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阴了几天的天气,头一回晴朗起来,林西躺在床上,似乎能听到外头雪化的声音,心情敞亮起来。
刚用地早膳,便有丫鬟来回相府大少爷递了拜贴给姑娘。林西吃了一惊,心道无缘无故的,这厮过来做什么,忙装扮好了去了花厅。
花厅里,高子瞻端着青花茶盏,悠闲自得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厅中布局。
都说侯府极富,看来传言不假,只这花厅里的摆设,便知这府里银子多得没处花。
荷花侍立在大少爷身后,忍受着小丫鬟向她瞧来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片刻后,林西一身家常月白色袄子,姗姗来迟。头一眼,便看到了荷花,脸露笑容。
待看到荷花身前的俊逸男子,想着在门口探头探脑,脸上泛春的小丫鬟们,心下鄙视的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来窜个门子,需要穿的这么好吗,祸水!
坐定,林西直言不讳道:“一大早的,找我何事?”
没有称呼大少爷,言语也没有客套的份成。高子瞻心中涌上喜欢。
他捂嘴轻咳一声道:“五日后,是我母亲的忌日,府中请了得德高僧为她超度,倘若你愿意,我想请你过府给她磕几个头!”
林西惊得嘴巴微微张开。
高子瞻,你母亲忌日,为毛要我给她磕头。当初虽然是你母亲将我买进府的,可我那是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与高高在上的夫人,无甚交集啊!
荷花见状,脸上微有不悦道:“林西。先夫人在时对你如何?”
“好啊!”
“既然是好,你就该应下。大少爷再过几个月就要春闺,偏他还特意为你跑了这一趟,不为旁的,就是为了大少爷,你也不能推了去!”荷花言词凿凿。
林西皱眉看着这主仆俩一唱一和,虽然她心底仍是没有弄明白。她给先夫人磕头跟高子瞻春闺有个毛关系。但看这情形,倘若她不应下,荷花这个救命恩人只怕会当场跟她翻脸。
林西轻轻一叹。脸上笑意浓浓道:“荷花姐姐别生气,到时候我一定准时去,多给先夫人磕几个头。”
荷花赞许的笑道:“这才像样!”
高子瞻看着林西赶鸭子上架似的应下了,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掩住了嘴角擒上的一抹笑意。看来把荷花带来。果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林西见高子瞻低头不语,只当他思念生母,心中忧伤,遂文绉绉道:“这个……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子瞻节哀顺便!”
林西自认为这两句话,能很好的安慰眼前的男子。孰不知,高子瞻心底已乐作一团。
他如忍着笑。绷着脸道:“多谢宽慰,还有书未曾温完,我就先走了。”
“不留下来用了饭再走?”林西随口客套道。
高子瞻心底一动,偏不说话,目光深深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会意,笑道:“大少爷天天温书,总要歇上一歇。难得今日出来了,就用了饭再走吧,奴婢正也好想与林西说会话。”
高子瞻当即笑道:“既然主人家盛请,我若冒冒然离去,岂不是辜负心意,那咱们就用了饭再走吧!”
林西瞠目结舌。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为何这两人竟然当了真。若是荷花一人,她自然乐得将人留下,扯上个高子瞻……
林西头痛。
……
“回将军,坊间传言那日救下林姑娘的是将军您,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压根就没有宋小姐欺负林姑娘一事,一切都是将军杜撰出来的,为的是破坏莘国君臣之间的关系。”
“什么!”柳柏梅陡然变色。
“如今坊间,都在说咱们魏国这回到莘国来朝贺,实属狼子野心,需得防备!”
此言一出,文睿浩忙将怀里的画儿推了出去,脸上布满了阴霾。
画儿也知趣,理了理衣裳,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文睿浩一拍塌沿,怒道:“怪道弄些个侍卫在本王眼前晃荡,原来果真是防备着咱们。”
柳柏梅神色一凛,习武之人固有的气势自周身而出。
“梅梅,谁他妈的摆了本王一道。”
柳柏梅凝神不语。
“你道是说句话啊。咱们刚进京一天,这莘国人就跟防贼似的防着咱们,以后这日子要他妈怎么过啊?”
文睿浩气得一张俊脸走了形,他总算体会到出身未杰身先死的滋味。原本是到莘国打探打探消息,摸摸深浅,结果却变成了囚犯,困死在驿站。皇兄若知道了,还不将他骂死!
柳柏梅上前,将手重重按在他肩上:“稍安勿躁!容我细细想想事情的前后!”
“南边人,果然精明无比!”文睿浩咬牙半天,憋出一句话。
精明无比?
一道电光从脑海中闪过。
“魏国虽号称北蛮子,人高马大,看着都是傻大个,谁知内里精明无比,算盘打得当当响。我那傻舅舅啊,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呢!”
林西娇娇柔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莫非是她?
柳柏梅眼眸深深。
不可能啊?这流言几日前就有,她昨日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时间对不上。那又会是谁呢,是谁泄露了他的身份?
“想什么,梅梅,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柳柏梅回神:“你说什么?”
文睿浩没好气道:“我说,是不是你哪里露出了马脚,给人发现了?”
柳柏梅摇摇头,道:“此次入京,除了墨香小铺那次,其余时间我要么在夜间出没。要么在京郊,不应该露出马脚啊!”
“是不是侯府那姑娘或者是将军府的小姐?”
柳柏梅闭目沉思后,仍是摇头:“内宅女子,绣花弹琴,针线女红尚可,这朝堂上的事……”
柳柏梅似想到了什么,说话一半便收了口。
文睿浩长长的吁出口气。有些沮丧道:“看来这大莘国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此行定不像咱们认为的一番风顺。梅梅,得多留几个心眼啊!”
柳柏梅点头道:“以不变应万变。过两天皇帝设宴款待我们。我们再好好摸一摸底。今晚,我想宴请一个人?”
“谁?”
“李从望!”
文睿浩眼前一亮,抚手赞道:“妙哉,妙哉!”
……
这世上最不仁道的事。不是太监档里没货,偏偏怀里搂着个绝色;也不是老婆百般挑逗。而男人心里只想着小妾。
林西认为,这世上最不仁道的事,是明明整了一桌好菜,因为某一个。甚至几个人的关系,你对着那一桌好菜,只想吐。
高府大少爷亲临侯府。这个李凤津曾经的绯闻男友的到来,令侯府上上下下为之虎躯一震。
李侯爷本着看热闹不嫌蛋疼的节奏。背了个手,闲庭信步的来了花厅,与高子瞻聊了聊四书五经,畅谈了一下人生理想,感叹了几番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后,便决定留下来陪高大少用餐。
李侯爷一来,钱氏扭着粗腰也来了。对于这个差一点成为她女婿的男子,她本着相当复杂的心态,叮嘱厨房多预备几个菜。
高子瞻含笑夸了夸钱氏白皙的皮肤,丰满的身材及眼角几乎看不见的皱纹,其真挚而热诚的眼神,温和而不谄媚的言语,令钱氏颇为动容。
瞧瞧瞧瞧,这才是世家弟子该有的品性。我家李凤津要不是因为秦国夫人府横插一脚,要不是阴差阳错,就该嫁这样的男子。
就这样,原本应该随意用几口饭的午膳,变成了堆得满满当当的饕餮大餐。林西虽然很想动筷子,奈何桌上两位男士十分的刮噪。
她甚至有这样一种错觉,祖父是在替她变相的相亲。
“子瞻今年多大了?”
“侯爷,我今年十八。”
“可曾订过亲?”
“先母在时,一心让我以学业为主,未曾订过亲。”
“房里还有人啊?”
“曾经有过,因犯了错被卖出府。如今春闺在即,不敢沉迷女色。”
“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天真活泼,性情善良,能为我操持内宅,共同进退的女子!”
林西实在忍无可忍,气运丹田道:“祖父食不言,寝不语,方为君子之道!”
高子瞻笑眯眯的拦了话:“我与侯爷一见如故,竟忘了规矩,侯爷,对不住,对不住!”
“哎,这叫什么话。子瞻年少高才,解元出身,又出自当今四大世家,规矩自然是好的!得了,小西,我们爷俩小酌几杯,聊聊家常,你就别管了,吃完了自个玩去吧!”
林西一头黑线,冷汗涔涔而下,拉着荷花的手,去了里间说话。
高府的内宅刀光剑影依旧,只是夏氏有神功护体,其它三位姨娘只能耍些小刀小枪的,无伤大雅。
府里三位小姐都已定亲,只等出了孝,便一个个操办,独独三小姐落单。
橙子已被刘妈妈赎身,听说正在物色合适的婆家。
林西听着荷花用低沉的声音,将高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一说来,竟有种物似人非的感觉,仿佛卖身高府做丫鬟,已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莫非,是日子太好过了?
林西深叹。(未完待续)
ps:包子这两天太忙,没时间感谢书友们,以后一并。
今天勉强能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