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太子离开后没多久,众人便散去各自回自己院子里守夜。
妍华挽着耿氏的胳膊,一路上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发响,仿若一路上在奏着天然的乐音一般,脚步轻快地往万福阁走去。
她们刚走出一会儿,良辰便追了出来:“格格,婵格格请留步!”
妍华纳闷,见是良辰,忙停住步子问她有何事。良辰追了上来,向她们福了身子道:“婵格格若是不急,可能随奴婢去一趟雍华殿?贝勒爷叫格格过去呢。”
妍华奇了,看了耿氏一眼,又不解地看向良辰:“他不是要去祥和殿吗?叫我去雍华殿做什么?我不去,我要回去跟姐姐她们踢毽子玩儿呢。”她说要踢毽子不过是个借口,实则是想回去与耿氏讨论一下方才宋氏与太子之间的互动,寻找宋氏的可疑之处,毕竟宋氏与太子之间有奸情都是她们的猜测而已。
良辰撇了撇嘴,她方才那么说不过是客套一下,不想妍华还真的张口就拒绝,忙催促道:“今儿要守岁,格格们玩儿什么毽子。婵格格还是快些吧,贝勒爷在等着呢。”
耿氏忙轻轻推了妍华一把:“快去吧,说不定找你有什么要紧事儿呢。我先回去备着东西,等你回来。”
妍华无奈,只好赶紧往雍华殿走去。她想早去早回,回来好跟耿氏闲扯些有的没的,她就是看不惯宋氏如此这般之后还能明目张胆地在胤禛面前晃悠。
胤禛此刻正坐在榻上看书,听到妍华进来的声音后,抬眼示意她到旁边坐下。
妍华坐了一会儿,见他还聚精会神地在看书,便凑上去瞟了两眼书的封面。叫《河渠志》,也没有署名,不知是谁写的。妍华见他看了半晌都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打算,忍不住轻声提醒了一句:“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若是没事儿,我能否回去了?”
胤禛抽出眸子瞄了她一眼:“等一会儿,我把这里看完再说。”
妍华冲着他挤眉弄眼地表示了下抗议,便走到窗边去看外面的积雪。夜色暗沉,她就着外面挂着的大灯笼里的光看了一会儿。灯笼是红色的,光芒透过灯笼照出来,呈现出氤氲的红色光泽,映在雪地上,仿若是女子冰肌玉骨的*脊背上,盖了一层轻薄的红纱,旖旎又风情无限。
妍华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也不知是不是许久没有与胤禛缠绵过了,所以她看个积雪都能扯到旖旎上面去。她想起自个儿求的那个陶瓷小胖娃还一直在屋子里坐着,耳根子一热,竟是有些害臊了。过了今夜她便十七岁了,大好年纪,再不怀个娃娃,她也要着急了。
胤禛见她站在窗边发愣,放下手里的书后轻轻走了过去。他从后面抱住她柔软的身子,在她耳边问了一声:“在看什么呢?”
妍华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面上一热,禁不住有点儿喘不上来气。
来这里三年多了,怎得还是如此面子薄呢?她在心里斥了一句,可脸上的热度却是不减。
胤禛见她不说话,便用右手绕过她的下巴摸上了她左边的脸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脸颊上拂动着:“方才在大殿中,你为何瞪我?小性子倒是见长了,文瑶是我的嫡福晋,你连她的醋都要吃不成?”
妍华愣了一下,原来他以为她当时是在吃味儿?无声地苦笑了一下,她怎会去吃福晋的醋呢,福晋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她不过是个格格,哪里来的资格。
她沉默了一会儿,不太高兴地开了口:“没有,我只是觉着你有时候眼神不太好。”可不是嘛,眼神岂止是不好,简直是差劲儿,宋氏那样的人儿你是怎么入得了眼的?
她斟酌了一会儿,心里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将宋氏与太子的事情告诉他。可是,太子便是将来的皇帝,他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非但没有益处,只怕他一旦动起怒来,会与太子决裂,那样便会毁了他的前程。想到这里,她强忍住心里的躁动,将心里那股告密的冲动给压制了下去。
胤禛不知她心里所想,手上婆娑的动作顿了一下,语里有一丝疑惑:“长大了怎得连说话都这般没头没脑了?我的眼神怎么了?”
他习惯了与她在一起时的放松感觉,只是时光飞逝,她已经从那个懵懂无知的十三岁长到了眼前这般亭亭玉立的十七。索性,她被他教得极好护得极好,依旧是他那个单纯良善的婵婵。
妍华心里气闷,想起曾经在东来湖畔撞到宋氏与人偷情的那一幕,便觉得胸口憋了一股闷气吐不出来。她闷闷地抬手将脸上那只大掌给握住,又继续说了一句胤禛听不懂的话:“哼!你以后收收花花肠子吧,都则少不得要被美色迷了眼。”
胤禛听她好端端地说胡话,忙将揽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抬起,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有问题,不禁有些奇怪:“婵婵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尽说胡话。”
妍华见他不懂,又不好将实情说出来,不禁有些气恼,兴致恹恹地拂开他的手,嘴里说着“我要回去了”便要往外走。
胤禛摸不透她的心思,哪里肯放她走,长臂一伸,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你究竟是怎么了?今儿怎得这样奇怪?”
妍华不肯说,不耐地甩了甩手臂,见他不松开,索性嘟着嘴巴站在那里不动了。
胤禛看到她这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冷声道:“将你每日里都写的那句话背一遍与我听听。”
妍华习惯了顺从他的意思,心里虽然别扭,嘴上却已经乖乖地诵了出来:“禛郎是天底下顶好的好人,我一定会好好地听从禛郎的话,一句也不敢忤逆。”
“天天都写一遍,怎得就是不长记性?快说吧,究竟为了何事这般生我的气?”
妍华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转了转眼睛,忙扯了个谎:“我在生自个儿的气呢,我觉着是我没用,至今还未能为贝勒爷生个一男半女的,心里难受。”
脱口而出后,她不禁愣了一下。这件事果真是她的一个心结,方才脑子里明明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却突然将这事说了出来。
胤禛面上的神情很明显地僵了一下,也不知从何时起,这件事情成了他们之间禁忌的话题,一直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提这件事情。
他一把将妍华拉过来抱进了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脸颊温柔地说道:“是我近来太忙了,没有让你好好吃一顿烧鸭,待我忙过这一阵子,便天天让你吃几回烧鸭如何?到时候等你吃完了自是能赶快怀上了,年纪不大,怎得就乱愁这些事情呢?”
妍华听到他提起烧鸭二字,自是明白他是在说行房之事,心里立马有些痒痒的。她抬头看到他有棱有角的下巴,张嘴便咬了上去:“我先吃一口再说。”
“嘶~”胤禛被她咬得生疼,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妍华看到他下巴上一圈牙齿印,咯咯笑着跑了出去:“我以后再接着吃,贝勒爷快去祥和殿陪福晋吧,我这就回去了。”
她知进退,懂收敛。明明心里很想让他陪着自己守岁,却还是没有缠住他。
与灵犀一道回万福阁的路上,经过花园的时候,墙角突然蹿过去一道黑影。妍华因为专心赶路,只想着回去与耿氏一起守岁,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啊!”倒是灵犀,看到那个黑影后,吓得惊叫了一声。
那个黑影似乎被她的叫声惊到,停了下来往这里看了一眼。
隔得远,灵犀与妍华看不清那个人的面目,妍华忙扯起嗓子叫了一声:“是谁?”
没想到那个黑影听到这声问话,非但没有回答,反而迅速跑远了。
灵犀之前被鬼怪吓到过,所以胆子变得特别小,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眼下她又瑟瑟发抖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发颤:“格格还是快些回去吧,这里……黑乎乎的好吓人。”
妍华本想去那个黑影方才站的地方看看,眼下听到她的声音里透着惊悸,忙出声安慰了她一下:“好,快回去吧,耿姐姐要等急了。”
她们不知道,就在她们离开后没多久,那个黑影又窜了回来,走到方才停顿的地方弯腰在那里找寻着什么……
妍华回到万福阁的时候,耿氏正与纤云在争执着什么。
妍华也没有回自个儿屋子,径直进了耿氏的屋子。她掀开门上的厚帘子进去时,看到纤云正捏着一张纸在瑟瑟发抖,脸上还挂着泪。
她看到妍华走进来后,下意识地将那张纸藏到了身后,然后赶紧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耿氏冲着她使了个眼色:“纤云,去拿个暖手炉来。”
纤云欲言又止,看了妍华一眼,又看向耿氏:“格格……”
“还不快去!”耿氏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两道细眉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