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禁卫军整齐划一地奔了过来,脸上的神情严肃,如炬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圈。
待看到喜儿与人抱在一处时,领头的那个侍卫当即沉下脸来:“大胆,你们事哪个宫里头的!”
喜儿借着禁卫军的火把光亮,这才瞧清自己身边总也推不开的那个人,竟是个脸生的太监。他看禁卫军过来,反而将喜儿抱得更紧了些,待禁卫军出声,他立马瑟瑟发抖地挡在了喜儿前头:“你……你们这是做什么?贵妃娘娘头疼,喜儿要去太医院给贵妃娘娘抓药……”
喜儿眉头一紧,想要往后撤一撤身子。可是后面便是宫墙,她已经退无可退。
即便再不明白这个太监是怎么回事,可他的言行举止太过古怪,喜儿只感觉事情有蹊跷。况且他方才将自己抱在怀里做什么?饶是她再无心想这些,也觉着哪里不对劲儿了。还有,为什么这位公公对她此行的目的如此明确?
“抓药需要搂搂抱抱吗?”方才说话的领头侍卫语气一沉,扫了一眼这个太监与他身后的喜儿,“抓起来!送去慎刑司查办!”
跟着喜儿同来的小宫女自是没能幸免于难,一起被抓取了慎刑司。
侍卫抓人的时候,那个太监挣扎了好一会儿,一直想去护喜儿,结果却从他怀里掉出来一样东西——女子的肚兜!红底黑边还镶了金丝线,肚兜上绣祥云,下绣彩色花纹,中间有两只蝴蝶比翼双飞……
喜儿一看到这个东西,整张脸都白了,那是她的肚兜!何故会在这个太监身上!她无比震惊地细看了他两眼,这才发觉,他是三个月前才去翊坤宫伺候的郑李子!
“你!你为何会有此物!”侍卫刚要横眉冷问,喜儿却是先呵斥了出来。她再也笑不出来,震惊之色布满了她的脸。
太监郑李子却是露出一副痛苦之色,悲愤地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你果然待我不是真心的……既然如此,你何故赠我这个……”
他的语气,俨然一个受了情伤的男子,在控诉负心薄幸的心上人。
小宫女吓得连声抽气,瞧着前面被拖走的二人背影,惊疑不定。
而喜儿的脸色也刹那间惨白一片,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诬陷于她!她只觉得脑子里电闪雷鸣,然后便是苍茫一片。饶是她跟着贵妃出嫁前,在年府里学过再多的诡计,也没有太多用武之地。毕竟贵妃在年府的时候因为打小便身子不好,所以一直都被呵护得很好!她一直在贵妃身边伺候,即便学了恁多阴谋诡计,也端得无处可使。
她千算万算,从来都没有料到,会有人对她这样一个小宫女下手。
冉儿在翊坤宫里候了近一个时辰,都不见喜儿回去,便知道许是出事了。可眼下夜深人静,她也不敢出去找人。若是被禁卫军当成刺客,直接乱刀刺死都极有可能。
贵妃辗转反侧了半宿,一直低声抽吟着,觉着浑身都不舒服。冉儿也不敢告诉她喜儿还未归,只得压着心里的不安给她揉额角揉腰背。
待到了第二日,贵妃没有看到喜儿的身影,随口一问,这才知道她昨儿夜里出去抓药,到现在还未回来!
冉儿一早就派人出去打探了,到眼下还未回来。待看到那个太监匆匆赶回来时,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宫女和几个面生的太监。
“贵妃娘娘吉祥!奴才在慎刑司领差,得了皇后娘娘的允许,前来搜查喜儿的屋子。”戴着面纱的宫女乃木槿,一行人行完礼后,木槿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一个老太监便先行出了声儿。
方才他们去永寿宫请示时,便有些着急的模样,木槿方才过来的路上问过他们。他们说这种事情见不得人,当是快刀斩乱麻早些了结为好,若是捅到皇上那里去,事情若是再闹大,只怕出事儿的人更多,到时候就要乱了。毕竟这后宫中私下交好的太监与宫女,历朝不绝,倘若皇上要严查,倒霉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只能说这个郑李子与喜儿倒霉,私下幽会竟是被禁卫军抓到了,活该啊!
贵妃不知出了何事,自是不肯让他们搜。他们正是知道会有此一难,故而请了木槿过来说话。
木槿与贵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劝贵妃配合皇后:“……皇后娘娘统领六宫,今儿既然点了这个头,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贵妃娘娘若是不同意,便是与皇后娘娘为难了。皇后娘娘也知道不可随意乱搜,故而只同意让他们搜喜儿的屋子,旁的地方不得妄动。若是妄动其他东西,贵妃娘娘自是可以追究他们的罪过……”
冉儿听说喜儿与郑李子“对食”,只觉着这是滑天下之大稽。喜儿在人前和和气气笑语盈盈,可实际上却是倨傲得很,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太监!一个阉人!
是以,冉儿觉着定是哪里弄错了,是他们有所误会。查一查也好,也可证明喜儿的清白不是?
以前在年府时,就属喜儿最聪明,喜儿聪明且不外露,年羹尧一直说她大智若愚。汐儿也聪明,却及不上喜儿,而且喜儿的性子有些冲,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聪明如喜儿那般的人,定不会放把柄在自己屋子里的,冉儿如是想着。
可事情的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那几个太监在喜儿的屋子里搜了没多大一会儿,便搜出来一个珐琅盒子,里面装了个不堪入目的东西——金子打造的精致小“命根子”。
那几个太监看到这个东西,便什么都明白了。
贵妃与冉儿想看看珐琅盒子里装着什么,他们怕污了娘娘的眼睛,自是不肯打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年静怡饶是再迟钝,也知道喜儿要出事了。她急急地让冉儿给她梳妆,她要去养心殿,求皇上彻查此事,喜儿一定不会做出那样下贱的事情来……
是日下午,钱贵喜滋滋地回了景仁宫:“娘娘,事情都办妥了。喜儿已经……被慎刑司斩了。”
妍华愣了半晌才长舒了一口气,她并不像害喜儿,只怪喜儿太狠,她不得不先下手为强。据宋常在的说法,翊坤宫里也就喜儿的主意最多,平日里贵妃没法子的时候,都是喜儿在帮着出主意,如今喜儿没了,翊坤宫也该消停了吧。
“贵妃娘娘本来想去求皇上的,被木槿姑娘劝了下来。”钱贵喜滋滋地说完这些话后,神色又萧索下来。只不过,郑李子也因此没了命。这样以命抵命的法子,代价委实大了些。
没进宫时,郑李子便是他的邻居,俩人一起去的势一起进的宫。若说这宫里除了皇上和熹妃,他还愿意为谁卖命的话,便只有郑李子了。
郑李子没他圆滑,三个月前若不是得了钱贵从中打点,他也进不了翊坤宫。
“哎,那个太监呢?也……丢了命?”妍华摸着肚子,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造孽啊,若是有报应,便报应在她身上吧,千万不要报应在孩子身上。
见钱贵点头,她又叹声道:“他宫外头还有家人吗?想法子帮我给些银票……”
“娘娘,郑李子只剩了一个娘和两个哥哥,他娘去年便走了,那两个哥哥……就当没有他们也罢。”钱贵默了默,心里很是难受。本来死的人应该是他的,可他进不去翊坤宫,便只好让郑李子帮忙了。自打郑李子的娘去世后,他便有些颓丧,如今抢着用命帮钱贵这个忙,也是给自己一个解脱。因为他们这些太监宫女不得自杀,若是偷偷自杀,家人也要连带着遭殃的。
妍华又长叹了一声:“那你偷偷儿地给他烧些纸钱,多烧一点儿。”
钱贵安慰了她几句,便退下了,待看到秦太医的时候,他的眉头蹙了蹙,冲着杜若使了个眼色。
芍药见状,领着秦太医进去了,留下杜若,示意她不必跟进去。
“杜若,怎得总是请秦太医过来?还有庞太医。太医院没有别的太医当值吗?”钱贵是个人精儿,听熹妃有过几次疑虑后,便也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杜若轻声道:“每次差人过去,这两位太医总在。也不是是不是因为娘娘的脉都是由他们请的缘故,别的太医只说常换太医也不大好,所以每次都是请了他们来……”
钱贵听郑李子说过,这两个太医也时常去翊坤宫看诊。他没读过书,不知道这两个太医医术如何,可见年贵妃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至今未见好转,他便觉着这两名太医的医术由此可见一斑。他担心,他们的医术不济啊!
“娘娘之前不是说,去宫外头请……”钱贵抬头看到秦太医又出来了,赶紧闭了嘴巴,离杜若远了些。
刚出了喜儿“对食”的事情,他可不能再出岔子,不然连累了熹妃娘娘就不好了。
“秦太医,娘娘的身子可还好?有什么需要注意之处吗?太医多与奴才们说说,奴才们也好注意着些。”钱贵点头哈腰地诵秦太医与内务府的太监出去。
秦太医有些心不在焉,待回过神来后,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地冲他干笑了一声:“没有没有,娘娘身子好着呢,你们平日里莫让娘娘磕着碰着就好……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