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过来的时候,妍华正在认真地研究,该如何画骑在马上的那个男子的眼神,是网上翻白眼好呢,还是垂眸鄙夷地看着马儿好?或者偷偷瞧着画纸之外的人儿好?
“婵婵在作画?”胤禛见她压根无所察觉有人走到了她背后,便清咳了一声。
妍华一惊,不小心抖了手中的毛笔,将纸上的那张脸给抖花了!如此一来,又废了一张!
她气得长叹了一口气,回身向胤禛行了个礼:“皇上吉祥!皇上是猫不成,走路总是没声没息的,臣妾的画都毁了,皇上可以要赔一张?”
胤禛睨了睨那张画,白了她一眼:“不许再画了,若是被别人看到,岂不坏了我的威严?”
他说着就伸手将那张未完成的画拿到眼前细细看了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几笔就将这匹马勾勒得如此栩栩如生,婵婵的画功倒是越发厉害了。”
待看到马背上那个脸被糊成一片黑的人儿时,他忍不住又打趣道:“这个黑脸是谁?”
妍华看他明知故问,无奈地白了他一眼:“皇上这是在装傻呢,看这服饰,不是皇上又是谁?”
“不是我,我的脸没有这般黑。”他扬起嘴角耍起了无赖,方才在储秀宫受的那点气眼下已经减淡。他一点儿也不信,他的婵婵会做那样的蠢事,他相信她没有害他孩子的心思,因为她舍不得让他伤心。
妍华听到他这么说,突然狡黠一笑:“皇上可要小憩一会儿?”
胤禛摸不透她此刻的心思,被她这么一问,当真有些乏了,便点头应下:“也好,你陪我一起。”
她撇了撇嘴:“这么大人儿了,怎得小憩也要臣妾陪着?皇上自个儿去歇息一会儿吧,臣妾再画一会儿练练手,许久不作画了有些生疏,总也画不好。”
胤禛睨了桌上那张黑脸一眼,笑道:“我看这张就不错,这张便赠与我吧。你也不许再画了,若是被别人看到,岂不是要笑话朕。”
他说着就将那张画给捏到了手中,递给一旁的苏培盛让他收好。其实吧,黑脸正合他意,左右别人也看不出来这个人是谁,也不至于丢脸。
“臣妾不会给别人看的,皇上且放宽了心去小憩吧。”她笑得甜蜜荡漾,惹得胤禛顿在那里看了小半晌,愣完又想欺近了亲她一下,被她躲开了。
他无奈地轻笑着,果真往炕榻上去小憩了。
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醒过来的时候,苏培盛不在身边,他哼哼了两声,妍华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皇上醒了?”
她说着便亲自为他穿衣,眼里的笑意不断,总让他有一种入了坑的错觉:“婵婵为何如此高兴?”
“臣妾看到皇上在身边,心里就高兴。”她言不由衷地敷衍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得越发肆意起来,“臣妾帮皇上梳发吧。”
“我先洗个面。”胤禛闭了闭眸子,抬手揉了揉眼睛。
“先梳发再洗脸。”妍华不由分说拉着他坐到凳子上,亲自给他梳头发。她一直笑得又俏皮又搞怪,待看到他的黑发里藏了不少白丝时,那笑容便僵在了脸上,蓦地有些感伤起来。
就在这时,胤禛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到了自己那张脸。他沉下声来,指着镜子里那张黑成炭的脸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婵婵你做的好事?”
怪不得这里面没有人伺候,怪不得她非要先给他梳发再洗脸!原来她做了这样一件好事儿!
妍华回过神来,弯着眉眼道:“皇上不是说没有那么黑吗?臣妾看皇上挺黑的。”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因为脸上都是墨汁,也看不出他的脸色究竟如何,只察觉得出他正冷着一张脸,眸子里的怒气洋洋洒洒地散落了一地。
她确实有那么点儿胆大妄为了,不过是突然心血来潮而已。她方才在他脸上画的时候,他睡得很香。明明是觉浅的人儿,在她这里却愣是没被她闹醒,也怨不得她一画便收不了手了。
她起初不过是在他两颊上随意写了几个字,看他不醒,便又写了几个,最后她便索性将他整张脸给画黑了。
她自然是顾及着他的脸面的,做坏事之前便将人都遣了出去。
妍华见他当真生了气,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福了个礼:“皇上以前不也是这样折腾臣妾的吗?臣妾可都记在心里呢。”
“堂堂熹妃,这般记仇,像话吗?快打水,朕要洗脸!”他的脸上黑黢黢的,也不知脸色是否也沉得吓人。
妍华讨好地走近一步,蹭了蹭他的身子:“皇上莫要生气,臣妾还不是心中有皇上,才会有此心思与皇上逗乐吗?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说我记仇,只怕你更记仇吧。只不过,她并未将这句话说出口,只在心里编排了几句。
这一次当真只是她一时冲动,才会起了这样的心思,还不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感情又上了一个新高度吗?如若不然,她也没了这样的新鲜心思捉弄于他。
以前被他捉弄于鼓掌之间,如今报复回去,委实有趣得很。
她喝令了要进来伺候的人,将他们统统拦在了外头,亲自大了一盆水端进来。胤禛还是坐在那里瞪着镜子里的人发愣,待看到妍华端着水进来,他突然咧嘴笑了。
润白的牙齿与黑炭似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惹得妍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也不再去看胤禛的脸色,只拧了拧手里的巾帕,细细给他擦起来。
她刚擦了几下,脸色便有些不大对劲儿了,胤禛本是咧着嘴笑着,待看到她的神情后,忙皱眉道:“擦不净?”
“擦得净!”他扭头要去看镜子,妍华忙捧住了他的脸不让动,另一只手忙不迭地继续擦起来,心里却在打鼓:这可如何是好,这墨汁沾得太久,怎得这么不容易擦掉……
储秀宫里,齐妃带了些贺仪过去探望苏答应。彼时,苏答应正因为叶兰被拉去挨板子而心伤不已。内务府虽然因为她怀了身子而又拨了两个宫女给她使唤,可她还是习惯了使唤叶兰,与这两个新来的宫女真是半句话也没得谈,很没意思。
皇上让太医为她请过脉后就走了,也不知是不是生气了。她不明白皇上为何那么偏袒熹妃,熹妃送来的绸缎有问题呀,皇上居然视而不见!她思及此,心里便一阵酸楚。
“哼,愚蠢!你做这样的蠢事做什么?你以为凭熹妃今时今日的地位,你用这样一件蠢事就能将她扳倒了?”梳月将宫女屏退后,齐妃立马放下脸来。
苏答应错愕地看了她一眼,面上旋即飞上一抹红霞:“娘娘……这话从何说起?嫔妾何时……想扳倒熹妃娘娘了?”
“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齐妃极为不高兴,若不是看在苏答应怀了龙种,她真恨不得上前掌掴她两下才解恨,“熹妃是什么人,她是潜邸的老人!如今还有一个四阿哥傍身,你凭什么以为你斗得过她?哼,若是那叶兰熬不住将事情说出来,你也甭想再见到皇上了!”
苏答应见再也瞒不住,忙梨花带雨地跪在了齐妃面前:“娘娘,娘娘救命啊!皇上这一次……嫔妾也不知皇上这一次为何会这样……皇上之前对嫔妾都很顺从……”
“简直蠢透了!”齐妃见她哭哭啼啼的,心里烦得很,忍不住打断了她又骂了一句,“你如今怀了龙子,正当受宠,若是此时再出岔子,你也别奢望今后能大富大贵了。好好儿地非要弄这出幺蛾子!若不是你肚子里怀了龙种,你当皇上会放任你继续在这里吃香喝辣?”
“娘娘是说,皇上他……知道?”苏答应吓得小脸惨白,眼里涌出深深的恐惧来。
“哼!本宫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跷,皇上会看不出?你当真是过腻了,竟是不听我的话又胡来!你这身孕才两个月,若是胎象不稳再出了事儿,你还以为能再怀一个?”
“娘娘救命!娘娘救命!”苏答应吓得不行,哪里还敢怨怼半分,只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她才怀上龙种,可不想这么快就没了甜头啊!
齐妃十分厌烦地睨了地上的苏答应一眼,语气嫉妒不友好地斥道:“别哭了,吵死了!”
苏答应吓得赶紧噤了声,只幽幽地无声落着泪。
齐妃朝梳月看了一眼,梳月会意,上前将苏答应扶了起来:“答应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莫要伤心动了胎气才好。娘娘凡事都是为了答应好,答应不该如此擅自妄为才是。”
齐妃气得连叹了数声,苏答应的这个法子,若是想陷害旁人,应该也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她陷害错了人儿,如今皇上待熹妃百般宠溺,怎会因为几只死耗子便定熹妃的罪?况,依着熹妃的性子,连她都不信熹妃会蠢到用几只死耗子来吓唬人儿!
她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感受到外头层层扑打进来的热浪,心里便越发焦急起来:也不知时儿眼下是个什么模样,这天越来越热了,十二叔那里可有冰给他镇热?时儿最怕热了呀,如今去了那里,受得住吗?好好儿的三皇子,怎得就沦落成了这样。皇上……您当真不念半分夫妻之情吗?也不念半分父子之情?您怎可将他送给八叔当儿子啊……
“娘娘?”梳月唤了齐妃数声,齐妃才回过神来。
待看到苏答应殷切的眼神时,齐妃嫌恶地别开了眸子:“你只管好生养胎,好生为皇上诞下孩子,最好是个阿哥。叶兰不敢乱说的,她若是说出实情,她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是死罪,到时候还会罪牵家人……总之不放心吧,这一次本宫会帮你摆平。”
若不是她先见之明,一早便差了人寻机会与叶兰说了一番道理,只怕叶兰早已受不住板子将实情说出来了!这个安答应,真是让她不省心!若不是看她怀了龙子,她也不想再帮着这个蠢人了。
“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多谢娘娘……”苏答应忙不迭地又要跪下磕头,被梳月给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