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父亲这次来信要接我回去是何原因?”许嘉彤忽然话锋一转,众人一愣。(全本言情小说)

  李氏淡淡地道:“你也不小了,三姑娘也定了亲,该给你寻个合适的人家了。”

  郑氏一脸嘲讽地道:“西都的人还不知道你做的事儿,可你要是再不收敛,恐怕过去了也迟早失了名声。”

  许嘉彤不怒反笑道:“不知父亲的信上可提了是什么样的人家?即便只有姓氏也可。”

  “有与没有有何关系?”李氏问道。

  许嘉彤慢条斯理地道:“就是说没有提到了,若只是普通的相看,纵使没有确定,父亲总会在信里大概提上几句大概有哪些可能的人家。虽然父亲已经续弦,我也仍是他的原配所出之女,他老人家写信过来,总要和宗族长老们报备一二。他既然没有说,再算算时日,想必就是要将我送入凤凰宫中候选,而以父亲的官位,是当即婚配达官贵人,还是做女官,最终的结果着实无法确定,故而无法确定对方的姓氏。”

  “你这是什么意思?敢这样和老太太说话。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地说自己的婚事,也不害臊。”郑氏怒道,许嘉晴也小声劝了两句。

  “这一来,坊间都说,杜相不屑于与谄媚之人为伍,不肯送女入宫。若是老太太认为咱们许家不比卢家,而是像杜家这样的人家,那不仅是父亲,就是整个许氏宗族也都不应该打这件事的主意,我和五妹妹就都不必去西都了。”许嘉彤特意看了眼郑氏和许嘉晴。

  不是要高洁么,那就都别上杆子的往上爬了。

  “这……怎么能不去呢。”郑氏尴尬地道。

  “这二来,不管是几房的人,都是姓许的。如今王上并未立储君,又有多为王子,朝里还有许多达官贵人。好处不是我一个人占不完的,那何不大家一起,把多余的力气留着对付外人呢?老太太和三婶娘不必怀疑我的用心,等五妹妹在西都成了气候,我就多了一个助力,相信自己的堂妹总好过相信没有血缘至亲的外人。”许嘉彤解释着。

  “我相信四姐姐。”许嘉晴讷讷地道。

  “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和老太太说几句。”许嘉彤丝毫没有征询郑氏意见的意思。

  “瞧瞧,好大的架子,四姑娘真是一点不把我当长辈了,说句话都要把我这个做婶娘的赶出去。”郑氏急忙道。

  “老太太?”许嘉彤问道。

  “我也累了,素娥,你和五姑娘先回去。”李氏下了逐客令,不忘唤了郑氏的闺名,示意她稍安勿躁。

  郑氏收敛了些,但退出去时嘴里依然嘟嘟囔囔地说着难听的话。许嘉晴低声劝着,不好意思地看向许嘉彤,随手把门关上了。

  “有话便说,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我从不认为姐姐养大的孩子,会是个简单的。”李氏平静地道。

  此时的李氏犹如一座岿然不动的石雕,正午毒辣的日头招进来被薄纱帘削弱了,映得她的背影很是柔和。她的威势不弱于曹氏,只是没有曹氏外露,看起来也没有曹氏刚强。

  遥想当年许老太爷在世时,纵使对李氏情分淡薄,怜惜和补偿是不会少的。而之于下人们,曹氏性情刚烈、说一不二,恐怕李氏会更讨喜一些,她会做大也就不为过了。

  平日里曹氏言谈里对李氏贬损颇多,可是从来没有否定过李氏的本事,也因此许嘉彤从没有轻视过她。

  “老太太,我父亲和三叔父都是您亲生,同样血脉相连。不管是谁得了势,面上有光的都是您。同样的道理,五妹妹虽然是在您跟前长大的,可从根上说,我与她都是一样的。我也不指望您会放弃五妹妹而一力助我,只是您明明可以两个都押上几注,为何要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许嘉彤在她面前坐下,第一次平视着看她。

  “继续说。”李氏也终于正眼看她。

  “若是您两个都押对了,那您便是许氏宗族的功臣,就是在族老们面前,祖母也比不上您。若是押错了一个,您还有另一个不说,就是对败了的那个的好也没有白费,不是正好彰显了您的慈爱么?”许嘉彤亲手为她布菜。

  “你说的不错,无论是你们中的哪一个,都是我的亲孙女。不过我还是更放心五姑娘一些,即使赌资更大,输的可能也更大,可毕竟放心,不至于让我这老婆子睡不了一个安稳觉。”李氏若有所思地道。

  “我猜想当年祖母和您之间一定有不可化解的仇怨,也曾经试着问过祖母,她说她不想让我活的太辛苦,不愿对我说起当年的事。我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要为自己挣一条出路。我许嘉彤正值大好年华,不愿也不该在那条流着污水的巷子里了此一生,而并非为了那些连事主都不愿透露的旧日仇怨。老太太您可以想想,若是我如您所想的那样别有所图,我又何不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等大家都放心了,再倒戈一击呢?”许嘉彤神情里带了些不被人理解的委屈。

  李氏的心里一直在权衡着,曹太夫人不是一个甘愿服输的女人,可是这么多年的刻意刁难、折磨,估么着也将那最后一点心气打压下去了。虽然她并不相信曹太夫人没有对许嘉彤灌输仇恨,可是这件事的关键在于许嘉彤如何看待这种仇恨。

  “她可不是这样的人。”李氏在引她说下去。

  “祖母她老人家是聪明人,从大伯去世的时候开始,她就再无回天之力了。何况我的父亲是您的亲生儿子,她又如何能指望我太多?再退一步说,这日子是自己的,为了谁过也比不上为自己过。”许嘉彤笑道。

  “她就这样白养了你一场?”李氏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祖母的养育之恩我也并非不报,她如今最需要的是安享晚年,多拨几个下人和几两银子,我想这个价钱将来我许嘉彤一定付得起,而您也不会因小失大,一定会允许我这么做。”许嘉彤接过她用过的筷子放在一边。

  李氏是聪明人,她如今最想要的是荣华富贵,是让自己的儿子光宗耀祖,她还要通过这份荣耀成为许氏家族实际上的“太夫人”。而对曹太夫人的折磨不管够没够,过没过瘾,都比不上这些重要。

  “可我还有嘉晴呢。”李氏轻阖上眼睛,捻了下腕上的佛珠。

  “五妹妹是很出挑,也许还很聪明、很有福气,可是她的父亲没有功名,等到了西都,她的路比我的难走。即使她最终能身居高位,背后还有三婶娘的郑氏一族等着分一杯羹,您想必也是忌惮的。而我,被亲生父亲嫌弃,被养大我的祖母忌惮,除了老太太您,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许嘉彤镇定地看着李氏。

  李氏不会完全信她,她也不求她完全相信,她要的只是一个短暂的结盟。只是不管她如何费尽口舌,李氏完全可以拒绝她。

  此刻许嘉彤的心里犹如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她用尽了心神才稳住神色,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李氏。

  “看来我是注定要冒一次险了。”李氏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

  “富贵险中求,用不了多久,您就会明白这一注押的值得。”许嘉彤暗暗长出了口气。

  第一局,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