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孝贤和郑氏当然没有愚蠢到以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许嘉彤扮演的角色仅仅是被构陷后的顺水推舟。【】他们设下陷阱在先,许嘉彤紧跟其后,见局破局,见招拆招,最终棋高一招。好一个长在私宅无依无靠的小丫头,竟然摆了他们一道。
可是心里再恨再后悔小觑了对手又能如何,事已至此,昨儿夜里郑氏将李氏的话与许孝贤说了。许孝贤平静下来时,也勉强算是个明白人,二人商量了一番,也觉得不能再硬扛下去,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惊动了许孝祖,撕破了脸,恐怕连现在手头这点好处也要被收回了。
何况这一回他们的手段确实不能搬到台面上,李氏有一句话说的对,不能失了根本。失了根本会损一族之本,而更重要的是,他许孝贤没有本事驾驭这样的事,一旦动了这样的事就会被反咬一口。
许孝贤这厢刚要开口,许劲风却先道:“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连平也是姓许的,传出去我和祖太太的脸上也是无光。还有五姑娘,毕竟年少,既然没有铸成大错,也不忍心让她就此青灯古佛一生。”
许连平的事会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早在预料之中。可是许嘉晴这事的结果,就是不怎么把女儿放在心上的许孝贤也只是想着把她远远地嫁出去。外面烈日炎炎,一句“青灯古佛一生”,让许孝贤和郑氏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五姑娘是给自己吃药,想要害病才能不离开昆山,她只是不小心差点儿害了四姑娘,是无心之失。您让她出家,一辈子青灯古佛,岂不是太狠心了,也太不公道了。”郑氏也顾不得冒犯长辈了,着急地为女儿分辩着。
陆氏嗤之以鼻地道:“白定才刚被带下去,就撇得一干二净了。那边连平让自己的贴身小厮给四姑娘设套,这边她就给自己下药,谁知道她是不是和自己的亲哥哥商量好了一起陷害四姑娘?对了,我找人问过了,当时五姑娘让厨房送了两碗银子莲耳羹,有一碗是给四姑娘的,说不好本来就是要给四姑娘下药的,只是老天有眼她自己喝了。”
陆氏倒是把事情的真相和经过猜了个**不离十,只是并非老天有眼,而是有人洞察先机。
郑氏被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堵得语塞,许孝贤强撑着脸面道:“即使是长辈也不能凭空污蔑,祖老爷、祖太太可要慎言,这些话传出去,不仅损了我们三房的名声,外人也会笑话您们没有教好小辈。”
许嘉彤看着许孝贤微微一笑,上前道:“我不信五妹妹会害我,可是祖老爷、祖太太所说未必不是外人所想,就是府里的这些个下人恐怕也心存疑虑。白定的话前后很有条理,也都说的通,可是他疯了,就不能全信。既然三叔父、三婶娘和我们大家都有疑虑,不如把白定交给夏郎中,夏家累世从医,最擅长医治疯病。白定的病看着不重,相信用不了几个月就能清醒过来,不如到那时再审如何?若是他当真红口白牙地诬陷自己的主人,正好送官处置。”
许孝贤气得倒退一步,还好被郑氏扶住,不然非撞到身后的柱子上。许劲风和陆氏则忍不住会心而笑,这夏郎中的确擅长医治疯病,许多人家慕名而来,可是这人也是有名的大嘴巴,常常把他医治过的人的事当故事一样地满街说。
以至于被他医治过的人最终都远远地搬走了,若非他的家传医术的确了得,恐怕早就没有病人肯上门了。若是把白定送去,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恐怕这“病”还没好,全昆山都得家喻户晓了。
“对,这法子好,若是事后证明他说了瞎话,将他送官或是处置了,也没人会说闲话。来人,去请夏郎中过来。”许劲风差点没拍掌附和。
“四姑娘的主意好,也能让外面的人看看我们陆家对一个疯了的下人都会尽心医治,是仁义世家。”陆氏颔首,没想到许嘉彤这么和她胃口,有她年轻时的风范。
“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都会惹得满城风言风语,你们丢得起这个人,我许孝贤丢不起。”许孝贤蹦着高地调教,气得浑身发抖,最后理屈词穷地憋出一句,“许家也丢不起!”
“三叔父既然这样说了,那就另寻他法,三叔父和三婶娘可有什么主意?”许嘉彤看了郑氏一眼,他们知道了与她脱不了干系又如何。
自从她回到祖宅,三房出尽招数试图败坏她的名声,先是将她把自己的织绣之物卖入市井的事牵扯出来,再是方瑞,又到了使出下三烂的手段构陷她。在坏她名声这方面,已经是程咬金的三板斧,黔驴技穷了。
许嘉彤冷笑,怪就怪他们招数使得太低,接下来到她出招了。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坏人名声,她要让他们尝尝那种滋味。
郑氏倒是乖觉,懂得先让许嘉彤松口:“四姑娘,这件事是他们两兄妹不懂事,行事鲁莽,可是他们都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毕竟都是一家人,日子长了,少不得有相互帮衬的时候。你一个人,总是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不是?以后他们都会帮衬你的。”
抬出兄妹姐妹之情,在宗祠诸位祖宗面前,若是不答应,且非是心胸狭窄、不孝不悌?
许嘉彤假意思索了一番,看向许孝贤道:“祖老爷,祖太太,在列祖列宗面前我也不瞒着了,五妹妹做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可是大堂兄不一样,他私下里几次威胁我,我本以为忍一时海阔天空,可是他竟然明目张胆起来了。这才一个晚上的功夫,我不信他会突然变了。尤其是……”
“不用怕,你说,说出来我和祖太太为你做主,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没什么不敢说的。”许劲风来了劲儿了,这祖宅里的人有多久没有把“列祖列宗”挂在嘴边了,这丫头对他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