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元冠出了后巷,庞泰和赵棋允正迎面而来。【】庞泰是练家子,一路而来气息平稳,赵棋允却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庞泰,你个混驴,让你快点儿,你偏磨磨蹭蹭的。都怪你,一个小毛贼还让主子亲自动手,等回去了,你这官儿也别当了,滚回去种地。”赵棋允边跑边在后面数落她。

  庞泰也不弱,立刻回嘴道:“我看该滚的是你!动不动就当官儿当官儿的叫,露了主子的身份,你就等着被扒皮吧。”

  “傻,傻,谁像你那么傻!哪天露了馅儿,我索性把主子的身份告诉那个小丫头,她要是知道了主子的身份,发现主子一直拿个假名字忽悠她,她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有小丫头当护身符,主子才不会让我滚。”赵棋允说话的时候倒是不喘。

  庞泰还来不及顶回去,就到了戴元冠面前,二人“主子主子”地叫了几声,小心翼翼的,完全没了方才斗嘴的劲头。

  “她在后面的巷子里,庞泰,你去,就说方才是你,带她回府。”戴元冠抛下一句话,在暗巷中几个穿梭,便已不见踪迹。

  庞泰和赵棋允大眼瞪小眼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的主子一身夜行黑衣,而庞泰此时一身常服,这许嘉彤的眼神得多差,才能把两个人认成一个人。

  二人无法,硬着头皮也要走过去。到了那条巷子,却是不见许嘉彤,二人顿时冷汗直流,该不会又被绑走了吧?

  “庞管事、赵管事,我在这里。”许嘉彤扶着墙,从旁边一家脂粉铺子里探出头来。

  刚刚虎口脱险,许嘉彤怕一个人呆在那里又被那歹人抓回去,想走又手脚发麻。

  看见这边还有个开着的铺子,虽然很小,可是刚巧有几个姑娘、婆子在那儿挑挑拣拣,和掌柜的有说有笑,人多的地方总比没有人的地方更稳妥。

  即便是再出了岔子,也能留个做见证的人通风报信。

  于是她拼着还能动弹,歪歪斜斜地挪到了铺子里。掌柜的正忙,也没有阻止她在旁边的小凳上坐坐。

  “四姑娘,刚才……我觉得一身……衣裳不方便,到后面换了一下。抛下你,对不住。”庞泰找了个自己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的理由,尽量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许嘉彤眼皮都没抬一下,光是说话的语气就与方才有着天壤之别。这人虽没有他的主子脸皮厚,但也显然同出一脉。

  “又要多谢庞管事的救命之恩了,两次相救,无法言谢,只能日后再谢。”许嘉彤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天色,已是夜深,“时辰不早了,帮人帮到底,不知道二位可否送我回家?”

  赵棋允心里的勾勾绕绕要多一些,显然觉得庞泰的话漏洞百出,朝着正要接话的庞泰咂了下嘴。

  “我作证,刚才他是去换衣裳了,没有怠慢姑娘的意思。唉,他翻墙越脊的救您也不容易,等见了戴爷,就把这一段揭过去吧。”赵棋允到底还是为他打了圆场。

  只要许嘉彤不提自己被一个人留在巷子里这一段,就是她相信了救她的和后来赶来的都是庞泰一人,这样戴元冠的身份也就没有败露。

  赵棋允倒不觉得许嘉彤会相信,可是只要她面上信了,他们也就能交差了。

  想想要被人冷冷地扫上几眼,再讽上几句,他觉得眼下如何低声下气都值得。

  “街上人来人往的,那衣裳是要赶快换了的。我感激庞管事的辛苦相救还来不及,怎会再去说这些小事?请二位放心,戴爷若是问起,我也只会说感激的话。”许嘉彤一番话下来,倒像是真的信了。

  “那就好,那就好,只是姑娘还不能回府,戴爷请您过去一趟。”庞泰傻呵呵地道。

  “可是天色已晚,我再不回去,家里人该着急了。”许嘉彤怕她晚归的事被人利用,只想着赶紧回去,但又只能委婉地说话。

  赵棋允笑道:“四姑娘有所不知,早先知道姑娘出事的时候,戴爷就吩咐了我们到姑娘家里报信。说是姑娘去了城外为锦绣坊绣坊选址的事出一分力,最近一两日就不回去了,还接了碧水姑娘过去服侍。”

  “戴爷思虑周详,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先去府上叨扰一两日。”许嘉彤先惊后喜,这安排打消了她最大的担忧。

  三人说话谨慎,并没有露出身份和许嘉彤被劫掳一事。庞泰把许嘉彤背上了巷口的马车,三人向着戴府而去。

  许嘉彤在马车里听见庞泰低声问赵棋允,她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他们的说辞,不由得苦笑。

  他们的说辞,她当然不信,可是无论如何,在他们二人面前,她都不得不信,在旁人面前更是如此。

  戴元冠是主,又是极要面子的,他说的话若非触及底线,在人前她便要遵从,这是在维护他的颜面,庞、赵二人亦是如此。

  尤其是他救了她,她若是当中拆穿他一直以来极力隐瞒的真相,岂非恩将仇报?

  即便她脸皮厚一些,也要防着他恼羞成怒,还有面前这两个应是一直明白真相的手下,为了掩盖真相,将她灭口。

  这种时候,装傻才能保住平安,装傻也是真聪明。

  他们想必也知道这样的谎言瞒不了多久,只要面上的说法一致,只要她不会把真相说出去,也就够了。

  “姜还是老的辣,事情一发生就做了安排,戴爷就是戴爷。”许嘉彤小声自言自语道。

  说她随着戴府的人去给锦绣坊选址了,许孝祖乐得答应,而林氏和许嘉岚即便手握她被强人所掳的证据,面对必定会出现的戴府若干人等作证,也只能偃旗息鼓。

  想以她的名声做要挟,算是白费心机了。

  “四姑娘,到了,您腿脚可方便?要不让几个小的抬个软轿过来?”赵棋允一把将已经准备背人的庞泰推开,低声道,“不要命了?”

  “软轿呢?软轿……”庞泰如梦初醒,在主子面前,他可不敢背着许嘉彤。

  “不必了,坐了一会儿,已经能走了。”许嘉彤下了马车,活动了一下筋骨,除了饥肠辘辘,已无甚大碍。

  又向二人道了谢,许嘉彤又被赵棋允带到了那个湖心小岛上。

  船放下她便离岸而归,她望着船上赵棋允挺得笔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岛上的风突然猛烈起来。

  “我到底该不该揭穿他呢?”许嘉彤寻思着,一双玉足仿佛被绑上了重物,挪不动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