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彤先将淡黄色的布料裁剪好,用最简单的针法将其缝制成外裳的样子,她只是粗略地凭眼力估量了吴王后的身形,加之她并不擅长做衣裳,裁剪上也不敢复杂。【】而是尽量宽松,因为是常服,穿起来尽可能的随意。

  接着她开始在外裳上作画,其实她并不是很会作画,所学也只是画些花样子,并没有做过这么大的画。前些日子她一直在想究竟画什么好,毕竟画龙凤、花鸟她功力不够,即便是够,三炷香的功夫也很难完成。

  好在她在杜氏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些手札,里面讲了许多作画的速成之法,还有杜氏闲来无事写的一些札记,大体是说什么样的人更喜欢什么样的东西,该如何准备礼物。

  再结合了宫门赌局最后的八个字“丝棉不绝,兴我大同”,许嘉彤忽然以她的作画功底,又要快,不如画桑田,用晕染的画法,快又不必太过准确,之后再辅以刺绣。

  颜料是带来的,图样是练过的,许嘉彤提笔就画,在旁人眼里更显技艺高深。可也有人在看了几眼之后,不知她画的是什么,或是觉得粗鄙,开始有人小声议论了。

  绵延的桑田一直延续到外裳下摆的尽头,许嘉彤终于拿起了绣针绣线,在上面绣起桑叶、花朵和盘旋于桑田之上的燕子。叶与花之间连接的并非绿色的枝子,而是白色的细线,寓意蚕丝和纺线。

  花朵不取艳色,而是嫩粉和浅桔,整体清新淡雅。这回的刺绣需配合画好的桑田,要融为一体,不显突兀,又清新淡雅。

  绣好之后,许嘉彤还是不由得叹了一声,还是她造诣不够,这外裳虽然精美,却还不够大气,若是由段氏来做,一定会是另一番情景了。

  许嘉彤向前面看去,陆紫冉和王柔一同绣了一幅屏风,上面的图样不多,是一处景致,有小胡、有凉亭,格局虽小,却说不出的精致。加上二人不贪多,只着力于自己熟悉的绣样,这样看起来倒是与她所做的在程度上不相上下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也能在三甲之列。许嘉彤低头微微一笑,戴元冠所说那最坏的情况到底没有真的发生,她想要做女官的愿望还是会实现的。

  “齐氏宝儿的手炉袋子甚是精致,上面绣了明月、寿桃寓意吉祥,配色不浓不淡。王氏露安的棋盘苫布,索性在上面绣了棋局,这棋子儿跟真的一样,盖在棋盘上不细看就像一盘未完的棋,平日里你可懂得下棋?”齐尚宫像是随意地问道。

  “民女自幼随父亲学棋,只是下的不好,只能和几个弟妹玩儿。”王露安谦虚地道,眼中神色却并非如此,想来是精通的。

  “以后有了机会随我下几盘。”齐尚宫这回却是别有深意了。

  这王露安竟是有机会入尚宫局了?高台上下已经有人起了议论。

  “你这孩子,齐尚宫是在问你是否愿意入尚宫局效力,她有两年没提这个话了,今日你和她有缘,还不给她个准信儿?”吴王后竟然开口了。

  “民女愿意,民女谢王后娘娘,谢齐尚宫。”王露安兴奋得差点儿没跳起来,立刻磕头谢恩。

  许嘉彤心里头也起了一些鹊跃之情,王露安的织绣功底虽然出色,可毕竟不及她的。王露安可以,她当然也可以……

  “王家大姑娘、陆家七姑娘屏风上所绣可是王后娘娘寝宫后面的凰鸣湖?这月下的景致就是如此,淡雅、幽静又不失古朴,王后娘娘,这二位姑娘可是对宫里的事儿入了心的,难怪都要做您的儿媳妇。”齐尚宫笑道。

  此话一出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陆紫冉与承业侯赵元璞订亲的事早已是人尽皆知,可是王柔竟也要坐上一席王妃的位子却是头一次被公开提及。

  许嘉彤看了过去,王柔一张白皙的小脸此时已羞得绯红,那样子有些忸怩,心底里却还有些落寞。她想起前些日子二人相见时,王柔并未提起,而此时马琴歌则是了然,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好受。

  她和马琴歌、王柔到底还是不同的,日后际遇也不知道究竟会如何。

  齐尚宫走了过来,看着她的外裳笑道:“你都来看看,这可是出了一件新奇的,这底图是画出来的,你们看看她画的是什么?”

  “是一些方格子,像是窗棱。”

  “像是柜子一层层的隔板。”

  “好像是山地”

  众人说法不依,马琴歌过来看了看,猜测道:“南方的山地?”

  许嘉彤还是有些紧张,但她看见齐尚宫和吴王后眼里的笑意便又不觉得紧张了。

  吴王后叫人把外裳拿了过去,站起来细细地看着,笑对众人道:“这是种桑树的地,本宫未进宫之前,家里就有这样的桑田。你们虽然精通织绣,却不曾去过这样的地方,许家四姑娘有心了,知道织绣之本出自什么地方。你们日后也不要只拘于闺阁、绣坊,要四处走走、看看,才能兴我大同织绣。”

  “谨遵王后娘娘教诲。”众女齐道,台下听到了这番话的人也无不赞扬吴王后体贴农桑。

  许嘉彤是真的见过桑田的,也曾采过桑叶。可这台上的人,不要说那几个大家闺秀了,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没有做过这些的,她们用的都是染好的成丝。

  齐尚宫一番点评之后,恭敬地对吴王后道:“今日是王后娘娘寿辰,这三甲之人还请娘娘定夺。”

  吴王后颔首,目光扫过台上这十位还有台下不远处已然落选的那些人:“本宫之所以设宫门赌局,特选王公贵胄之女与平民百姓之女一同参选,就是为了让你们去影响你们周围的人,专于农桑、织绣,成我大同丝贸之根本。你们回去之后定当更加勤勉,婚嫁之后也当影响族人、儿女。今日参选之人个个有赏,而今日的三甲之人……”

  吴王后看向台上诸人,其实大家已经心中有数,只是这一年陆紫冉、王柔、许嘉彤都出自高门,难免让别的人心生不服。

  “王家大姑娘与路家气姑娘算是一起的,与许家四姑娘并为第一名,这后两名则是王氏露安、齐氏宝儿,你们可心服?”吴王后道。

  吴王后此话一出,四下皆惊,这样以来,名为三甲,实则却是五个人得此殊荣?

  被提及的五人已经行礼谢恩,许嘉彤很是高兴,她本就不是为了大出风头,只要能做女官就行。

  “臣女不服,许家四姑娘的外裳底图是画上去的,只能看,不能用,用了也不怕掉色伤了娘娘御体,她如何位列三甲?”

  众人本是皆大欢喜,此时听闻有人声嘶力竭的呼喊,都愣住了,往那边一看,赫然是跪在哪里的许嘉岚。

  此时她身边的宫女太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都是对那边的动静太专注了,才忘了捂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