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是娘娘的,更是王上的,你也不看看谁在王上心里为先。【全本言情小说】”成淑妃移开目光,仍然没有动地方。

  “盛王殿下到。”相迎的太监高声唱道。

  赵元慎一袭银纹黑衣,大步走了进来。他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眉宇间英气十足,顾盼生辉。与赵元项不同,他身上多了果敢和锐气,还有与年纪不符的沉稳,行走间不经意的流露出上位者的威压之感。

  原本左右静候敬酒的臣公、命妇都看了过去,与赵元项来时的热闹不同,这一回竟是鸦雀无声。赵元慎的到来仿佛带来了战场上的兵戈之气,一些人被他目光所及,一瞬间便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许嘉彤面对着赵元慎的背影,看不到他的正脸,此刻她更加留意赵钰和吴王后的反应。

  吴王后听到“盛王殿下到”时神情显然一阵,脸上的笑变得干巴巴的,目光一暗,手中的美酒甚至洒出了一点。而赵钰则截然相反,能看得出他眼中除了满意二字,再有的就是欣慰,那双老目中矍铄的光华随着赵元慎一步一步的走近而悄然绽放。

  “儿臣见过父王、母后,今日母后寿宴,儿臣来晚了,还请母后责罚。”赵元慎沉稳的声音犹如一块儿磁石,在寂静中穿透了屏障,响彻众人之耳。

  吴王后笑了笑,语气一下子就生疏了:“也不算迟,正是时候,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

  “你不是无信之人,朕知道你如此行事,定有原因,你先说来听听。”赵钰发话了,手里把玩着一串念珠。

  赵元慎目光一移,稳准的落在那熠熠生辉的珊瑚树上,静默无声之下,又将目光移了回来。

  “那是元项送给本宫的,是他的一片孝心。”吴王后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立刻语透威压地提醒。

  吴王后不想让赵元慎说下去,只是她虽然开了口,却也有十足的把握,看过去的目光震了一下才变得坚定。

  赵元慎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端详着吴王后那张依然风韵犹存的脸孔,额角微微跳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可是赵元慎此刻的沉默不语、讳莫如深,却成了最好的话,已有人朝着那珊瑚树看了过去。

  “天下宝物,不过几家所有,我特意寻来的东西,看来是入不了七哥的眼了,也不知道你能拿得出什么样的寿礼,是不是真就比我强了。”赵元项闲闲地开口,含沙射影,语中多有不屑。

  赵元项话一出口,众人心思立刻活泛起来,已有远处的在小声说着他们的猜想,离得近的片刻间也交换了几个眼色。

  许嘉彤微微蹙眉,难不成那珊瑚树的来路不正,是从谁家夺来的?赵元项这后半句话也像是一语双关,听着像是暗指若是赵元慎也能拿出这么一件了不得的宝物,也定是从别处夺来的。

  那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索性谁也别说谁了。若不是,那拿出来的东西也就不算什么好东西,更没资格说他。

  赵钰将两个儿子的反应默默地看在眼中,手中的念珠捻得更快了,默了一会儿笑道:“不晚不晚,朕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了北疆,可是有了什么收获?”

  大同北境安泰,中原王朝的北疆却是兵祸连年,如今中原衰微,时常征调属国将领、兵士前往征讨。赵元慎近来本是没有去的,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忽然去了一次,不过是微服,并非是受了征调。

  赵元慎向侧面让开一步,四名仆从抬了一只箱子和一座用琉璃罩子罩着的东西上来,后者上面盖着一块红丝缎。前面二人先将箱子放在红毯之上顺势打开了,箱子里是满满的银狐皮。

  “价值连城……”旁边有大臣先低声说了一句。

  “值钱算什么,盛王殿下的武功骑射更胜从前。”又有人猜测这些都是赵元慎亲自涉猎而来。

  “琴歌姐姐,大同没有银狐,中原的北疆可有?”许嘉彤压低声音问道。

  矮桌下面,马琴歌紧紧抓着许嘉彤的手,使劲儿摇晃,她用力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道:“除了北疆,就是西域,一路上关卡重重,都是轻易去不了的地方。怎么就没人带我去呢?不行,我一定得跟家里那个老不死的说说,不去一次,毕生遗憾……”

  仿佛有一阵雷声从她头顶上轰鸣而过,许嘉彤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玉阶之上就又有了动静。

  开口的是赵钰,他先是张狂地大笑了一阵,欣慰之情丝毫无法掩饰:“此去北疆关卡无数,你未经传召得以前往,五日之内便已来回,吾儿英武,吾儿英武!想必你与你的人夜以继日才得以赶回,吾儿纯孝之心日月昭之!”

  “我大同虽居南方,但冬日阴雨不断,甚是湿冷,儿臣围猎银狐为母后裁制些冬衣。”赵元慎并不炫耀,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

  有了赵钰的话,众人齐赞赵元慎足智多谋、英武可嘉,更有人说这些银狐皮是他亲自围猎而来,这份孝心胜过任何能工巧匠打造出的珍宝。

  赵元项的神情冷了下去,下巴收紧,已不复方才的神采飞扬、志得意满。

  “是啊,元慎和元项一样,都是一片孝心。只是臣妾吃斋念佛已久,这银狐皮虽好,却是杀生所得。臣妾不是说元慎的寿礼不好,只是若是臣妾将它们穿在身上,定会不安乐。不如臣妾转送给王上?元慎,你父王一到冬天旧伤之处总有酸痛,母后将它们转赠给你父王,你可不要多心了。”吴王后客气地道。

  吴王后的确是吃斋念佛的,可是用兽皮做的大氅也是有几件的,独独拒了赵元慎所赠。即便是她真的不用这些东西,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

  许嘉彤想想马琴歌说过的话,赵元慎与吴王后不睦,甚至有那荒唐的传言流出,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这时赵元慎转过身来,亲手将箱子盖上了,又立刻转了回去。许嘉彤下意识地想看看他长什么模样,可是他的正脸只是一闪,就又是背对着她了。

  “嘶……”许嘉彤心里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光看赵元慎的背影不觉得,方才赵元慎关箱子的时候弯了下腰,身形低了一下,就是那一下的样子,她竟然觉得有些熟悉。

  “儿臣明白。”赵元慎地声音依然平稳,仿佛吴王后的话根本没有入他的心。

  赵钰各看了他们母子一眼,显然对吴王后的举动有些不悦:“也好,这般能彰显我大同国威的宝贝东西只能穿在朕身上。一会儿散了,你与朕说说,你是如何围猎到这些银狐的。”

  赵钰开口打圆场,众人自然是要配合的,承业侯赵元璞一向机灵,大夸这银狐皮穿在赵钰身上是如何如何的好,还建议了些裁制的样式,甚至耍宝似的想要讨上几块边角料来做鞋面。

  “王上宠爱盛王,果然如外人所言。”许嘉彤低声道。

  马琴歌笑了笑,促狭地坏笑:“我看王上是真的想穿银狐皮做的衣裳了,你是不知道,当初海患的时候,咱们王上着急了一支人马去大劫那些刚刚劫掠了别国商船的海盗。劫回来的宝物全都入了国库,后来大部分修了钱塘堤坝,他当时可舍不得了,应留了两个摆件。听我家那个老不死的说,现在还摆在他御书房的案上呢。”

  这一老一小,一个处事荒诞却颇有大主意,一个表面冷酷内心细密、城府极深,也是绝配。不过能看得出来,最难得是他们没有彼此算计,反倒是一同对付着别人。

  “娘娘也是可怜,看着就闹心。”许嘉彤也为吴王后拘了一把同情泪。

  这时候众人都以为属于赵元慎的这一幕将要落幕,他们已然忘了旁边那蒙着大红丝缎的琉璃罩子。

  赵元慎大掌一掀,那丝缎已然飞上半空,如一道飞鸿,飘落时正好落在他身后的太监手里。

  “儿臣途经匪穴,灭沙匪曹吉,得来此尊金佛。细一打听,方知这佛像曾为前朝遗物,大圣女皇在世时将之供于明堂。明堂失火才流入民间,被一节度使得到,后不知所踪,只听说最后出现是在北疆。没想到竟是落在了曹吉贼子手中,儿臣此次将金佛迎回,特献于母后。”赵元慎语出惊人,目光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吴王后的眼睛。

  众人大惊,灭了令中原皇帝头疼的沙匪曹吉已是令人震惊,还迎回了这金佛。这可是前朝唯一的女皇所有,中原皇帝自诩前朝遗属,为得民心,连自家的姓氏都改了。既然知道金佛是在北疆失去踪迹的,这些年想必已经派了许多人手前去找寻,都无功而返,却是被只停留了五日的赵元慎得到了。

  “王庆,你来看看。”赵钰对王柔之父王庆道。

  王庆不仅掌着户部,从祖父那辈开始王家就颇爱古玩,对佛门之事也甚是推崇。说起佛像,满朝文武当中恐怕没有人比他更精通了。

  王庆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甚至还掀开琉璃罩子仔细检查了一番。他越看神情越兴奋,忽然一下子退后三步,跪下朝着金佛磕了三个响头。

  之后,王庆站了起来,又朝着玉阶之上跪拜下去,高呼道:“金佛来我大同,天佑大同,天佑王上,天佑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