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和阿湘先用兑了烧刀子的水擦拭了身子,按照许嘉彤的吩咐,足足擦了三遍,直到身上被烧刀子温的一阵阵的热才作罢。【全本言情小说】

  碧水收拾停当,把方才从马车上搬下来的一块木板拿到庭院里,好不容易分出了大小合宜的两块,又备好了酒和干净的布帛,才把许嘉彤安置在榻上,才让阿湘抱住她的上身。

  阿湘锢住许嘉彤的腰身和两臂,确定她不能动弹了,紧张地道:“一会儿姑娘疼了,就掐奴婢的手,这样能好受些。”

  “这点痛还忍得住,动手。”许嘉彤笑了一下,咬住碧水递上来的帕子,到底还是怕一会儿疼起来咬住舌头。

  “姑娘,您想点儿别的,想想糖宝宝,想想戴家的绣坊,想想……”碧水故意颠三倒四地说着话,把许嘉彤的神思引向别处,忽然手上一用力。

  碧水用的是巧劲儿,许嘉彤闷哼一声,脱臼了的膝盖骨已然接上了。这一下的疼很快过去了,可是上夹板时又难免有一些晃动,她疼得不由得哼哼了几声。

  “四姑娘,您这儿在接骨了么?奴婢打了热水,给您擦擦汗,也给碧水、阿湘洗手。”赵妈在门外说了一声,直接就要推门进来。

  门方才插上了,这一推赵妈当然进不来,还没等里面的人接话,赵妈大声叫道:“哎呦,这是怎么了,还插门,万一出了事儿,奴婢都来不及进去。”

  许嘉彤头偏了偏,吩咐道:“阿湘,你去开门,陪着她进来。”

  阿湘开了门,赵妈长赵妈短的把水盆先接了过来,放在一边:“碧水姐姐从前给人接过骨,这一下子就好了,赵妈还是去看看成妈吧,她伤的很重,万一有个闪失,这一晚都未必过得去了。”

  “她的命哪有四姑娘的金贵?没了也是她的命。”赵妈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说着就上前去看许嘉彤,“四姑娘精神好像不大好,要不奴婢出去找个郎中进来?”

  碧水在许嘉彤手上轻捏了一下,顺势抬了下她的手,正是隐隐朝着赵妈过来的方向。

  许嘉彤顺着碧水的指引“看”了过去,轻声道:“我没事,折腾一天了,累了而已。你去照顾成妈,这儿有碧水和阿湘在,不用你服侍。”

  “这……奴婢还是去出去看看,您方才还让奴婢去附近的村子里呢。奴婢这就去,再找几个人过来帮忙,您有银子,请几个人过来不是难事儿。”赵妈笑道。

  这一回赵妈没有等许嘉彤允许,立刻转身快走,碧水和阿湘都脱不开身,这时候她用不着再听许嘉彤的。

  “赵妈,您不能走,要不成妈就没人看顾了。”阿湘上前去拦。

  “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别挡路,我这可都是为了姑娘好。”赵妈推了阿湘两下,急急地走开了,一转眼就出门去了。

  阿湘一脸地无奈,碧水却道:“咱们拦不住她,更不能把姑娘一个人留在这儿去追她回来。如今之际,只能看好姑娘,等到天亮,就去找人。”

  “这些如果都是夫人的安排,她为何不多派几个蒙面人,追上咱们,将咱们一刀杀了,将咱们困在这儿,就竟想干什么?”阿湘很是聪明,可是不如碧水经得事儿多,这时候难免有些失了分寸。

  许嘉彤冷笑了一下:“我好歹是在王上和王后娘娘面前露过脸的人,又和戴府关联甚深,若是为歹人所杀,势必要追查下去。闹大了,说不准在哪个替死鬼身上出了纰漏,到时候她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若是我无声无息地害了什么奇怪的病,或是在途中遭遇了意外之后,惊惧忧思而亡,到头来也只能说我命薄,没有福气,她可以推得干干净净。你们猜,咱们如今所在的这个废弃的庄子,是谁家的产业?”

  “这奴婢们怎么知道。”阿湘皱着脸道。

  碧水凝神一想,这答案一定意想不到,难不成是……

  “难不成是许家的产业?”碧水轻声道。

  “不是许家的就是林家的,这庄子看着旧,也看着久无人烟,可我瞧着像是刻意做成这样的。如不出我所料,至少半月之前,这里还是有人看守打理的。到时候我在自家的庄子里咽了气,他们再将原本打理的人调回来,将一切都恢复原样,连疏于照顾的理由都找不出。外人只道我时运不济,他们再给我办场风光的丧事也就罢了,谁还会去深究。”许嘉彤道。

  碧水和阿湘吓得脸都白了,碧水道:“阿湘,今晚咱们俩一起守夜,谁也不许睡,尤其不能让赵妈带来的那些人接近姑娘。”

  “好,一定不能让他们靠近姑娘。”阿湘如临大敌。

  其实许嘉彤已经有了别的打算,只是等她们二人明白了当中利害,才说出来:“你们两个过来,今晚局势势必险恶,碧水,我需要你去做一场戏……”

  碧水附耳过去,边听边点头,待她说完却忍不住担心道:“可是奴婢离开了这里,就只有阿湘一个了,万一他们要对您下手,阿湘拦不住,那就遭了。”

  “双拳不敌四手,你们仔细想想,赵妈分明是有功夫的,你们两个一起也未必能对付的了她。何况她又去叫了人,你即使在这儿一直守着,和阿湘一起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你照我说的做,出去了就绕路往官道上跑,之后不要回西都,直接去锦绣山庄,请那儿的管事儿传信给戴爷。”许嘉彤虽看不见,神情却无比严肃。

  这时候能救她的只有戴元冠,可以信赖的也只有他。她若是死了,对戴元冠没有好处……

  此刻许嘉彤想到他,不再是心烦意乱,心底里涌出的是一阵阵的信赖。很多次,她利用过他的力量,那时候觉得是那么的奇怪,那么的无法琢磨,心底里总觉得不踏实。

  可是如今,她忽然发现,不知是何缘由,他给她的是那般的踏实。尽管他对着她总是冷嘲热讽,总是威逼利诱,可是他从没有骗过她,他说到做到,从来没有将她推入如此绝望的境地,他反而只会在她深处危局时伸手一拽,将她拽回他一手打造的安乐窝。

  “奴婢记得了。”碧水颔首,她明白此刻她身挑重任,“阿湘,等我出去了,他们若是要进来,你就把门插上,再把那边的五斗柜挪过来顶住门,那边的窗子也拿东西顶上。”

  碧水四下里瞅了瞅,似乎能用来顶住门窗的东西不够,一下子又有些慌了。

  “死物哪里有活物有用?”许嘉彤的唇边溢出一抹笑意,她偏了偏头,让自己靠得舒服一点,“成妈在哪儿?”

  “在赵妈屋里,奴婢之前先一步进来,是赵妈让奴婢把她扶到那屋里的。”阿湘连忙道。

  “你去,把成妈扶到这儿来安置,之后从成妈的外衣上扯一块儿下来,丢到另一边厢房的门口,一会儿就咬死了说成妈醒来过,到那边厢房转了一圈,不小心被门夹到了衣裳,扯下来的。”许嘉彤就是要让赵妈以为成妈进过那边的厢房。

  “四姑娘,那边的厢房里当真有沾染了疫病的东西么?”阿湘不是害怕,而是不太确信。

  “有与没有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要让赵妈带来的人以为有。如今我们面对的是赵妈一个人,可是一会儿,她把人带回来了,我们面对的就不只是她一个了。而她要面对的,也不再只是我们三个了。”许嘉彤笑笑。

  这个时候,能挡住敌人的不是什么柜子,也不是身边有一个身强体健甚至还通晓功夫的仆妇、小厮,而是人心。

  不管那边的厢房有没有疫病,只要她们让赵妈带来的人以为有就是了。

  而她们只需让那些人以为成妈曾进出那间厢房,受伤体弱,很快就有了症状。这就足以让那几人心声疑虑,不敢进出主屋,而同时,他们也会对赵妈心声疑虑。

  许嘉彤很了解林氏的做派,这些布局的人当中,只有赵妈一人是其心腹,熟悉整局棋的布局,其余的都只是卒子罢了。

  这当卒子的人,自己也明白自己是微不足道的小卒子,被比自己高一些的人利用,充当马前卒是常有的事。那么,赵妈让他们以身开道,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

  只要她把这颗怀疑的种子种下了,这颗种子就会很快地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奴婢明白了,一会儿他们要是想进来,奴婢就说成妈可能得了瘟疫,姑娘您也不大舒服了。”阿湘觉得有趣,面色终于不像方才那般惨白了。

  阿湘和碧水这就去把成妈抬了过来,成妈正昏迷着,只是哼哼了几声,连眼睛都没睁开,估么着是失血过多。

  阿湘撕了成妈身上一块儿衣料,扔到了那边厢房的门槛上。又趁着赵妈没回来,取了一壶热水回来,从包袱里拿了些盐巴和白糖泡了水,给许嘉彤和成妈喝。

  “这是奴婢的娘亲教的,您试试,可能能精神一些。”阿湘道。

  阿湘话音未落,听得前面有了声音,赵妈大声道:“四姑娘,奴婢找了两个村民,给您带回了两床被褥。碧水,你把门打开,这被褥都是这两天新洗晒过的,赶紧给四姑娘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