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侯府凝惠堂里,林氏见了回来报信的人,得了消息,兰英给了赏银,那人到外面侯着去了。【】

  “那个贱丫头终于还是被困住了,我就说,她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出天去。”林氏冷笑着坐下。

  “之前是夫人您疏忽了,您一省过神来,对付她,还不是翻翻手的事儿。”兰英诚心诚意地道。

  “不过那病发作的很快么?她这么快就发作了,该不会是装的吧?”林氏不放心地道。

  “听说她还受了伤,身上有伤,又加上惊惧忧思,染上那病发作起来不快都说不过去。”兰英想了想,又道,“您要是不放心,就再派段金两兄弟去看看,不管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这戏也做足了,只要不留下外伤,说是病死的也没人怀疑。”

  “跟着我久了,也变聪明了,让他们去。若是她再耍什么诡计,直接结果了她,让她下去陪她的亲生母亲去。”林氏定了主意,指了下身后妆台上的抽屉,“里面那张地契给他们两兄弟了,事成之后,再赏他们二百两银子。”

  “奴婢这就去。”兰英笑着应了,拿了地契就要送出去。

  “等等,你也去,亲眼看着那个贱丫头咽气我才放心。”林氏叫住她,笑了一下。

  “是,夫人放心。”兰英转身就去,叫上段金兄弟一同往城门去了。

  兰英、段金兄弟动身之时,赵元慎正在马上向守门的侍卫亮出了令牌,一个龙飞凤舞的“盛”字在令牌中间嵌着,只这一下,就足以让那侍卫仰视。

  “盛王殿下?”那侍卫低低地惊呼一声,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捧上令牌交还。

  “起来,落锁之后,可还有人试图出城?”赵元慎沉声开口,目光如炬,在这暗夜将明中熠熠生辉。

  “没……没有人了。”那侍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得像筛子一样,“小人有罪,小人放了人进来,也是拿着腰牌的。”

  “是什么人,拿着谁家的腰牌?”赵元慎勒住马缰,胯下骏马在原地踏着小步。

  “是临安侯府的腰牌,人……小人只记得长相,小人知罪,请王爷责罚。”那侍卫面如土灰。

  西都大大小小的侯爷足有十余位,可是有军功的只有四位,临安侯林天信是其中一位,在赵元慎回朝的这两年里,林天信风头正盛,上上下下都得卖他几分面子。

  守城侍卫自然也不能例外,见着临安侯府的腰牌,出城的人又不是什么朝廷要犯,放行是一定的。那侍卫一见腰牌,没问对方姓甚名谁,也就把城门开了两人宽,把人放出去了。

  “再见着还能认得?”赵元慎看了他一眼,语气很冷,看不出是不是动了真怒。

  “能,一定能。”那侍卫信誓旦旦地道。

  “明日自有带你去指认。”赵元慎撂下话,驱马向前,可是刚行出几步远,却又退了回来,“今夜拿定安侯府、临安侯府腰牌出城的人,一律只出不进,全截在城外。”

  “小人遵命。”那侍卫干脆地高声应道。

  临安侯林天信正是林氏的亲生父亲,拿着临安侯府腰牌的人与林氏脱不了干系。

  赵元慎策马出城,一路狂奔而去。从绣庄上赶过去的那几个小厮都曾是跟他一起上过战场的军士,一定已经沿路留下了印记。果然,在一条山路口上,发现了印记。

  庞泰跟在赵元慎后面也是一路狂奔,远远地看见城门一开,赵元慎出去了,然后城门就很快地关上了。

  “把城门打开,小爷追人。”庞泰瞪着眼,两眼大如铜铃。

  那侍卫挺了挺腰杆,大声道:“腰牌,哪个侯府的?”

  “什么哪个侯府的?”庞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定安侯府,还是临安侯府的?”那侍卫叉着腰,老有气势地仰头回瞪着他。

  “嘿。”庞泰真想一鞭子抽下去,可一想想还是算了,掏出腰牌往那侍卫面前一送,“小爷盛王府的。”

  那侍卫“哎呦”叫了一声,连忙开门:“这大晚上的,能不能别折腾小人,吓死了吓死了。对不住您,您别往心里去……诶?这么快就走了?”

  庞泰留给他的只是马蹄后扬起的尘土,在夜色和城头昏黄的灯火下宛如一阵黄烟,湮没了行迹。

  “废庄”里,赵妈她们把三只盛了热水的木桶放在主屋门前,便退了下去,远远地看着门口的动静。

  阿湘怕她们乘机闯进来,特意先把门开了条缝儿看了看动静,才去拿水。三桶水提进来,她又将门插上了。

  此时,浴桶已经移了位置,靠着后窗户放着,浴桶和墙之间留了可供一人站立的空当,放了一张窄凳。

  前面的窗子和浴桶中间的空地上放着一座屏风,那屏风和窗纸一般陈旧,都发了黄,后面点上两根蜡烛,把屋里东西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也高大了许多,仿佛都离窗子近了。

  若是此刻有人站在廊子下面看过来,浴桶就像还是和前面的窗子离得很近似的。

  许嘉彤装作完全没有了力气,软绵绵地倚着阿湘,头歪着,靠在她肩上。阿湘吃力地走着,硬是将许嘉彤半扶半拖地弄到了浴桶旁边。

  许嘉彤扶着阿湘的手半蹲到了椅子上,手上摸索着,扶到了窗沿上。此刻这扇窗只是虚掩着的,轻轻一碰就会打开,她蹲在那儿慢慢地站起来一点儿,就那样坐到了窗沿上,脚还踩在凳子上,头向后微仰着,从外面看影子,她好像正在浴桶里靠着。

  阿湘把热水和屋里碧水之前备好的凉水兑好,故意弄出水声,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哭说着“姑娘您的命好苦啊”之类的话。

  “桐油都放好了?把那东西给我一股。”许嘉彤道。

  “两边的都放好了。”阿湘把菩提树上拆下来的铜股给了她一根,挑得比较长的,她眼睛看不清,长一点好动手。

  “是时候了。”许嘉彤算算时辰,这时候绣庄那边的救兵应该快到了。

  万一没有到又该如何?若是没有到,碧水也就凶多吉少了。没有人报信,就不会有人及时来救,赵妈的耐性很快就会耗尽,到时候她们依然只有死路一条。

  换句话说,不管救兵到了哪里,或是有没有救兵,都到了动手的时候。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阿湘大叫了起来,接着哭天抢地地哀叫起来,“您可不能死啊,碧水姐姐还没回来,您再等等,一会儿郎中就来了……您这是怎么了……”

  “听,里面有动静了。”张婶、王婶对视了一眼,看向边上喝茶的赵妈。

  赵妈放下茶盏,慢悠悠地走到门前:“阿湘,四姑娘还好么?”

  “赵妈,四姑娘好像归天了,一点儿气儿都没了。热水泡着身子,还越来越凉了。这可怎么办?赵妈,我没经过这样的事儿。”阿湘慌慌张张地道。

  阿湘这入戏的本事可比碧水强了许多,一开口,声音都在颤抖。

  “真没气儿了?”赵妈还是迟疑了一下。

  “你要是不信,就自己进来看看。这屋子里熏过艾草,看一眼救出去,染不上的。我就没染上,一点儿不舒服的地方都没有。”阿湘怕赵妈不肯上钩,又开始拿自己说事儿。

  “你真没有不舒服?”赵妈谨慎起见,又想确认一下。

  “一点儿都没有,我身子一向好,白日里也没有受伤,还熏了艾草,还是和原先一样。”阿湘中气十足地回话,像是要证明什么。

  “那我进去看看。”赵妈终于还是要自己进去确认一下。

  “谁……这是哪儿……”

  正当许嘉彤和阿湘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墙角传来微弱地呻吟声,要命的是,那声音还越来越高。

  成妈!

  许嘉彤和阿湘都忘了,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就是一直昏迷不醒的成妈。

  不知道是不是这屋里残留的艾草香气,让她醒了过来,这一醒过来,浑然不知状况,没头没脑地就叫嚷起来。

  这时候赵妈离得近,许嘉彤不敢说话,只能作手势让阿湘把人弄过来。

  情势不对,平日里文弱的人也会变得强悍起来,阿湘这一日里反常的事经历得多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了。她死死地捂住成妈的嘴,一手穿过成妈臂下,将人拖了过去。

  阿湘的手一直捂着,许嘉彤弯下身子,轻声道:“想活还是想死?”

  “唔唔……”成妈小声哼哼了两下。

  “要你命的不是我,是外面的赵妈。你听我的,能活命。”许嘉彤一语切中要害。

  “唔唔……”成妈用力点头。

  “放开她。”许嘉彤发了话,手里却暗暗拿着簪子,对准成妈的后心,以防不测,“告诉她,我断气了,可你要试试,能不能让我缓过来。”

  成妈点头,叫嚷道:“四姑娘怎么成这样了?没气儿了?这……这才一天的功夫,让我看看。你这丫头,这人还热着呢,我试试,看看能不能救活。人刚走,说不准就活了!”

  “成妈,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就全靠你了。姑娘,您可不能死,这回有成妈了,成妈帮您……”阿湘立刻回道。

  成妈身上有伤,之前碧水也只是帮她处理了一下,只上了寻常的金创药,此时动一动也是满身的汗。

  “真是的……该死的怎么就死的这么慢。”赵妈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声对里面道,“你们别净瞎折腾了,我这就进去看看。张婶,你也进来,王婶你在外面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