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繁华热闹的地方,杨家让杨仲天走这一遭可见是下了血本的,他们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天下人知道,一直藏而不露的杨家大公子并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也并非样貌丑陋,只是长年在府中习武,生性清冷,不愿意搀和外面的事儿罢了。【】

  许嘉彤不免担心,她不是担心杨仲天,他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他若是真的瘫了傻了,许嘉晴的日子反倒是过得太平了。

  许嘉彤是怕,万一杨仲天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是又没到动弹不了的地步,回去把气都撒到许嘉晴身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三婶娘,他们已经出门了么?”许嘉彤问,杨府的一行人出门时就该有人过来报信了。

  “已经出门了,估么着就快到中街了吧。”郑氏刚想说一会儿想请曹氏去照应一番,就见许嘉彤快步走了出去,“等等,你这是要去哪儿?”

  许嘉彤吩咐碧水送曹氏到前厅去,自己出了门,直奔中街。她到的时候,杨仲天骑着马刚刚从中街的另一端进来,他身后的马车紧跟着。随着马车的前行,幕帘震动,隐隐看到女子的裙裾,应是许嘉晴了。

  许嘉彤旁边正有几个孩子在路中玩耍,似乎还没有感觉到杨家的马车正在徐徐接近。她连忙上去,蹲下身,对那几个孩子道:“姐姐请你们吃果子好不好?”

  那几个孩子笑笑,被引到了一边,许嘉彤给一旁的小贩一把铜子,让他给几个孩子拿果脯。

  周围的人这时开始议论起来,就在她身边,有人说话声音很大:“你们看,那就是杨都尉的大公子,我在西都也住了十几年了,一直在这条街上,什么高门大户的公子没见过,就是几位王爷也见过,就唯独这位杨大公子,这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是啊,我还以为这杨大公子长得奇丑无比,羞于见人呢。”有人大声附和道。

  又有人道:“也说不准有什么隐疾,你们别看他出来了,说不定有什么问题,就是露个面,堵外人嘴而已。你们看,他目光呆滞,骑马的样子也很生疏,杨大人的儿子,不习武?谁相信!”

  周围立刻有了更高的附和声,这阵声音,甚至高过了随大流的恭喜声。本来么,这样的宅门秘闻,不管是真是假,都是会被外人喜闻乐道的。

  许嘉彤急了,这些话好不好听,她不在意,许嘉晴也不在意,可是万一这些话刺激了杨仲天,让他当街发狂了,该怎么办?

  难道杨家在中街就没有一点布置?许嘉彤四下看去,果然有几个管事、小厮样子的男子在人群中交换着眼神,他们原是引着周围的人说吉祥话的,可是那人话头一起,周围的人就立刻议论起来,他们也一下子没了主意。

  许嘉彤当机立断,高声道:“各位西都的邻里,今日小妹许氏五姑娘回门,当日大婚,因着许家是娘家,不想抢了杨家的风头,未能摆宴以谢各位邻里父老,今日特派喜钱。还盼各位一会儿等他们的车驾过去,能稍停一会儿,待我们来派喜钱。”

  许嘉彤虽是女子,用了最大的声音也还盖不过那一声更比一声高的议论声,可是提到派钱,谁又不听得格外清楚呢?

  “这位姑娘是许家的人么?真的要派喜钱?”旁边立刻有人问,周围也一下子静了不少。

  杨仲天的高头大马离这边更近了,他麻木地朝两边的人群拱着手,面上的笑僵着,眼中的烦躁渐渐浓烈。想是他就算听不到那样的议论,也被这阵嘈杂弄得厌烦了。

  杨仲天身后的随从里,有一人跟得很紧,右手有意无意地总是在杨仲天的马缰处停一下。

  许嘉彤自从跟着戴元冠之后,也暗中习了些防身的功夫的,后来知道自己天赋不济,不怎么学了,可也常听那些师父说话。她说着话,目光不忘流连那里,这一看就知道那人也准备着,万一杨仲天发狂,那人会立刻拽住马缰,应该也会有别的法子能制住杨仲天。

  只是这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稍有动静,就会弄得很不好看。许嘉彤这一看过去,就见那人在向人群里杨家的人使眼色,想是武功不错,耳力也好,已经先一步听到了这边的议论声。可是在那刹那的目光交换下,那人的目光也略有些慌乱了。

  “你们看到杨大姑爷了么?那是我妹夫。你们看到后面那辆马车了么?里面坐着的是我的堂妹,她行五,我行四,我这个做姐姐的今日要为她派喜钱。”许嘉彤高声道。

  那议论声更加小了,可是那最初挑事儿的人,又高声笑道:“那许四姑娘,你妹妹嫁给杨大公子这样的人放心吗?他是西都人,可是他都没露过面,你们许家的心真宽!”

  “我这妹夫,自幼是个武痴,不喜热闹,不愿意露面,这也不是什么错,总好过某些纨绔公子,在外面花天酒地来的好。这位小哥,若是你有女儿,是愿意嫁给那花天酒地的,还是愿意嫁一个看上去不那么风光,却守本分、踏实的人?”许嘉彤一点儿不生气,至少她面上不生气。

  这样的人,她事后一定会让人查查,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可是眼下,她一定会把这人安抚好。

  “就是,人踏实就好。”

  “人的性情都不一样,不是那老王家的幼子,成天的养鱼,也不出门么?”

  周围也有人议论起来,终于有了不同的声音。很多话被引出来之后,都会收不住,引出更多的议论来,那人可以,许嘉彤自然也可以。

  何况许嘉彤已经看好了,围观的人挤在前面的多为男子,但后面的多为妇孺。女人在这种事儿上,还是会站在女人一边的,她们的议论何尝不是一种声音?

  前面站着的这些男人,或许是他们的亲戚子侄,或许是他们的邻里熟人,就算都不是,只是陌生人,好男不跟女斗,这种无声大雅,又不影响利益的事,有几个男人会跟女人当街争吵?

  就算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这时候也不能表现得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