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炎热潮湿的风吹得店面前挂着的布幡猎猎作响，不一会儿，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雨点大滴大滴的砸落下来，在干燥的地面上溅起片片尘埃。
黑压压的乌云让这个中午的城市沾染上了夜晚的颜色，一道霹雳划过天空，整个云层仿佛被撕裂的一般，那雨霎时倾泻下来。
街道上还没有来得及避雨的人群，哄闹着逃往所有能避雨的屋檐。
“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这榜才刚贴出来，这给雨一淋还能看的清吗？”人群中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抱怨着。
“可不是吗。”有人随声附和。
“咱们这也算是倒霉，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等着吧。”又有人叹气道。
人群纷纷为了这雨议论纷纷，谁都没有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飞快的在雨幕中穿过。这个身影来到张榜的墙面前，抬眼仔细看去，虽然有屋檐挡着，可这榜单也已经被雨水侵湿了，字迹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过还没有到不能辨认的程度，这身影看了一会儿，忽然脸上绽放出了笑容，猛地一拍手叫道。“好，太好了，中了。”
这脸上带着笑的正是余乔，原本惠儿是要出去看榜的，不过还没出门就赶上大雨倾盆，只能先留在庙里等着雨停。可余乔在门口团团转了一会儿，干脆一跺脚，问无尘借了蓑衣，就直奔外面去了，那速度飞快，就是谁想拦都拦不住。
余乔甩了甩脸上的雨水，又顶着大雨往来路跑去。还没跑几步，忽然看到面前有个人也顶着大雨往榜单这里冲，瞧那低着头猛冲的架势，那是根本就没看到面前有人，她只有快速往边上闪躲。
那人跑的急了，到了墙边也没有减慢速度，直接碰的一下撞在墙上，然后四脚朝天的往后一躺。
很快，那摔倒的人，晃晃脑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然后抬头往墙上看去。此时墙上的字迹早就被雨水冲的完全模糊。那人迷迷糊糊的看了许久，这才大声叫道。“怎么没了，怎么没了。”
那人手舞足蹈的在墙下跑了一会儿，嘴里不断念着。“没了，没了，我中了吗，我中了吗。”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中了，我中了。”
余乔吃惊的张大了嘴，连雨水落进嘴里也毫无所觉。这，这，这叫什么事啊。
看着那奔跑过来状若癫狂人，余乔干脆上前左右开弓给了那人两巴掌。“这么大雨还浇不醒你。中，种什么，种地啊你。”
那人懵懂的捂着脸。“你为什么打我。”
余乔笑了。“还知道我在打你啊，看来还没完全疯。”
“疯女人。”那人往后退了几步，惊惧的看着余乔。
“到底谁才是疯子。”余乔愤怒的挥舞拳头。
“你，你，你要干什么。”那人慌忙捂住脸。“疯女人。”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余乔被气得笑了。“跟你这样的人说话，那是掉价。就你这点心理承受能力，你还指望能中，就算中了你也是范进。”
“疯子，你就是疯子。”那人叫骂两声，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余乔拉了拉身上的蓑衣，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真是世界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回到家的时候，余乔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湿透了。惠儿正撑着伞焦急的等在门口。“怎么现在才回来。”
“没事，我路上遇到个头脑有问题的。耽搁了一会儿。”余乔说。“对了，大哥，我看过了。”
“看过什么？”
“你说是什么？”余乔将蓑衣往廊下一仍。
惠儿的脸上终于显露出焦急的神色。“怎么样？”
“大哥你也着急了。”余乔眼睛一挑。“你说呢，对自己没信心吗？”
惠儿忽然拿出帕子给余乔擦了擦脸。“去换衣服吧。”
余乔嘟了下嘴。“怎么你又不着急了。”
“看你脸色，我也能知道了。”余乔是聪明，可心思却清澈通透，有什么都放在脸上，让人一看就明白了。
“没意思。”余乔将手在惠儿身上蹭了蹭，在惠儿身上留下两个手印。“你也别得意，没有中头三名，一百多名了。”
“如此的年纪就能金榜题名，乔姑娘也莫要太强求了。”顾硕披着一件宽大的披风，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慢慢自走廊那边跺了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下雨别受了潮气。”余乔连忙说道。
“没事。”
“顾公子。”惠儿知道院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不过一直也没有机会见面。
“乔姑娘经常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啊。”顾硕微笑的着冲惠儿点头。
“哪里，顾公子过誉了。”惠儿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他只是那样站着，身子并不高大也不挺拔，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周公子，如此年纪就能高中将来也是前程远大。”顾硕微眯着眼。
“不，顾公子说笑了。”惠儿忙说道。
“是不是说笑，慢慢看着不就知道了。”顾硕虽然笑着，可眸子里却是冰冷默然的。
“令兄高中了，乔姑娘不开心吗？”顾硕在转向余乔的时候，目光中却显出了一丝温柔。
“当然开心了。”余乔笑道。“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先回去换衣服。”
“是该赶快回去换衣服，你全身都湿透了。”顾硕递给余乔一条帕子。“先擦擦，我让人给你准备洗澡水，可好？”
“谢谢。”余乔眯了眼睛。“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到是你，赶紧回去吧，外面湿气太重了。”
“好。”顾硕笑着点头。“我这就回去。”
直到看着顾硕走远，惠儿才对余乔说。“这位顾公子好像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不过他对你倒是挺和善的。”
余乔拍拍惠儿的手。“别想了，大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没关系。”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方法，顾硕选择了让自己的内心跟每个人都保持距离，这并不是他的错。
余乔换过湿衣服，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大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寺院里的松树显得越发精神抖擞。
方才余乔睡着的时候，报信的衙役已经来过，接到正式文书的惠儿现在已经成为有功名在身的人，那就已经不属于普通老百姓了。不过，惠儿要是想要当官，那还得再等几年，就是轮，现在也轮不到他。
“大哥，现在，你也考完试了，咱们是不是要回家啊。”晚饭的时候，余乔问惠儿。
“我暂时不会回去。”惠儿吞咽完口中的饭食，这才说道。
“还有什么事？”余乔干脆放下筷子。
“没有什么，只是我想先留一下。之前忙着温书，很多人都还没有去拜访。总不能来了，就直接回去。”
“你说的很对。”余乔点点头。“那咱们就多留些日子，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还可以顺便找个地方好好玩玩。”
“你就知道玩。”惠儿点点余乔的鼻子。“好吧，等把该忙的都忙完，我陪你到处走走，京城附近还是有许多去处的。”
“谢谢，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余乔拉着惠儿的袖子撒娇。
“好了。”惠儿拉着余乔坐好。“上次你跟我说那个花草茶合作的事情，现在怎么样里？”
“还能怎么样。我都全权交给袁振负责了，京城里的情况他比较了解，听说进展的还不错。为了这次的合作，袁振连大考都没有参加。”余乔转转脖子。
袁振的情况惠儿也是有所了解的，之前听余乔说过，惠儿也知道这次真的就是袁振最后的机会了。至于大考，原本就对考试毫无兴趣的袁振，即便是高中了，将来他也未必会快乐。
“算了，不说他了，那家伙的事情先让他自己操操心。他要是自己能把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好，那就皆大欢喜。真要是不成，咱们再出面。”余乔叹了口气。
“好，我知道了。”惠儿对余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