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惠儿等人赶到的时候,岸边的两拨人已经动手开打了,手边的扁担,板凳,还有随手捡起的石块都已经成了双方动手的工具。不少的人身上都挂了彩,可是这人啊,一冲动起来,往往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更何况这身上见了血,那就更是热火上头,这场架眼看就要打的不可收拾了。可是惠儿带来的那些衙役根本就插不上手,那些个平日里只知道呆在衙门里混日子的衙役哪里是这些个壮年劳力的对手。
惠儿看着眼前乱成一团的人群,心里也升起了一阵无力感。他皱了皱眉,对身边的衙役吩咐道。“先把外面围观的人都赶开。你们在外面给我拦好了,我不想再看到一个不相干的人。”
“是,大人。”既然不是让他们去拉架,这驱赶人群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这种事情平日里他们也没少做,一个个驾轻就熟的,很快就将闹事的人群隔离开来。
少了呐喊助威的人,动手的人也就少了那么几分冲劲。惠儿从一个衙役身上抽出一把腰刀,这刀是没有开刃的,其实也就是一个摆设,衙役们平时都是拿着这不出鞘的刀吓唬人的。
惠儿走到两个打的正热闹的人跟前,一刀背就拍晕过去一个,另外那个看到对手突然倒下了,举着手里的半块砖头愣愣的看着惠儿,惠儿可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他直接一刀劈了过去,那人吓的大叫一声,扔了手里的砖头,蹭的一下蹲在地上抱起了头。“杀人啦。杀人啦。”
这声音声嘶力竭的,差点没把惠儿给吓死,他手里的刀顿时就停在了半空。可是这一声也不只是吓坏了惠儿,那些打的正欢实的人除了少部分真的红了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之外,还真的有不少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家伙。不管他们怎么打,他们毕竟只是用些木棒子之类的东西,打了也死不了人。可是现在有人动起了刀子,他们还亲耳听到有人大喊杀人了,这些个原本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顿时怕了。
眼看着不少人都停下了打斗,迟疑的看着周围。萧瑟趁机大喊一声。“都住手,你们这的想造反吗?还不给大老爷跪下。”
这些人正没有主心骨呢,听到萧瑟这声喊,顿时扑扑通通跪下了一片。口里高喊着。“大老爷,饶命啊。我们没有造反。”
惠儿咬了咬唇,也不说话,快步上前将几个仍然在厮打的人几刀拍昏。他目光冰冷的在人群中巡视,几个撺掇闹事的汉子忍不住全身瑟瑟发抖。这位老爷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读书人吗,怎么会有这样慑人的眼神。
“将人都带回去,好好审问。”惠儿一挥手,那柄没开刃的刀也被他摔在了地上。情况还不是太坏,没有闹出人命。不过即便如此,恐怕还是会有人以此做文章啊,他是逃不了一个督管不严的罪名了。
“请人给他们治治伤,询问清楚事情经过就把他们放回去。”惠儿摆摆手。“这些人不过是别人的棋子,我真要扣下来,反而是个祸端,河边的工程也要受影响。”
“是,大人,我知道怎么办了。”萧瑟笑着点点头。这一年这位年轻的周大人越发显得沉稳了。也不枉他的悉心辅佐。
从河岸回到家里,惠儿忽然觉得满身疲惫,他一心为了这个这里的民众,从来也没有为了自己谋求过什么,可是就只是因为他顶着一个端王嫡系的头衔,这个城里针对他的阴谋从来就没有少过,而他能平安走到今天,也从来靠的不是什么运气,而是自己的才智和勇气。这样的步步为营,刻刻谋划,这还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如果有朝一日他升到了五品,三品,甚至更高,那不知道他是不是连安心睡觉都成为一种奢望了。也许真的像余乔所说,他的心太软,并不适合这个处处血腥的官场。这一刻他会如此的疲惫无助,也只是因为有人因为他而收了无妄之灾。今天他们可以为了对付他,弄出一场械斗,明天,就有可能因为他而制造出更多类似的事情。
这可能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能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斗得过这些个状似疯狂的对手。
昏昏沉沉的睡了半晌,惠儿恍惚间看到自己陷入了一道黑色的深渊,他仿佛溺水的人一样不断的挣扎着,那种彷徨,那种无助,让他急于想要抓住点什么。终于在他的手边出现了一只白皙的手,他立即紧紧的攀附了上去。那只手的主人带着他不断的向上,然后直接将他从那黑漆漆的深渊中拉了出来。他喘息的紧紧抓着那只手,生怕只要一放开,他就又跌落回深渊里去了。忽然那手的主人喝道。“呐,我说过,你要是忘了你当年的话,我就打醒你。”他抬起头,却看到了儿时的余乔,她微微笑着,攥紧的小拳头在他的眼前晃啊晃的,亦如当年的模样。
“余乔。”惠儿挥舞着的手臂,突然碰到了床沿,他顿时从那场幻梦中清醒过来。
他深深呼了口气,将胸前的香囊紧紧攥在手里。“谢谢你,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他自语着。这个梦如当头棒喝,让他一下子清醒了,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不应该产生犹豫。
他走到桌边,自己倒了水研墨,然后又用镇纸将一页纸压好,沾好了墨汁,他笔走龙蛇,心头的种种在笔下喷吐而出,思念也好,决心也好,多日以来积压的一切他第一次这么彻底的倾吐出来。原本,他们之间就应该是这样的吧,相互依靠,相互信任。
轻轻搁下笔,惠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多亏了余乔在梦里那一声喝,他已经清醒了,那些个麻烦,他已经不再放在心上,他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很长,如果今天这样的小事他就要为之烦恼纠结,那么,将来的路他还要怎么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