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起居注

作者:御井烹香

   今年的春月,算是被大行皇帝给搅合得完全没了春月该有的喜庆,就连朝廷本应该享有的假期,都被剥夺了去,虽然未发明文,也不用到部办公,但有皇帝丧事要办啊,再说了,如今局面如此,就是让家休息,只怕也休息不来。除非是那等不入流的京官,否则,这时候有点影响力的,谁不是各怀心事?有已立下死志,只等着局面再恶化一步,便要行出格之举,以死来维护天子正统;有积极活动,试图了解如今朝政最上层那三的想法,以便谋定后动,又能保全自身,又能维护纲常;自然也有自诩郁郁不得志,却是看到了如今的机会,正耐心地等待着太后的进一步表态,和整个风气、舆论的反应,以此来决定哪边下注。国朝至今,单是京官就有一千多了,这一千多的心思,自然也都是繁杂冗乱,各都不同。

  不过,却有一点还是无敢于去触犯的——襄王避居十王府已有几日了,他府上是门庭冷落,连一个沾了官字的都不曾登门,这威风的十王府,如今倒成了鬼门关,那是见者绕道,不带一点含糊的,稍微再谨慎点的,连十王府所的大街都不经过。除了襄王随身带的那几个庶务官以外,十王府附近现的官员密度已经无限接近于零了。

  这当然也使得襄王一系陷入了不小的被动之中,要知道他本来就没带多少进京,再说离京这些年,也没怎么和京里的亲戚走动过。自从知道了母亲的心思以后,更是闭门谢客,半点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最终的结果。结果等来等去,除了等来了嫂子的一封信以外,京里的消息是压根都传不进来。而这位尊嫂皇后陛下的信里,对于局势也只是一笔带过,不过是要求襄王尽早澄清局势,明确皇位的继承而已。

  襄王并没有回信,他也用不着回信,不论是应承还是拒绝,都不可能瞒得过嫂子。他之所以还没有动作,不过是还等待着母亲的传信——自从大哥去世以后,母子之间,就再也没有互相联系过。母亲心意,仿佛是藏云背后的月亮,他甚至都还弄不清楚,没有个十足的把握,到底母亲是不是真心想令他继位,还是不过以此为筹码,又和他所不知道的敌手讨价还价。

  就藩之前,他和母亲见面的次数,还算是不少,母亲闲来也时常教导他一些为处事的道理,两的关系,不能说是不密切——但一就藩这就是六七年,期间两音信隔绝,京城的消息送到长沙,早已过期。再说,一个藩王太关心京中局势,影响也不太好。皇帝大兄身边的厂卫,除了监察百官以外,又怎会放过自己这些藩王们?

  襄王几兄弟之间素有贤名,这贤名也是其来有自——他文化修养不低,更是早择定了长辈周王做自己的榜样,早就下定决心,要修书、学医药、写戏曲,杂学上创下一番声名,和他那几个兄弟比,他的名声也的确最好。虽然就藩长沙,但湖南也没有横征暴敛、剥削钱财、欺压当地官员、蓄养私奴……这些事,他的那些长辈又或者是兄弟们可没有少做,比如郑王吧,竟然做出将得罪过他的强行阉割,没入王府中为贱奴的事情。虽然身份尊贵,不可能因此获罪,但也难免招来了大兄的训斥。

  其实,只要不是奢侈无度,朝廷对藩王的供给还是相当充足的,再加上循例创办的产业、庄子,襄王长沙,过的是逍遥不知间数的好日子。要不是大兄病了,他受了诏令,他还真的不想再到这炎热干燥的北京城里来,远离娇妻美妾,过着谨慎小心的日子。

  一别五六年多,母亲是显见得老了,母子相见,自然有许多感慨。除了大兄的病情以外,还有许多家务琐事,可以促膝言谈分说,自己的长子是长沙出生的,未能和母亲见面,她也甚是惦念。还有三哥的病情,辗转多年,到如今又有恶化趋势……如同和大兄会面时一样,一家说得最多的那还是家事。毕竟,虽然是天家富贵,但一家也因此天南海北,不能时常相会,就连这最平常的家常,也找不到机会来唠。血缘至亲,彼此的关心发乎至诚,这一点是身边多少簇拥着的下们都比不上的。

  不过,这几个月里,娘却从未提过朝廷政事,大哥就更不会说这些了。导致现襄王除了知道有个三杨,也还能勉强记得六部尚书的名字以外,对于朝政实是一塌糊涂、一无所知。他丝毫也不清楚,如今朝廷里涌动的都是什么暗流,又分了哪几派势力,究竟是娘有意把他推到前台呢,还是他纯属倒霉,被不知哪派势力拉出来挡枪了。嫂子写来的信上,虽然有皇贵妃的用印,但这又焉知不是造假,又或者有什么隐情?宫里水深,他也不是第一天知晓,太宗年间宫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他可还没就藩呢。这宫闱中,有什么离奇的事都不会让他讶异,既然现局势还不明朗,还没有半个来联系他,那最稳妥的办法,也就是不言不动,等娘的指示了。

  虽然自知以他如今掌握的资讯,根本无法对局面做出有效的判断,但毕竟被卷入局中,他亦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也想知道拱他出来的,到底有什么意图——倘使是娘的话,她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不是没考虑过娘是真心想让他做皇帝的可能,不过,即使这可能极为微小,襄王也感到十足的荒诞。没有任何比藩王自己,更明白朝廷对他们的警惕了,毕竟太宗皇帝自己就是从藩王走上宝座的,他又怎会不提防这一点?且先不说大兄遗下两个皇子,就说他自己吧,虽然自小教育上也没亏待,读书识字用的都是名士为老师,但教育内容和大兄比,差得可就远了。论诗画,他有底气和大兄一较高下,尤其是画上,他未必比大兄差多少,可要说治国,他连大明州府多少都不能背诵,更别说那复杂得让头晕眼花的官制,文武职进退,天下钱粮所系的税制——光是想到这些,他就是一阵头晕眼花,说实的,连国家根本运转到底需要多少制度,襄王都自承是绝不明白。治国这门学问,哪有这么简单?不经过完整的君王教育,就算是近储君身侧长起来的兄弟,都根本不得其门而入。现让他接手?这不是开玩笑吧,或许二哥会有点兴趣,但他一向有自知之明,做个藩王,他的政治智慧是够格了,该怎么自保,师傅们也都曾多方教导过,长史更是他的好臂助,让他去做皇帝,他可是没有丝毫兴趣与信心。即使国家百官泣涕以盼,就等着他入住乾清宫了,襄王也根本不知道他该如何管起。

  再者,朝廷是绝不会许可如此悖伦大逆之事发生的,当日建庶倒行逆施之甚,焚宫失踪后,还有多少臣民,或自尽或战亡,闹出了多大的风波?这还是他有错先。如今,太子无辜稚童,一语未发,一件事未做错,皇位为他这个叔王掠去……天下又会怎么看待此事?诸地藩王,怕不要蠢蠢欲动——襄王都可以如此篡位,等就不行了?更不说,那些文臣们,哪个不是受着三纲五常的教育长大的,就连自己带着的几个庶务官,这几日见了他都是欲言又止,满面的担忧和不敢苟同。襄王很了解这几位先生,真要是他有了上位的心思,只怕连他们都不会帮他。

  国家尚有继承的情况下,藩王如要举事篡位,模范教科书便是太宗皇帝了。即使是太宗皇帝这样的天纵英才,举事前又岂止是酝酿了三十年?没有自己的完善班底,继位后强制压服朝廷文官,没有傲的战绩武功,震慑各路边将、藩王,如何能够妄言登位?就连宋太宗,那也是有金匮之盟护身,才能如此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继位之前,他本来就是开封府尹,五代以降,那从来都是给继承留的官位!

  襄王精于诗词,对于史学,不过囫囵吞枣,此事的细节还是这几日他从府中所藏典籍中研究出来的。相信他娘乃至三杨学士,这方面造诣都要比他精深。是以他从未以为自己将会登位,只是到底围绕着皇位发生着什么斗争,这里头的事,他自忖自己是想不出来,只能等个结果了。

  今日是大兄头七,按惯例,今日将会大殓入棺,虽为亲弟,却无法参与,只能困于府中,等着这莫测的斗争早日出个结果,襄王的心绪自然不算太好,他如今倒是盼着娘快些传信,令他帮忙,尽管有很大可能会招惹麻烦上身,但也比关屋子里空等来得强。

  书也读不下去,正是闲坐喝茶时,襄王忽见自己最为信用亲昵的内承奉走来,便道,“来了,倒是来得好,们下一盘棋吧,这贼老天冷得厉害,也不耐烦出屋去走动。”

  这位内承奉,是他自小随身大伴的干儿子,大伴去世后,内承奉便成了襄王身边的第一内侍,和襄王关系极佳,此次进京,襄王本意将他留长沙照管内府,他却是担心襄王孤身应付不得,遂自告奋勇地跟了过来——他既是出身宫廷,干爹又是皇子大伴,宫里自然有一番脉关系,比起庶务官,倒还更有用些。不过这几日也和他一道被困府中,哪里也去不得,就是有浑身的劲儿,也无处使去。

  这时进来,他颜色却和往日不同,见到襄王还若无其事,便跪了下来,叩首禀道。“王爷,奴婢有要事回禀。”

  襄王自是诧异,“什么事?说。”

  内承奉便细细地说出一篇话来:王府虽然闭门谢客,但每日里积攒的夜香总是要开门去倒,而且总不可能老吃府内窖藏的大白菜,总是要开门去买菜的,今日仆役出门办事时,见有远远地对王府后门指指点点,心中便知道有事。他亦算机灵,并不发火,而是搭讪着走过去问了究竟。因十王府平日京中自有常住仆役,和街坊亦时有来往,众也不回避,而是和他说了。说是昨日起,京里便有传言,先帝去世,乃是太后与襄王合谋所为。所以襄王进京后才一直滞留不去,若非是一位胡太医忠勇敢言,这里头的委曲还真没有揭出来。说是太后先帝夏天得疟疾时,就想把他给治死,还是胡太医识破了太后奸计,拼命反对,这才勉强保住了先帝。这一切都留下了痕迹,太医院的档库里保存了下来。先帝也有所察觉,只是为了孝道,隐蔽不发,到得冬日这一病,即使只用了胡太医扶脉,对太后百般提防,也终究还是难逃毒手云云。

  “这都什么话?”襄王都气乐了,“现还真是乱得不成样子了!”

  “正是如此,奴婢听说后,也是深觉荒谬,却又不敢怠慢。遂私自出府——”内承奉先磕了几个头请罪,方才续道,“去往干兄弟府上打探了一番。”

  内承奉的干兄弟,如今二十四衙门也有个长随身份,虽然职位不高,但胜是御马监,也算是有身份的了。当然也依着如今的潮流,城里置办了一座小宅子,襄王也听内承奉说起过此,他迫不及待地等着内承奉往下说。

  “谁知,干兄弟一见奴婢,便是脸色大变。原来自昨日起,此事已经传遍了京城,种种消息乱得可以,颇有些自相矛盾之处,也有些说法,和奴婢听到的不同,可却有一点是几乎不变的。那就是的确有一名太医,夏天时就提出,当时太医院所用药方过分凶猛,即使能好上一时,也会消耗陛下元气,恐对日后不利,甚而削短阳寿。您也知道,太医院论方,尤其是圣体有恙,那必须都落纸端的。所以档库有记载,这的确是不假。而太医院诸,之所以如此一意孤行,也是因为老娘娘下令,将其性命与大行皇帝绑了一起……”

  这个消息,的确合情合理——简直是太合理了。襄王立刻就想到了大兄去世前那十余日,的确只让两名太医用药,做法和惯例迥然有异。甚而只要皇贵妃徐氏旁服侍,皇后只能时常探视,至于母后,更是几乎没有亲身过去,只是派前去探望……

  难道?!

  不!他狠狠地一挥手,将这个荒唐的猜测驱逐出了脑海:娘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细心一想,太医院的做派,襄王又不是不知道,其用药节奏,若是平时也罢了,急病时让怎不担心?娘若是着急起来,也的确有可能发下这样的话语。太医院受了惊吓,便开出猛药……并不一定是娘有意造成这样的结果,因一时心急至此,也极有可能!

  “这消息,一日间便传遍了京城?”襄王沉思片刻,又确定了一句。

  “的确,说是昨日下午开始传的,到了今日早上,连百姓们都知道了。”内承奉也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他膝行了几步,抱住襄王的膝盖,恳切地道。“王爷,此事背后,必有推手——咱们是被惦记上了哇!”

  这一点襄王还能看不明白?他思忖着望了内承奉一眼,尚未说话时,侍女忽又来报,却是他随身带上京城的老教授求见。

  王府属官中就有教授一职,平日里教导藩王与家读书明理,地位尊崇。襄王对其一贯尊重,闻言慌忙请进来,老教授却也是一进门就跪了下来,“王爷,大事不好了!”

  居然也是听说了传言,来找襄王商议的,“以金匮之盟,尚且有斧声烛影一说,国朝本立有太子,王爷,此言一出,您是难以自明啊!如今局势,实危若累卵!”

  说着,便连声劝襄王进宫解释,上书请太子登基,以此平息流言,也算是一尽臣的本分。内承奉满面担忧,欲言又止,却是显然担心襄王进宫后的身安全问题。

  襄王和内承奉多年主仆,对他的心思看得极是清楚,但他并不意这个——若是新主真要他死,哪里也都一样。有娘,事情还到不了这地步。

  只是……

  “去安排一下,们今日就回京!”他终于下定决心,霍然起身,以不容质疑的语气吩咐内承奉,“把仪仗摆开,闹得越大越好,辞行和请太子登基的札子,走了以后再递上去。”

  “您这是——”老教授不禁一怔。

  襄王扫了他一眼,却并无解释的意思,匆匆安抚了几句,“本心思,等回到长沙后再和先生解释吧。来,快送先生回房去,收拾细软!”

  不消片刻,内承奉和老教授都被送出了院子,屋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襄王屋内来回打了几转,仰首望了一会天棚,终究是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此时进宫,那就真说不清楚了,就是进去递札子、请太子登基的,只要老娘娘没改主意,他的来意,必定会被抹黑成‘借请立太子,和太后密议’,除非他联合内阁诸臣进去清宁宫佐证,不然,后宫的事,谁说得清楚?藩王自保,第一条铁律就是要避嫌疑!

  ——可,若是联合内阁,那不成了带头逼宫了?流言一出,恐怕娘那里本来已经乱了阵脚,自己再来这么一出,那就更要乱了。进宫不可取,留京更为难,为今之计,只有立时返乡,走了以后再留奏疏表态,才能从漩涡之中抽身而退。希望自己的这番举动,可以保住自己,事后不必再被波及!娘那里,不管她原本拿自己做筏子想达到什么目的,如今也只好另想别法了——他虽然孝敬,但也是有妻有子,也要为自己的小家考虑。希望以娘的手腕,失去自己这枚筹码以后,也还能斡旋折冲,达到她的目的。

  天意无常,自己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至于最终如何,那就听天由命吧!

  襄王调息了一会,慢慢睁开眼,亲自磨了墨,纸上慎重落笔写下了几行字。

  ‘母后皇太后殿下、尊嫂皇后殿下……’

  写到此处,又不禁露出苦笑——前日晚上收到皇后亲笔信时,他就早该料到,这绝不会是皇后方走出的唯一一步棋。虽然对娘的图谋一无所知,但襄王可以肯定,她的敌里,应该是包含了这位心机深不可测,能从逆境中重登后位的皇嫂。襄王自己作为亲子,当然是站母亲这边,奈何如今,他却到底还是要顺着皇后的意,被逼离京城了,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后悔:若是能第一封信时,就自证清白,又怎会闹得和现这般满城风雨,连母亲都要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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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王府是风云变幻,殿宇群里多少来回奔走着收拾仪仗,文华殿也不平静,自打大行皇帝宾天,内阁三就自发恢复了值班制度,没轮班的那位也不轻松,他默认要去参加大行皇帝丧仪的种种流程。比如今日是大行皇帝头七,大殓礼十分重要,便由首辅西杨大出席。次辅东杨大往礼部坐镇,余下南杨大才东便殿办公,以备军国急务——越是改元时候,就越是要提高警惕,谁知道北方的邻居,会不会一时兴起,决定来个新年小动作?

  “弘济,辛苦了。”眼看日薄西山时,东杨大摇摇摆摆,却是进了便殿,“今日无事吧?”

  “勉仁兄,”素来沉默寡言的南杨大也拱了拱手,“今日无事。”

  他没问礼部是否有动静,东杨大特意过去坐镇,便是因为就算宫内有变,比如有些异想天开想要把登基典礼给行了算数,礼部毕竟还是保管着登基仪所需要的许多物件,且因为局势紧张、心浮动,大行皇帝的丧仪也许有可能出错,不巧,正这当口,礼部尚书胡大又病了——发了高烧,实无法视事,只好由东杨大亲自前往督促指挥,免得误了事。既然东杨大一日都没有声音,那么,礼部那处应当也是平安无事的。

  “内廷今日,可有信至?”东杨大也不弯弯绕,问得很直接。

  南杨大是抽一鞭说一句话,“内廷无信。”

  东杨大的眉毛就高高地挑了起来,他意味深长地嘟囔了一句,“这……不应该啊。”

  说出这话,本也没想得到南杨什么回应,毕竟,他私下赏花饮酒时多话,可到了公事上,却是信奉‘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眼下此事又是如此敏感,两个大臣背着首辅这里讨论八卦,难免有些不体面。

  不料,今日南杨大却是一反常态,主动透露,“据闻,清宁宫召东厂说话。”

  东杨大顿时嘶了一声,“这是还未死心?”

  正说话间,西杨大也转了进来,“勉仁、弘济——今日均无事吧?”

  事关皇位继承,大臣们也就和市井妇一样爱八卦,看到西杨大进来,东杨大立刻说道,“礼部无事,内阁也无事。东里兄,今日辛苦了,快来暖一暖喝口茶——且说那太医院档库,调开了没有?”

  西杨大摇了摇头,“主没发话,等岂敢擅专。”

  东杨、南杨,不由得就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件事分明就是他一竿子挑出来的,这还叫不敢擅专?一夜间能让满城都传得这风风雨雨,全京城有这般能耐的可不多,观其行止,应该是信心十足,档库里绝对有这样一份记录的。现还不开库,哪里是不敢擅专?只怕是还存了些幻想,要给太后留点体面吧!

  “东里兄恐怕还有所不知吧。”东杨大迅速做了二道贩子,“今日,清宁宫召东厂厂公入宫了!”

  说到召东厂,那肯定是找的冯恩,这位公公可是能,资历又深厚,如今东厂里根本没有第二个提得起来的,再加上和太后的渊源,不找他找谁?所以虽然南杨没指名,但东杨已经是擅自确认了当事。

  不比襄王那处,要以极为耸动的谣言来激起他的重视,内阁两位大听到的都是尽量接近事情真相的版本,已知刘胡琳东厂押下。现太后召厂公进去,无疑是要对刘胡琳做出处置,不论是什么处置,西杨大乃至整个内阁方——起码如今,两位杨大都未表露异志,还算是文臣正统一派——都将要落入被动,所以东杨大的语气是有些不满的,暗指首辅处事手段不够老道,把好棋给下坏了。

  西杨大却是淡然依旧,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太医院档库,也有东厂能正把守。”

  他没有透露什么别的信息,只凭语气,顿时就使得两位大都是面露惊异,东杨大琢磨片刻,不禁笑逐颜开,“如此,大事底定矣!”

  毕竟是读书,善投机,不代表他没有底线,再说,老了也少锐气,这一次不必再犹豫,便直接被归为胜利的一方,他的心情自然是很不错的。

  “只是太子仍清宁宫,依旧是个变数。”南杨大却是展露了细密一面,沉声道,“只恐老娘娘老固执……”

  一旦确认证物证俱全,东厂也站太子这边,南杨大的话都多了起来,西杨大看了他一眼,心中自然有数,却也不为己甚,他又叹了一声,“不错,大事至此,终究还有几分变数……”

  正说着时,屋外忽有疾跑了进来,三位大臣都变了颜色,“何时如此惊慌?”

  奔来报信的小书吏喘了几口大气,便急急地道,“回几位老大,襄王仪仗刚才出府,往东城门去了!有两位属官持了奏疏往宫中来——”

  说话间,又有接连不断地过来报告,不过半个时辰,这奏疏就送到了文华殿里。两位大臣也顾不得风度了,见首辅执信,全都挤来左右观看。

  才看了几行,西杨大已是喜动颜色,草草看完,他交予东杨仔细研究,回身就吩咐,“去找司礼监,把这封奏疏,送入宫中给老娘娘观览!”

  言罢,终是禁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跌坐椅中,方才环顾左右,捋须笑道,“至此,大事定矣!”

  作者有话要说:谁想过问襄王意见没有||他并不想做皇帝呢……哈哈哈||反正太后是没想过问儿子意见的

  今天更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