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

作者:天下归元

  ,伸出手去。

  关掉了供氧的阀门。

  ※※※

  三天后,XX市公墓之中,孟扶摇轻轻的在一座新坟前献上一束洁白的康乃馨。

  墓碑上的女子保留着生前的温柔安详姿态,在照片中微笑看着她,三月的春风和煦,她永远明丽在爱她的人心中。

  墓碑上没有写生平,孟扶摇只刻了这样一句话。

  “真正的爱,来自于彼此的成全。”

  妈妈。

  那晚我没有真正被安眠药迷倒。

  五洲大陆那一场锻造,我的意识已经十分强悍,哪怕孱弱的躯体沉睡,意识依旧清醒。

  我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却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

  那是您对我的成全,生命到了此处,彼此都已经无愧于心,您最后的苦心,我不想辜负。

  我知道,您害怕一旦和我相认,最后您自杀时我会认为是我逼死您,您不要我带着愧疚而活。

  放心,我不会。

  我向您承诺,从此后,无论在哪里,无论遇见任何事,我都会努力的,无比幸福的活。

  三月阳光温柔如绸,照见女子纤细背影。照见她携着一袖芬芳的花香,向公墓深处的密林走去,走向宿命所在的终结,走向,爱情的那一头。

  ※※※

  孟扶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为第一眼看见的日月星辰灿烂穹顶而欢喜得热泪盈眶。

  随即她觉得所在的地方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副棺材,棺材里还有个人和她挤在一起。

  她伸出双臂,满足的抱住那个身体,呜……终于回来了。

  手臂却突然一僵。

  怎么会这么冷?

  她慌了,赶紧爬起身,仔细看长孙无极的脸,他的眼紧紧闭着,脸色苍白,看不出一点活气。

  孟扶摇把他的脉,也找不到任何跳动的痕迹。

  她输真气……没有动静。

  她摇晃他……没有反应。

  她的心突然空了,塞了一团乱糟糟的雪,怔怔的爬坐起身,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对,难道命运真的可恶到这个程度,她好不容易回来,依旧面对和他的天人两隔?

  目光茫然一转,看见棺材的对面,有一个沙漏。

  她立刻爬起来去看那沙漏,沙漏里细沙已经漏尽,她心中轰然一声,眼前一黑。

  我还是回来迟了么?

  她挣扎着,扑出去,想要看清楚那个沙漏里还有没有沙落下。

  身后突然一紧。

  一只微凉的手,掐住了她的腰,下一瞬天旋地转,她被压在了棺材底。

  淡淡的阿修罗莲香气氤氲,那人温柔而急切的唇,覆上她刚要惊呼张开的唇。

  她眨眨眼,落下泪来。

  ※※※

  穹苍天胜元年,长孙无极继长青神殿殿主位,次年,大宛对扶风塔尔族出兵,占据塔尔族三千里疆土。

  天胜二年,大宛女皇孟扶摇下嫁穹苍无极两国帝君长孙无极,嫁妆是塔尔国土,正好将被塔尔隔开的穹苍和无极,连在一起。

  同年,扶风女王雅兰珠自愿对大宛无极称臣,永为两国之属,纳入大宛版图。

  江山为嫁,天下版图三分之一尽归长孙无极,天胜八年,两国正式合并,改国号“大成”。

  大成皇朝的开国皇后,是五洲大陆史上最为光艳灿烂的女子,以其强绝啸傲一生伟绩,尽享五洲大陆膜拜顶礼,史称:神瑛皇后。

  上渊长宁三年,上渊帝君燕惊痕出兵太渊,三月灭国,重新合并上渊太渊,改国号大燕。

  自此,天下五分,大成,大瀚,轩辕,大燕,大宛。

  五国帝君都是实力强绝的天下顶尖人物,世人合称:五圣。

  轩辕承业五年,轩辕帝君崩于九华殿,时年三十二岁。

  他身后留下一子一女,两个孩子,都是嫔妃所生,至于是哪位嫔妃,他也不记得,只要不是那个人,那么其他任何人,都没什么区别。

  轩辕国祧需要人继承,于是他拼命多活几年,活到有了继承人。

  他一生未立皇后。

  和他相同的,大瀚,大燕两国帝君都后宫寥寥,三国的深宫如此空寂,那些衣香鬓影,锦绣繁华,都是落在烟云之中的空花,怎样的热闹,都似隔着云端般抓挠不着,妃嫔们在红颜的时候进宫,直到白发也难得见到陛下几次,她们存在的目的,就只是生下继承人,而女主人的位置,永久虚悬。

  三国,无后。

  (全文完)

  完结感想

  历时近半年,扶摇也总算完结了。

  回头算算,扶摇字数远超帝凰,时间却差不多,再看看后台更新字数,我黑线了一下,太赶了,实在太赶了。

  所以自从写扶摇,我再也不对狗血小白天雷YY表示鄙视,我好像自己没好到哪里去,网络平均日更万字的文,要精致实在是有限的,扶摇文中有许多不足之处,希望有时间我能去慢慢修改,还有些情节我自己也知道不够严谨,但是碍于网文的阅读性,在处理上也只好如此,然而心中,不是没有遗憾的。

  不过世上有多少事尽如人意?我尽力了,并在网文的阅读性和保持个人风格原则之间寻找到一个基本的平衡,几可无悔。

  扶摇完结,第一件事便要感谢我的读者亲们,是你们的包容支持了我,这一路来未必时时平顺,写文时未必天天高潮,然而你们的支持和信任从来不变,两千多颗钻和四千多朵鲜花告诉我,你们一直都在,并一直读着我写的字,虽然用鲜花钻石来衡量热情颇有些不敬,也让我对自己有些不齿,但是我仍旧很老实的承认,我是喜欢的,非常喜欢,因为你们,喜欢着我的喜欢。

  很想一一点出所有给我送过花和钻,给我留过言写过长评的亲们,我自己觉得,只有用我的文字写下你们的名字,才能真的向你们证明,我确实如此感激,可是我太累了,五天写了十万字,其间还要上班,现在打字眼前都是蘑菇云,看见字我就想吐,原谅我不能一一点出你们的ID,原谅我不能一一对你们表示感谢,然而请相信,我始终记得你们,并一直为此温暖下去。

  写扶摇时期,因为太赶,我也很少有空回留言,我心中一直深以为憾,让亲们的留言得不到回应,在我看来是非常失礼的事,在此向亲们道歉,桂圆实在很不是东西,不够恳切不够体贴不够热情,她将全部精神投入她见鬼的到处都是瑕疵的小说里,忽略了这世上还有更多更美妙的东西,此乃蠢人一个,大家一起鄙视她。

  扶摇的结局,我履行我的诺言,没有坚持我自己的“悲剧美”观念,虽然在我心中,我更希望它按照我的想法去结束——爱情不必日日相守,只要我们努力过。但是相比于亲们的心情,桂圆的恶趣味,大可以搁在一边。

  相比于帝凰和燕倾,个人认为,扶摇唯一的进步,便是多了更为鲜明的主旨——坚持,通篇流淌着坚持的力量,孟扶摇一路穿越五洲寻求回归是坚持,长孙无极等待二十余年此心不改是坚持,雅兰珠追逐战北野是坚持,四大男主男配对扶摇的爱是坚持,甚至连那些配角,配配角,也许有正有邪,也许让人喜欢让人讨厌,然而他们自己的故事里,依然隐隐约约有着坚持的味道。

  除了坚持,还有勇敢忠诚牺牲成全,诸如所有正面的向上的精神,诸如所有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力量,诸如所有从各个正面意义上去诠释的美丽爱情,这些精神和力量,这些爱情故事,不仅发生在主角,也发生在奸角,甚至也许发生在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身上,而我想通过这些属于每一个人物的故事告诉读者,世人无绝对好与坏,每个人的出发点不同,造成的事实也不同,甲之熊掌乙之砒霜,行走世界,更多的时候需要我们敞开胸怀去看待,风物长宜放眼量,天地之阔,在心间。

  这是我写扶摇的初衷——我想写一篇励志的小说,让那些热血和勇气自笔端流淌,如果某一日它曾给予你们力量,请记得,那个小说世界里,有一个人虽然虚幻却温暖的梦想。

  相信我,只要敢,没什么不可能。

  新文应该会有,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家里已经闹翻天了,挥舞着大棒要求我从此封笔,于是我只好搞个坑占着,先休息一阵子以示对我妈的交代,苦笑,因为写文,诸般颈椎病眼睛吃不消之类的还是小事,更糟糕的是我老人家大姨妈都很久不来拜访我了,年纪轻轻当真就要提前过更年期?那实在有点可怕,虽然我不介意早早鸡皮鹤发嫁不出去单身到死,可我不能不介意我妈的情绪,要知道,半夜起床上厕所听见隔壁房间总在幽幽叹气,那是很伤神的。

  新坑占着,我以一种观望的姿态看着我的坑,看看有多少亲们还想要看桂圆的书,如果收藏得多,多到我不好意思了,责任心很强的我,大抵还是会写的,如果大家觉得,到扶摇为止也尽够了,我觉得我大可以从此解脱,这世上总有那许多放不下的事,但是很多时候,放不下也得放,正如那些我们爱过的花儿,盛放过,美丽过,存在过,也就够了。

  我们一直在路上,期待着放下行囊。

  【番外卷】

  结婚记(一)

  “你说我们该在哪举行婚礼好呢?”长孙无极伏在孟扶摇身后椅上,靠在孟扶摇的肩,一边吹着她的耳垂,有一下,没一下,有一下,没一下……

  孟扶摇一把推开他的脸,不回头,不扫视,不正面目光交流,仅用一张扑克脸表示:我很忙,我没兴趣理会你这个无聊的问题。

  长孙陛下从来就不会因为孟女王的态度而改变自己的任何计划的,脸被推开,手却更不安分,拈起孟扶摇精巧的耳垂,对着太阳照,小小的雪白玲珑的耳垂,透过灿亮的日光,晶莹如珠,看得见里面小小的红色脉络,像是美玉上天生的线条美妙的玉筋。

  耳垂被捏是很舒服的,何况长孙陛下一向手势轻盈,孟扶摇给捏得昏昏欲睡,傻傻的沉浸在温暖的阳光里,身周拂过的是五月的夏风,夹杂着淡淡的阿修罗莲香气,那香永远独立独行,在挤挤簇簇的樱草瓜叶菊四季海棠春鹃蟹爪莲诸般香气中,依旧浑然清逸的包围了来。

  她舒服的叹口气,脖子向后仰了仰,表示了对此行为的由衷许可。

  摸啊摸啊摸,摸啊摸啊摸……

  为毛突然胸口有点痒?

  禄山之爪!

  孟扶摇霍然睁眼,目光炯炯,手指一弹风声呼呼——“五爪掐龙手”!

  那只正越过许可范围的手快速一反,一把将爪子握在掌心,顺势还捏了捏——“收服母虎拳”!

  “死开!死开!”孟扶摇抽不出自己的爪子,用脚踢之,“死开,不要看见你不要看见你不要看见你——”

  长孙无极微笑,一伸手捞住母老虎腿,十分好脾气的哄:“乖,动手动嘴就可以了,动腿不好,我不怕伤着我家太子,还怕伤着你呢。”

  “去死!”不提这句还好,一提这句某人立刻冒烟,目光如闪电头发排排站,戟指大喝,“什么你家太子!我不嫁了!做单亲妈妈!将来大宛就是他的,他不是你家太子,他!是!我!家!太!子!”

  “行,你家太子。”长孙无极继续哄,“先做你家太子,再做我家太子。”又殷勤的搀她,“别对花落泪对月唏嘘了,可怜见的花都谢了。”

  孟扶摇推开之,做面瘫状,长孙无极使个眼色,一边的元宝大人立即恭谨的奔过来,将一块点心高举过头,做温良贤淑举案齐眉状。

  孟扶摇瞟一眼,“嗯”一声,拈起点心来慢慢吃了,元宝大人及长孙陛下都欢欣鼓舞——女王陛下赏脸了!

  全天下最尊贵的孕妇女王陛下赏脸了!

  孕妇!

  是的,孕妇。

  最尊贵最宝贝也最悲惨最混沌的孕妇。

  当一个将洞房花烛夜碧玉破瓜时看得十分神圣的人,从棺材里恢复意识,一阵激情拥吻后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大腹便便,马上就快生了——这真是无与伦比的极品悲惨。

  孟扶摇的脸,自那以后就没晴天过。

  没有洞房花烛,没有温馨蜜月,没有小生命着落温暖眠床的欣喜,没有聆听胎动体验血脉延续的幸福,没有陪着孩子经历他的着床成长人生里所有的第一次历程,前一秒还觉得自己是少女,下一秒便要瓜熟蒂落,实在太考验人的承受能力了!

  于是那日,当阔别孟扶摇九个月的元宝大人在神殿门口眨巴着眼睛看见迈出地宫青面獠牙的孟扶摇时,内心里顿时发出感触良深的叹息——孟女王就是与众不同啊……瞬间便完成了一个由体态轻盈的未婚少女转向满脸蝴蝶斑未婚先孕大妈的沧海桑田。

  沧海桑田的孟女王,陷入了人生里难得的傲娇期,看鼠鼠可恶,看狐狐无耻,看某男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发现自己的悲惨状态后在棺材里便掐住了他大吼:“哪来的娃!谁塞的!”

  长孙皇帝很好脾气的告诉她:“八月十五,元懿殿,你拉下了我的衣服……”

  “停!”孕妇立刻掐断陛下憧憬的回忆,大喝:“我不要!”

  陛下十分平静,答:“我要。”

  孟扶摇冷笑:“由不得你,我的娃我做主。”

  陛下微笑:“可是这孩子是我一直在养,已经认了我这个爹。”他怡然伸手往孟扶摇肚子上轻轻一搁,果然某“已经认了别人做爹”的娃立刻心有灵犀的动了动。

  孟扶摇先是被那胎动惊得恍惚了一霎,晕晕然的想起自己有娃了,自己的娃已经会横身侧踹了,那感受真奇妙……随即忽然醒过神,怒发冲冠——什么玩意!老娘肚子里长出来的娃,你摸几下就算你的了?

  横眉竖目的孕妇让陛下十分委屈,叹息:“我养这个娃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原本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辟谷”有成,除了喝水外,吃不吃东西已经不那么重要,一枚神殿“定元丹”,可以让两人都进入龟息状态,然而孟扶摇再次穿回来时,因为回来太迟,长孙无极有点支持不住,最后引魂时出了点岔子,导致孟扶摇又多睡了几个月才醒,这下便有些麻烦,胎儿可不会“破九霄”,如何在孟扶摇龟息状态下维持住孩子的健康成长,长孙无极煞费苦心,长青神山能用上的诸般灵草奇药全用了,能想出来的办法全使了,幸亏孟扶摇这个身体的体质,在宗越长久的灵药浸淫下十分非凡,换一个人,这孩子也八成留不住。

  孟女王一向是嘴硬心软的,那颗梆梆的心,在遇上某人的绕指柔的时候,尤其软得令人发指,陛下眉毛一下垂,她的心就跳了跳,陛下微微一叹息,她的心就抽了抽,陛下露出怅惘无奈的神情,她便立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讲理?太不斯文?太不够宽容体谅?

  唉……算了……

  自己的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喊别人叫爹了,那还能怎样?

  反正好歹,娃从自己肚子里出来,只能喊自己妈,谁都否认不了,对吧?

  孟女王十分悲摧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了自己超级短促的怀孕待产生涯。

  真是太短了啊……从知道怀孕到准备生产,只有二十天,连婚都来不及结,就算让她结她也没脸结……

  虽然逃脱了怀孕早期的孕吐之类的不适,但是后期的体态笨重,腿脚浮肿,睡眠不安也让孟扶摇十分不满,尤其她胃口极好,胃纳容量以惊人的速度日日增长,经常半夜爬起来要求啃蹄髈,还必须是不能低于三斤一个的,陛下自然全力满足——寝殿外小厨房十二个时辰不歇火,别说蹄髈,就是吃元宝肉,估计陛下也会和元宝大人商量一下割股献肉的可能性的。

  孟女王半夜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啃蹄髈的时候,长孙陛下就坐她对面深情款款看她吃,那眼神经常让孟女王错觉自己不是在头发散乱满手油腻的啃骨头,而是端坐繁花之间正仪态优雅风姿楚楚的赏花,而她的寝殿内,也没有任何镜子能够证明她的啃肉之姿到底是何等的英勇威武——于是她真的以为,自己就是那朵啃肉也很美的花了。

  不过花儿智商一向不低,虽然时常被陛下的眼神迷得忘记了自己真正的斤两,但是偶尔啃到一半时会忧伤的望天,并摸摸最近海拔日渐高耸的脸颊,思量着自己如果去除肚子里那一块,全身肥肉所剩下的体积大概还有多少?——想来那一定是个庞大的数字。

  因为估算到数字的庞大,孟女王自欺欺人的也拒绝了忠实的镜子,对自己的吨位抱持完全混沌漠然的态度,她还沉浸在明媚的忧伤里,觉得世人弃我——连我的娃都在我知道他之前便认了人家做爹,命运弄我——不打招呼就完成了从少女到女人到母亲的三级跳。

  世人欺我骗我弃我瞒我,我便吃它啃它吞它喝它!

  海拔在升高……肥肉在囤积……长孙陛下十分满意——肥肉有多少,娃便长多好嘛。

  元宝大人经过精密计算后,觉得,嗯,孟扶摇的体积比例,已经无限逼近俺了……

  于是某一日当一个新进的宫女不小心将一面蒙起的镜子揭开时,无意中眼神一瞥的孟扶摇在镜子中发现了一头美丽的大洋马……

  “啊——”

  惨叫声后,当日,女王开始绝食。

  孕妇绝食,一个顶俩。其问题严重性立刻让所有人都着了急,负责孟扶摇饮食的医官更是濒临崩溃,只有陛下不急,听闻奏报后,直奔孟扶摇寝殿而去。

  按照正常道理,长孙陛下作为孩子他爹,正常反应一定是苦劝怒吼和好三部曲,如果是琼瑶版,那大抵是——你怎么可以不吃?你怎么可以不吃!!你不吃我们的孩子怎么办?那是我们爱的结晶!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请你不要折磨你自己,你受苦,痛的是我的心!

  如果是古龙版,大抵是——

  “你不吃?”

  “不吃。”

  “真的不吃?”

  “真的不吃。”

  “看见我的剑没有?”

  “那又如何?”

  “不吃——”剑光一闪,冰冷的抵在动脉上,“就死!”

  如果是周星星版,大抵是——

  “你真的不吃?你确定你不吃?你不吃你早点说嘛,你不说你不吃我怎么知道你吃不吃?好了,不吃就不吃,走了先。”

  ……

  孟扶摇稳坐钓鱼台,等兴师问罪的长孙陛下前来,关于此三种版本,女王陛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琼瑶版本——“让我们去死!让我们去死!我不认识你!我有一帘幽梦,从此不和你共……”

  古龙版本——

  她冷冷看着闪亮的剑锋。

  风萧萧的吹过。

  一片落叶突然在三丈外惊落。

  “还是你死吧。”

  砰。

  黑衣人无声倒落尘埃。

  “与其我死,不如你死。”她俯首看着失去生气的尸体,慢慢吹去剑上的血,“知道么,我讨厌被命令。”

  周星星版本——“你妈贵姓?”

  ……

  当夜,长孙陛下进了绝食抗议的孟女王寝殿。

  当夜,听壁角的元宝大人和九尾为一个最佳位置发生厮打,最终以元宝大人牺牲臀上毛若干的惨胜,占据了某处殿檐的最佳地形。

  当夜,听完壁角的元宝大人蹲在檐角上,以四十五度角默默仰望月亮良久,突生思古之幽情,诗兴大发,口占一绝曰: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猪小猪落玉盘。”

  元宝大人觉得此诗心血所化,十分挥洒,值得笔录以纪念,遂专门以纸贴茯苓饼录之,并供众友好同观,有路过不识好歹者阅毕,提醒:此诗似非阁下原创乎?元宝大人怫然不悦——你这样说本人心情甚低落,此诗字字本人心血所化,来自本人长久以来浸淫诗歌散文杂记图书馆所获得的丰富学识,诸般灵感化为文字汩汩流泻于笔端……啥米,你说和那个啥乡下卖菜的元老二的啥啥啥诗有点像?没有,绝对没有,元老二是我很崇拜的草根诗人,但是,真的,貌似我没那么多精力将人家的诗一一炼化……如有雷同,纯属记忆力太好!

  后来九尾感叹:得达到多少智商才能让那句子被记忆得如此精确啊……记忆力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啊……

  此诗由此传唱,好事之徒将之录入《皇帝秘史》,并对“急雨”“私语”所包含的丰富含义产生了旷日持久的研究讨论争辩炒作与反炒作……当然,这是后话了。

  总之,总而言之,就在当夜,当长孙陛下在孟女王殿内呆足一夜后,第二天孟女王便传膳了,再后来,元宝大人献点点心,人家也赏脸了。

  献完点心的元宝大人问道于长孙陛下,是不是用孩子的健康来打动了傲娇的孕妇陛下?长孙皇帝用十分浮云的眼光看了自己的爱宠一眼——非礼勿视!非礼勿问!非礼勿言!

  总之,那种“你不吃孩子怎么办?”的蠢话,他长孙无极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孕妇本就为自己莫名其妙沦为生育机器而悲催,哪里还能受这种暗示“孩子最重要”的刺激?又不是脑残。

  长孙陛下怡然微笑着,心想,今晚该换个姿势了……

  ……

  此刻孟扶摇已经离开了穹苍,回到气候最适宜临产的无极,无极皇宫上下早在她到来的那一刻便鸡飞狗跳,紧张得人人面色苍白双眼通红。

  十个医官负责她的生产事宜,那几天医官们路上碰见,打招呼都改成:“生了没?”

  某日一医官吃早饭,灶上馒头没蒸熟,此医官数日未睡精神恍惚,迷迷糊糊咕哝:“生了……”

  医官们狂奔而去。

  侍候的宫女打翻了盆子。

  等候消息的太监奔上金銮殿。

  陛下散朝。

  孟扶摇寝宫前瞬间挤一堆人狂敲门。

  陛下飞檐走壁。

  女王陛下探出头,柳眉倒竖——丫的还让人睡不?

  ……

  二十天弹指一挥间。

  终于到了瓜完全熟了的时辰。

  一大早整个皇宫便沉浸在紧张的气氛中,元宝大人绞着爪子,无意识的在一根根拔它宝贝得金子似的毛,九尾摆弄着自己的九条尾巴,思量着如果能生九个,正好一个尾巴托一个,铁成远远的蹲在花圃里,做的动作似乎是在施肥,却不知不觉将陛下珍爱的诸般花朵拔了个干净,陛下……

  长孙陛下很镇定。

  他守在专门辟出来的产房里。

  白发苍苍的老太傅再三劝说,此举不合规矩,长孙陛下十分和蔼的笑,十分和蔼的告诉老太傅:

  “在无极,朕的话,就是规矩。”

  孟产妇隔着帘子听见,气喘吁吁的大喝:“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彪悍皇帝二人组让老太傅默默无语,只好含泪退下去,长孙无极转身,含笑握住孟扶摇的手,轻轻道:“没事,我在呢。”

  “没事!”孟女王更加无所谓的气壮山河的挥手,“一时三刻,他必须要给我出来,他敢不出来,这辈子有种就别出来了!”

  ……

  威胁……在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啥用的。

  从晨曦初露到月上中天,该出来的还没出来,医官们被折腾得瘫了一地,精力充沛的孟扶摇也骂遍了长孙无极以及所有他们养的宠物,连宠物的下一代都问候过了,惹得元宝大人含泪默默无语——丫的我的儿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就已经被你拔光了毛,这辈子我还是光棍算了……

  月亮滑过中天,向西慢移,悠悠挂在灯火通明的春深殿檐角,将坠未坠之时,忽听婴啼之声响亮高亢,划破夜空。

  “生了!”

  “生……了……”

  结婚记(二)

  “生了!”

  产婆兴奋的呼叫惊破窒息紧张的寂静,满宫内外,一阵轰然狂喜,元宝大人一激动,多拔了一把毛,心疼得泪水连连,铁成一兴奋,一把掐住了奔出去的九尾,将之埋在了地里……至于刚刚离开产床,走到帘子外的陛下……

  陛下极其镇定的……摔了一跤……

  因为陛下这辈子就没摔过跤,以至于医官们震惊得忘记去扶,陛下也不用人扶,唰一下回身就势滑过帘子,准备亲自滑到产床下。

  皇宫御用顶级产婆也被吓着,跳起身回首看着他,正要说什么,蓦然回头眼角一扫,一声尖叫阻住了长孙陛下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失态——“慢着!”

  “啊!”

  长孙无极惊得震住,被这一声惊叫阻住去路,这个时候也已经不是追究产婆胆大包天的时辰,因为产婆冲了回去,帘子后孟扶摇已经大骂起来。

  “善了个哉的!不带这样的!”

  不带怎样的?

  怎样的?

  怎样?

  的?

  刚刚还欢喜得嘎嘣脆全宫上下都处于熔点沸腾状态的无极皇宫瞬间冻结,元宝大人抓着一把毛痴痴而立,爪间白毛飘散,九尾从花圃泥地里挣扎到一半又倒栽了回去,铁成手中一把带刺的玫瑰哗啦啦的都戳在它脑袋上。

  长孙无极拽着个帘子僵在那里,帘子系成溜溜的麻花,风姿韶秀无所不能的美人陛下抱着麻花帘子做天雷轰顶状,围观者同五雷轰顶——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陛下此刻表情着实精彩哇,真是此前没有看见过此后大抵也不太可能看见的绝世奇景哇……

  长孙无极才不管别人表情,男人再全能,对女人这一关依旧无能为力,虽然他相信以孟扶摇的体质不至于生产便如跨鬼门关,然而产婆那惊讶的表情,着实吓着他了。

  随即他突然振聋发聩的想起,似乎?也许?大概?好像?没有听见新生儿的哭泣?

  这一惊非同小可,此刻的安静便如巨雷劈上头顶,长孙无极帘子一扔便奔了过去,猛听见一声巨响。

  “哇!”

  真的是……巨响。

  猛然间像个响雷炸在此刻屏息寂静的殿中,所有人刚刚提足全部的耳力去寻找新生儿的哭泣,便立刻被这不打招呼的一炸生生炸得失聪三秒,三秒钟内众人耳朵嗡嗡作响,听不见这世上任何其他声音。

  靠得最近的长孙无极又是一个趔趄,赶紧扶住了柱子……

  “生了!”

  又一声欢喜呼叫,却听得人一阵烦躁——知道生了!赶紧抱出来呀,尽叫个啥!

  长孙无极又是一阵不安,虽然孟扶摇再三拒绝他亲眼看着她生产,此刻也顾不得了,放下帘子又要往里闯,却听见里面孟扶摇骂:“娘希匹!混球!”接着宫女们手忙脚乱的奔走之声,产婆惊呼之声,长孙无极忍无可忍刚冲进去,最里面一层纱帘一掀,产婆才喜气洋洋的出来,笑道:“生……了……”

  长孙无极正在想着为什么她说了三次“生了。”语气还不一样,一个念头还没转完,产婆已经对他躬了躬,将一个明黄小包袱递进他怀中。

  “恭喜陛下!”

  长孙无极只觉得臂弯一沉,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心中便猛然一跳,赶紧运力于臂提足真气,生怕心跳手软之下将包袱落了地,转过眼来正要仔细端详,另一边手臂忽然也一沉,也多了个包袱。

  “贺喜陛下!”

  他一怔,随即狂喜——双胎!

  一阵狂喜还没过去,产婆变魔术一般,从帘子后又整出个包袱,笑吟吟递过来。

  “大喜陛下!”

  ……

  天地冻结。

  飞鸟栽落。

  满殿医官踉跄。

  长孙无极石化。

  ……

  比一个娃更让人震惊的,是两个娃。

  比两个娃更让人震惊的,是三个娃。

  三个。

  三个!

  很多年以后,元宝大人戴着个眼镜挑灯夜读《大成国史》的时候,读到此处不禁慨然长叹。

  丫的,比我们耗子还能生啊……

  能生的牛逼皇后且不去谈她,眼下便有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产婆抱着那包袱,为难的看着陛下的臂弯——位置已经满了,该放哪好呢?难道用下巴夹着?

  最后还是我们的皇帝陛下当之无愧的最强大,他十分镇定的将左手一个娇小的包袱挪了挪,示意产婆将那多出来的一只塞进那个空当里。

  于是满殿医官便看见风华无双的皇帝陛下两手抱着三个娃,怀抱里塞得满满当当,虽然努力镇定,但依然可以看出手有点抖步子有点踉跄的向帘子内的英雄妈妈走去。

  陛下英明神武天人之姿,从此尽毁……

  三个包袱在陛下的臂弯里真实而又销魂的存在着,两娃很沉默,一娃很张扬,全殿里就听见那只的哭,一个顶三。

  众官含泪仰首,望天——老天啊,您是不是终于不忍长孙家向来子孙不旺,派来了只全能生娃冠军?

  神瑛皇后真是无比强大啊,但凡打架骂人作弊宰羊牯窃国篡权乃至生娃,无所不能!

  尤其以最后一项特长,深得诸臣膜拜。

  生两个已经跟不上时代,满地都是双胞胎,人家要生就生叁,包袱撂满胳膊弯。

  皇后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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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