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入秋,函谷关传来噩耗:罗艺阵亡。
消息传来,举国震惊。
直到看到罗艺的灵柩,李渊才不得不相信罗艺确实为国尽忠了。
其实,窦建德、王世充联军压近,函谷关告急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自收复河东后,朝中众臣表奏秦王出战函谷关的奏折已然堆积如山,奈何李渊一如前番河东之战般将这些奏表尽皆压下。
我明白,李渊的犹豫不决所为何来。
“真纠心,罗府哭声恸地,罗成更哭得晕过去数次,一旦醒来便是要‘为父报仇’的话。任罗夫人、王爷等人如何劝都劝不住。如果不是罗家的小公子拉着罗成的腿,罗成可能已然单枪匹马前往函谷关了。”
罗艺,威风凛凛的燕山王,能够在窦建德、王世充大军压境的情形下撑这么长时间已很不容易了。只不过中了王世充的诡计,被窦建德手下大将苏定方射中眼睛,翌日便毒发身亡……
如今函谷关高挂‘免战牌’,驻守的唐军将士惶惶不可终日。
窦建德、王世充的联军,很好的将李唐的气势削弱不少,唐、夏、郑在关中、中原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李渊若想统一海内,此时必得出兵。
只是派谁出兵,李渊必得权衡三分。
“如果说陛下不允王爷出征是担心其势盖过太子殿下,但太子殿下奏请亲征的奏折怎么也被陛下压下来了呢?”
我知道,李建成奏请出征是魏征的主意。
看着秦妈妈疑惑的眼神,我冷笑一声,回道:“其一,这是父皇故意做给秦王爷看的,这更证明父皇在处理他们兄弟的事上一碗水端得极平。其二,太子殿下如今是何等尊贵的人,他的安康可关系着李唐江山的福祉。亲征……除非是敌弱我强之状况,除非是保证此战必胜的情形下陛下才会让太子殿下亲征。”
“这一点也不公平。”
“这个世上,不公平的事多着呢。多这一桩不嫌多,少这一桩也不嫌少。”
我的话方方落地,承乾一蹦一跳的跳了进来,小小的脸颊上兴奋得通红。我笑着展开双臂,他立马似燕子般的扑到我怀中。
亲了他的额头一下,我问道:“没在罗成叔叔家多待会子?”
“父王说我们小孩子不懂得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将罗老将军的灵堂闹得不像话,所以让我们几个孩子都先回去。”
秦琼、程咬金、屈突通、刘弘基等人想必都带着儿子去了,那些小孩子见了面哪有不‘人来疯’的,让这些小孩子们早些散了也好,免得将严肃的灵堂闹得不像话。
静静的抱着承乾,我摸着他的小肚皮,“晚上吃的什么?吃饱了没?你父王今晚回不回?”
“吃饱了,都是蚕儿爱吃的。父王说今晚要为罗老将军守灵,不回了。还叮嘱蚕儿今晚就陪着母妃睡。”
闻言,我笑看向跟随进来的如云、如月,“你们两个替小王爷梳洗、梳洗。”
眼见着如云、如月牵着承乾的手去了洗漱室,秦妈妈和颜悦色的说道:“小王爷真懂事。”
是啊,承乾相当的懂事。我欣慰叹道:“这就是我从不后悔的原因。”
“呃?”
一笑,我解释道:“我和王爷从相识、相知、相爱到生离……哪怕有时侯再心痛,但这份痛苦迫得我不得不成长,更迫得我长势凶猛。如果老天安排我重新再一次选择生活,我想我仍旧会选择我原来走过的路。因为在那个时候,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也没有人比他更爱我,而乾儿是爱的种子。所以,我从来不后悔。”
轻拍着我的脸颊,秦妈妈柔和笑道:“可惜啊,如果你和王爷再有一个孩子,但不知那孩子又将是如何的可爱、俊俏……”
闻言,我乐了,“妈妈,你今天是话中有话啊。是想拿承乾作文章,让我和王爷各让一步吗?”
“你就是个倔强的,谁能让你让步?”说到这里,秦妈妈脸色一正,严肃说道:“如果娘娘和王爷果然又有孩子了,娘娘会如何?”
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看着秦妈妈正儿八经的神情,我不得不严肃起来,“妈妈,我说过,我和王爷再也不可能了。如今我们相敬如宾的相处,不过是因了乾儿。但,这也是我最乐得见的结果。”
“那娘娘是无极的时候,为什么那么不要命的帮王爷?难道这里面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蹩眉沉思半晌,终是回道:“他有济世安民的命,我有救百姓于水火的责任,我想我们有的不过是志同道合而已,这里面无关男女情爱。”
轻叹一声,秦妈妈挨在我身边坐下,伸手揽住我的肩,“娘娘,你可有想过这几日你的真气时有时无,就是积聚不起来是什么原因?”
对于秦妈妈话题转变如此之快,我有些应接不暇,笑道:“还不是救阿信的原因。不过既然能够重新聚积真气,那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我相信一段时日后,我会和原来一般无二,妈妈无需担心。”
“娘娘,可记得你月信的日子?”
秦妈妈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东一锣锤、西一棒子的,我完全不知道她想对我说什么。心中虽有疑惑,但我仍旧笑着答道:“总在月下旬,左右不出2、3天。”
“那你上个月可有来过?”
我怔怔的盯着秦妈妈,脑中一时间相当的空白。说句实在话,这种事一般都有她、如云、如月替我记着、准备着、处理着,是以我并不上心。努力的回想着上个月的情景,我惊得差点跳起来。
难怪秦妈妈要坐下揽着我的肩,原来是为了防止我过度激动。
“不但是上个月,即便是这个月,早在两天前就应该来了的,不也没来?”
没有来,没有来,那个错乱的洞房花烛夜,那份含着酒和鹿血的狂乱之夜……我恍惚记得那天应该是安全期,所以这也是我没有吃避孕药的原因。忆及此,我惊叫道:“这么巧?”
“巧不巧……老身替娘娘拿个脉便知,如果真有了的话,都两个多月了。”秦妈妈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容我拒绝的抓过我的手仔细的听起来。不一会子,她满眼含笑的看着我,语句莫不带着兴奋莫名。“难怪这段时日娘娘和怀小王爷的时候一般无二很是嗜睡,也难怪娘娘的真气这几日时聚时无,想必和这有关。”
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有了!
心彻底的乱了。
如果说承乾是爱的结晶,那这个孩子算什么呢?
原始冲动下的产物!
不能要,这个孩子一定不能要。否则我和他会算不清,再也算不清。念及此,我冷静说道:“妈妈,去替我弄一副药来。”
当然明白我的话外之音,秦妈妈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霎白,“娘娘……你,你……”接着,她举起手,颤抖的指着我,第一次以‘恨’的语气控诉我,“老身怎么从来没觉得,娘娘原来有这么狠心。”
“妈妈,我不能,不能……你知不知道?”急切中,我都能够察觉得到自己的哽咽。
“老身什么都不知道,老身只知道这两个生命是无辜的。”
泪眼朦胧中,我怔愣的盯着秦妈妈,“两个?”
秦妈妈突地将我抱入怀中,“娘娘,傻孩子,老天都在撮合着你们啊,你为什么就要这般待王爷呢?再说,《彤书》上都有记载的啊。如果被王爷发现了,别说王爷到时候不会原谅你,就是今天你乐得所见的相敬如宾的生活也会没有了啊。”
《彤书》是专门记载皇家后院那些女人月信、临幸日子的书,这般谨慎也是为了防止皇家血脉混淆。
起初,秦王府是没有这本书的。
后来,随着佟儿身怀李宽后。李渊特命皇宫内庭彤史官送予秦王府,并亲命遂安记载。
所以说,秦王府的《彤书》如今掌握在遂安手中。
如果说我既想流掉肚中的这个孩子,又想不被李世民发觉的话,我必须将《彤书》上的记载作假。
念及此,我脑中一亮,“妈妈,我知道您是临募的高手。”
闻言,秦妈妈再度气得颤抖的看着我,怒其不争的戳着我的额头,“你想改?如何改?要不是遂安今天提醒我,我还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那就是说,遂安知道了?
在我怔愣间,秦妈妈又道:“上个月,娘娘的月信并没有如期来临。老身估摸着是不是娘娘将功力皆传予单盟主的原因致使月信紊乱,是以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直到今天,遂安巴巴的跑来问我,老身这才恍然大悟……”
自从遂安接下记载《彤书》的事宜后,很是认真负责,条条款款清楚明白。但上个月的此时,恰逢李雪主因了‘流言蜚语’之事而大闹秦王府。那段时日,秦王府中人人自危。接着我又去了净土寺……
所以,对于我,遂安的记载有一段空白。
今天,眼见着这个月又将临近尾声,遂安一如往常的要为今月的事做个总结。她细细查看之下霍地发觉我今月未去领用月信用品,于是她随手翻到上个月,震惊的发觉上个月我一样未去领用月信用品,而上个月,在所有人的认知中,我曾经被李世民连宠三天。
遂安一直期望着我和李世民能够再有一个孩子。隐约猜到我可能是有了身孕,是以她兴奋的跑来向秦妈妈佐证。
“你知不知道遂安高兴得不得了,她说别的夫人、贵人若非怀孕,她才不去细察她们的细节状况,唯独对你,她最是上心。每月都要查看。她还说,等王爷一回府便要告诉王爷,让王爷请个御医来。”
我惊叫一声‘不’后,紧紧的拽着秦妈妈的手,“妈妈,想办法,一定不要让她告诉王爷。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
痛心的看着我,秦妈妈的眼中突地泛起泪花,“老身一辈子做的都是救人的事,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做这种间接的杀掉两个无辜孩子的事……娘娘,你变了,变了,变得老身都觉得害怕。”
闻言,我失魂落魄的后退,直至床缘边坐下,怔愣发呆:我变了吗?
这段时日,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利用承乾来对付杨丝蕊。
我利用雪主来对付燕小满。
桩桩件件,借刀杀人。
呵呵……是不是在一个时间待得久了,人不自觉的就会去争、去夺、去抢!
今天呢,我更想瞒天过海,亲自处理掉自己的骨肉……
21世纪,我最鄙视流产的人,若非特殊遗传病变状况,我觉得那些流产的人都是刽子手。
而如今,我却即将成为一个刽子手。
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肚子,我的心突地有些不舍,且有些痛。但看着秦妈妈期待、祈求的目光,我咬了咬牙,“可是,就算我要留下这两个孩子,王爷也不会留啊。”
秦妈妈冲动的问了声“为什么”后,接着捂着自己的唇,“我的天,因为王爷……王爷不知道你和他……和他有过……”说不下去,秦妈妈伸出一个手指在我面前比划着。
我长叹一声点头,“所以说,不是老天在撮合我们,而是老天在和我开玩笑。这个孩子……这两个孩子,我……不能要。”
“母妃,什么不能要啊?”
承乾稚嫩的声音传入我耳中的时候,将我吓了一跳。接着我便看到他仅着一身中衣抓着门帘,很是疑惑的看着我。
他听去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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