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册苏亶女为皇太子妃诏》和《册阎立德女为魏王妃诏》相继颁诏,承乾的大婚和青雀的大婚完成得虽然仓促,但该行的礼不差一步,该尽的仪也未差分毫。而且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果然一如你所言,民间也开始流传起简朴的婚丧嫁娶风俗。
一下子解决了两个儿子的终身大事,我身上的担子突觉轻松了不少。高兴之余,春末,特在玄武门宴请群臣。
天上一轮冰月,人间万家灯火,玄武门内外一派盛世之景,君臣间推杯问盏,好不热闹。
当然,众人最多的话题讲的便是前段时日承乾、青雀的大婚,还有不少人开承乾、青雀二人的玩笑。承乾一向油腔滑调惯了,倒也应付自如。倒是青雀,总是憨憨的笑着,时不时看向女眷方向。
呵呵,这个小胖子是真正喜欢他的王妃啊,似乎一时半刻都离不开。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说得真一点也不假。本来我舍不得这个小胖子离我太远,是以在他成亲之前决定将‘武德殿’给他用,再说‘武德殿’和东宫相近,他和承乾二人也好增加兄弟感情。
奈何魏征偏偏以“今武德殿近储后焉,在东宫之西”之言谏止。而青雀呢一扫以往誓死不离开我半步的禀性更是屁巅的自己搬家,搬去了早就为他在长安营造的‘魏王府’中。
说起这个魏王府,其实名头还很有些大。它本是前隋离宫,名唤‘芙蓉园’。园中广厦修廊,连亘屈曲,其地延袤爽垲,跨带原隰,又有修竹茂林,绿被冈阜,东坂下有凉堂,堂东有临水亭,池中遍生荷、芰、菰、蒲、冒,其间禽鱼翔泳……可以说,是长安最美的一处风景地。自从搬去了芙蓉园,除却上朝外,青雀便不怎么来皇宫了,美其名曰‘在家整理资料、专修地志’。
见我一直煞感兴趣的看着青雀的方向,无忌笑道:“是想着要抱孙子了想傻了罢。是不是觉得自己老了?”
我收回落在青雀身上的眼光,睨了无忌一眼,“胡说。朕怎么可能会老。你莫要忘了,再过两个月,我便又要当父亲了。”
戏谑的向我眨了眨眼睛,无忌又笑道:“好在青雀的孩子会比你女儿晚出生半年时间,要不然……”
当然知道他未尽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瞪了他一眼,“便算朕的孩子比青雀的孩子小又如何?一样是长辈。朕还打算一直和观音婢生到老呢。”
“好好好,生到老,生到老。”说话间,无忌拐了拐我的胳膊,提醒道:“别再老看青雀了,再看下去,那魏刺头又要有事没事便规谏你少疼青雀的话。上次不是规谏青雀不得住武德殿便是规谏青雀不得乘坐小轿上朝……”
呵呵,青雀的体型一直偏胖,走路有些吃亏,所以我特允他上朝期间专乘小轿进宫,这在李唐还真独他一例,当然便遭到魏征的反对。但这一次,他反对也无效。我以青雀编撰《括地志》过累为由,将乘小轿上朝当成了青雀的奖励。
当然,我对青雀的宠何止这些,因为觉得青雀编撰《括地志》太累,事必亲躬,我特意让他在魏王府置文学馆,并任其引召学士,听闻萧德言、顾胤、蒋亚卿、谢偃等一批喜爱地理山川的人均已效劳青雀麾下。
此时青雀的风光不亚于我当年在‘天策上将府’置文学馆的风光。
如今我疼青雀的种种一如当年父皇对我的偏宠。我知道魏征的时时规谏是他怕,怕承乾会心生忧郁。他担心承乾、青雀两兄弟一如当年我和大哥生嫌隙般……呵呵,他想得也太长远了些,无异于杞人忧天。
“还有啊,我听说青雀大婚费用超过了太子,你小心些,免得又被人拿来作文章。”
青雀的大婚是我一手安排,当然便打不住,超过承乾的大婚花费也是我始料不及。但超出的费用并未动用国库分毫,是我私下拿出来的,又关这些人什么事。念及此,我冷哼一声,“小心什么?朕马上下谕,谕魏王因编撰《括地志》一事,特奖励他的月花费再增加几成。”
“还增加?再增加就真和皇太子平齐了。”
看着无忌震惊的脸,我‘哧’了一声,不屑道:“谁说的。我不会口谕乾儿的花费从此不受额度的限制吗?我倒要看看,乾儿的花费不受限制后,还有谁总拿青雀和乾儿的花费说事。”
闻言,无忌有些抽搐的看着我。有些恼道:“你也太宠这对兄弟了。”
“该我宠的,为何不宠?”
正说话间,房玄龄端着酒杯上前,哈哈笑道:“陛下,国舅爷,你们两个私下有说不完的话,这宴请群臣的也不能将我们都撇下啊。方才侯爷他们还在起哄,说多少年了,我们这些人难得喝得这般畅快,也难得喝得这般尽兴,所以大家都拾掇着老臣过来请陛下赋诗一首为这玄武门宴群臣的御宴助兴啊。”
不再和无忌说些琐碎事,我道了声‘好’后,说道:“拿笔来。”
趁着福田命一众宫人取纸笔的功夫,我笑着说道:“今日朕赋诗一首,你们在场的个个都跑不了,都得赋诗。夺冠者,朕有赏。”
一时间,下面都是‘好好好’的声音。倒是刘弘基、段志玄等一帮武将不服,道:“陛下明着偏心,作诗赋诗都是文臣的玩意,我们这武将怎么办?”
‘哈哈’一笑,我道:“你们可以舞剑、舞刀尽兴啊。谁舞得好,朕一样有赏。”
如此,文臣武将莫不欢呼雀跃。
很快,即兴作诗的笔墨纸砚一一摆上桌案。我率先执笔,很快便写下一首《春日玄武门宴群臣》。
紧接着,无忌、褚遂良、欧阳询等人的诗作亦一一呈现在房玄龄面前。
在一一诵读他们的诗作后,房玄龄最后拿起我的诗作,在赞叹着我的字越发古朴素穆、形态自然后,他诵道:“韶光开令序,淑气动芳年。驻辇华林侧,高宴柏梁前。紫庭文佩满,丹墀衮绂连。九夷簉瑶席,五狄列琼筵。娱宾歌湛露,广乐奏钧天。清尊浮绿醑,雅曲韵朱弦。粤余君万国,还惭抚八埏。庶几保贞固,虚己厉求贤。”
随着房玄龄语毕,一片叫好声响起。
“看来,陛下的诗要夺冠了。”语毕,房玄龄凑近我耳边,“不会是皇后娘娘写的罢。”
“先生认为呢?”
“如果是皇后娘娘写的倒说得过去。如果是陛下写的,和皇后娘娘那首《春游曲》一比,此诗就逊色多了。”
知道房玄龄定是喝高了,又开始肆无忌惮了。我笑着扶他坐下,道:“再怎么说,朕也是您的旁听弟子,您老不能老是这般打击朕啊。”
我和老房相互打趣间,下面响起了震天的鼓乐,好熟悉啊━━《秦王破阵乐》
说起《秦王破阵乐》,这还得益于你大肆的渲染,自从战胜刘武周后,此曲在李唐大地广为流传,甚至流传到了更远的四方诸国。
随着雄厚的鼓声响起,刘弘基、段志玄等人在场中舞剑的舞剑、耍刀的耍刀、弄枪的弄枪,时不时逗得我们大叫一声‘好’。
玄武门,曾是我心中的痛,亦也是这帮臣子们心中的痛。如今我在玄武门大开御宴是向他们证明,证明他们助我走过了心中的痛。所以,今天,他们心中的高兴不下于我。所以这也是侯君集、房玄龄等人说‘……多少年了,我们这些人难得喝得这般畅快,也难得喝得这般尽兴……’的话的原因。
“皇后娘娘助兴《秦王破阵乐》!”
闻得福田的高声传话,在场中舞剑、耍刀、弄枪的侯君集、段志玄等人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然后急急退下,场地空了下来。
早知道我要在这里摆宴,这几日你时常出入宫庭乐坊,莫非就是在为我们准备《秦王破阵乐》舞。
一时间,不觉想起大败刘武周那一年,我回归长安首日,你在长安郊外率领着你的天罡星、地煞星为我表演的鼓舞。那一缕风姿带着绝艳的神采,不但震摄了我的心神,亦震摄了我所有手下的心神。让他们觉得战没有白打、血没有白流。
我沉思间,一众众列队有秩序的跑进了场子。
不同于原来的鼓舞,今番首先进场的是一群穿甲持戟的宫女,女扮男装之下倒也别有风采。
很快,百余人排好队,左面呈圆形,右面呈方形,前面模仿成战车形状,后面则摆成战队形状,队形展开像簸箕伸出两翼、作成打仗的态势。不时的挥舞着手中的长戟。
紧接着,一面大鼓被抬了上来,鼓上有二人。站着擂鼓的是如云、如月。
你在哪里呢?我不知不觉站了起来,想找到你的身影。
可是,你并没有上场。
随着如云、如月擂出有节奏的鼓律,一阵激昂的琵琶曲随着春风斗破夜色而来。
《秦王破阵乐》!
激昂的曲调很快便漫延至玄武门内外各个角落。
那群宫女们在曲调变幻下不时的变幻着队形,不时的挥舞着手中的长戟,不时的大喝出声。
随着琵琶曲调越来越高昂,随着鼓点越来越激烈,我似乎看到了战场的旗帜,似乎看到了敌兵的鲜血,似乎看到了奔驰的战马,还有……还有无数为我李唐倒下的将士。
一时间,与我一同打仗走过来的人不知不觉便唱道:“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此声震百里,此气壮山河。
抽过无忌腰间的宝剑,我飞身跳上大鼓,随着一众人的唱词、随着我熟悉的琵琶曲调尽情的起舞。
这舞是献给所有躺在地下的英灵的,这舞是献给大哥、元吉的,这舞是献给在场所有人的,这舞更是献给那个在幕后畅弹琵琶的你的。
秦王破阵乐,君臣狂欢夜!
随着琵琶曲尽,随着鼓点落,我手中的剑亦重新飞回无忌腰间剑鞘。
“朕决定,自即日起,此乐、此舞更名为《七德之舞》,我李唐子孙务必代代相传,以牢记那些为了我李唐盛世而倒在战场的同袍,也牢记为了我李唐盛世仍旧不断在努力的人。”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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