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长孙皇后

作者:素馨小花

  这一觉,睡得有史以来的安宁。我睁眼的时候,便见一双明亮的眸子近在眼前。

  “妈咪,醒了?圣诞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一整瓶的五彩幸运星,应该是出自眼前这位乖巧的小女孩的手工制作。我笑着伸手接过,拉过小东西的脑袋亲吻了一口,道:“谢谢。小兕子,你喜欢什么呢?”

  突地,小兕子眼中升起水线,她的声音也略有些哽咽,“兕子有妈咪的吻就够了。”

  这孩子。

  我心升起万千柔情,伸手抱着她柔软的身子,道:“傻孩子。来,今天是圣诞节,是21世纪的最后一个圣诞节,我们母女二人出去乐和乐和。”

  小兕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不可置信问道:“妈咪今天休息吗?”

  “作为法证人员,我在没有得到你父皇的鉴定报告前不能从事刑侦实践工作。作为法学院的学生,今天圣诞可以放假一天。所以,妈咪可以陪着我的小兕子乐和一天。”

  “耶!”小兕子高兴的举起手,道:“不过,没有一天时间了,只剩下半天时间了。”

  “嗯?”

  “因为,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啊,我居然睡了这么久?思绪间,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翻身下床,急速的穿衣梳洗,不忘问道:“小兕子,今天是你自己穿的衣?”

  “兕子想学一学,好歹穿上了。”

  “你怀真叔叔呢?你吃过早餐没?”

  “怀真叔叔做了早餐兕子吃,兕子吃得很饱,现在不饿。怀真叔叔吃过早餐便出门了,说是有事。他说他要追得妈咪的话一人不能成事,还得找人帮忙。”

  这个怀真,这种话也和小孩子说。但转念一想,他这是并没有将兕子当外人看,也没有将兕子当小孩子看,倒也合兕子的味口。要不然,小兕子如今不会一口一个‘怀真叔叔’叫得这么亲热。

  我‘哦’了一声,“那他要找谁帮忙呢?”总不外乎小七、小九、小乙。

  “听怀真叔叔说,是一个叫黎昕的姐姐。”

  本在漱口的我急速的咳嗽起来。

  好恶毒的怀真,原来是找她,那个非李济安不嫁的黎昕。还别说,黎昕还真有着非常的本事,她看中的东西似乎从来没有不到手过。如果有她从中牵绊着李济安这倒不失为一桩好事。虽然我接受得了兕子,但我却未见得接受得了李济安。

  “怀真叔叔说,如果黎昕能够如愿以偿嫁给父皇,而他也可以如愿以偿的娶得妈咪的话,你们四人可称得上万事大吉,而我就会有一个父皇、两个妈咪、一个DADY共四个长辈疼爱。”

  这怎么算的?

  哦,父皇是李济安,妈咪是我和黎昕,DADY是怀真。

  这个怀真,诱孩子还真有一套。它日李济安归来,还不知会如何痛心他的小公主这般快便倒戈了吧。

  一边腹诽着怀真的腹黑,我一边快速将自己一应事处理完毕,这才一把拉过小兕子,看着她乱蓬蓬的头发道:“瞧这头发,自己梳的吧?”

  ‘嗯’了一声,小兕子笑得有些害羞道:“就是梳不好。”

  “扎这许多的辫子多麻烦啊。”

  “父皇说母后小时候也喜欢这样扎,于是他就总喜欢替我梳这样的辫子。可我的手不灵活,总梳不好。早知道梳不好,今早我就不该将它们都拆了的。”

  呃,我小时候应该一直留短发,长发在孤儿院而言算奢侈物。兕子的话我有些不明白。但随即一想,也许那李济安是为了哄孩子而编的一些话罢。如此想着,看着一头扎得实在不怎么地的辫子,我道:“我帮你重新梳个马尾如何?即简单、又精神。”

  “妈咪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可是,马尾辫配着这一身公主装的行头,唉……不得不重新找了套休闲服饰给她穿上,这样一看,很像是一个要外出休闲的小公主。

  怎么看怎么都是公主范啊。最后我只得认命:我的小兕子就是个公主命。

  “这样如何?”

  看着镜子中的形象,兕子笑了。道:“这样也不错。这套衣物一般是父皇带我外出骑马的时候穿的。”

  这话说得我都有些脸红了:我不会骑马啊!

  “妈咪,走吧,无论是不是骑马,只要妈咪在兕子身边就好。”

  这孩子,真贴心。我轻轻搂过她,然后又随手抓了件带帽薄羽绒衣替她穿上,道:“外面在下雪,可不能冻着。”

  兕子再度甜甜的笑了,然后还亲吻了我一口以示她喜欢。

  这21世纪的最后一个圣诞节相当的喜庆,大街小巷充满了欢声笑语。

  并没有带兕子去疯狂购物抑或是儿童乐园,我只是带着她穿行在大街小巷中让她感觉过节的气氛。

  也许是第一次这般游玩,小兕子玩得很嗨,饿了我们就吃同样的小吃,渴了我们就喝同样的果汁,我发觉果然如怀真所言,我和兕子的兴趣爱好简直可谓如出一辙。

  直至夜幕来临,我和兕子才抱着一堆民间艺人的手工艺品兴尽而归。

  为我们开门的居然是李济安。

  “父皇”一声后,我身边的兕子就似一只百灵鸟般飞扑到了李济安为她展开的怀抱,然后,她抱着李济安的头使劲的‘啪啪’亲了两口。

  “父皇的小兕子,今天玩得高兴吗?”说话间,李济安瞟了我一眼,看着我满怀抱的工艺品,他一把拉了我进来,然后随手将门关上。

  呵呵,怎么有种我是到这个家来作客的感觉。

  而兕子的注意力不再在我的身上,正叽叽喳喳的回答着她父皇的问题并且向她父皇显摆她今天都发现了哪些新奇的东西和好玩的东西。

  “石头,你回来了,再等一会,晚餐马上就好了。”

  听着怀真熟悉的招呼语,我‘哦’了一声,将那些琳琅满目的小工艺品统统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斜身看向厨房方。居然有两个人影。接着,我似有所悟:不会是黎昕吧。

  果然,随着小兕子献宝似的将她为怀真准备的礼物送到怀真手上时便听她稚嫩的声音传来,“怀真叔叔,这位姐姐是?”

  “黎昕。”

  “黎姐姐。圣诞快乐。”

  “兕子,她不是姐姐,你应该唤她阿姨。”

  “黎姐姐,没成想你会来,好在我和妈咪买了不少的礼物,都在外面,你去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呗……”

  兕子仍旧将黎昕唤作‘姐姐’,可想而知,她心中有些反感这个黎昕。

  一边思绪着,我一边活动着筋骨窝到了沙发中,随手点开了电视。

  一只骨节分明、堪称完美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手上还端着一杯清茶,飘着淡淡的清香。

  茶是我熟悉且最喜爱的茶,但这手却不是怀真的手。顺着修长的手往上看,兕子她父皇正微弯着腰,笑意吟吟的看着我。

  自打见面以来,这位父皇同志在我的映像中就若石雕般,除了冷俊的神情外便是那日在餐饮部质问我的种种可叹之神,如今这笑脸,真是要人命啊!

  我似乎听到了自己胸膛‘咯噔’一声的跳动声。

  对于我而言,这位父皇同志可谓我生命中的不速之客。是他将我本风平浪静的生活搅得活色生香,硬是让这世间凭添了许多可供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

  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啊。更何况他是兕子她父皇。再说我们也不是那种互抛互弃的关系,我没必要像怨妇般的看着他,我总得摆出点所谓的大度。

  念及此,我接过茶,道:“谢谢。”

  他顺势坐在我边上,笑意吟吟道:“至于这么客气?你我之间孩子都有了。”

  “李教授……”

  “济安。”

  好吧,是嫌我对他的称呼太过死板。“济安君!”见他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但接着看他脸上的笑意似乎并不反感我如此称呼他,于是我接着说道:“对于济安君未经我同意便取得我肝脏细胞遗传密匙一事,我并不打算追究你的责任,因为兕子是个非常值得人喜爱的孩子。但我喜爱兕子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得了你却是另外一回事。虽然听兕子之言你们找我找得很辛苦,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我知道。”

  “我和怀真的感情很牢固。不会因了你和兕子的出现便横生枝节。”

  “我知道。”

  知道得这般清楚还偏要在我和怀真的眼皮子底下晃是什么意思?可不要告诉我你只打着培养母女感情的旗帜。

  似乎看懂了我眼中的质问,李济安笑道:“有几件事必须得声明。”

  “何事?”

  “第一,你和怀真只是未婚夫妻关系,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第二,如果你和怀真的感情真的很牢固,便不会害怕我的横生枝节,因为我的横生枝节之于你们的情比金坚根本毫无意义。第三,你和我也曾经是口头上的未婚夫妻,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有兕子,兕子从来便不是我从你这里不地道的偷来的,而是你非常情愿的许予我的。第四,最后重申,我此番来不但是替我的兕子找回母亲,更是替我自己追回失忆的妻子的。”

  什么失忆的妻子,明明方才他还在说‘你和我也曾经是口头上的未婚夫妻’的话,怎么最后突地就变做了‘追回失忆的妻子’的话了呢?

  这前后变化也忒快了些。

  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条条框框,我不屑的提醒道:“如果我没记错,应该不是妻子,而是未婚妻吧。”

  闻言,李济安的眼睛一亮,很是热切的握住我的手,道:“阿石,你记起来了?记得我们也曾经是未婚夫妻?”

  我急忙摆脱他的手,“不是我记起来了,是你方才自己说的。”

  因了急于摆脱他的手,我手中的茶杯便有些不稳,溅了些许茶出来。溅到我的手上。

  李济安急忙伸手替我擦试着,并赔礼道歉道:“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些。连兕子都知道这种事急不来,我……”

  请问,你这是在赔礼道歉还是在顺手揩油?

  念着自己乃礼仪之邦,再次忍着额角青筋的跳动,我将茶杯顺势放在茶几上,随手抽了纸巾在手上擦试,以摆脱他的纠缠。

  眼见他略带灼灼又略带委屈的眼神,我说道:“这种事不是急不急得来的问题,而是我非常的清楚明白我从来便没有失忆过。济安君,你又何苦偏要和我开这天大的玩笑?我们一是一,二是二,我非常感谢你能够让我拥有了兕子这么一个女儿,但……”

  不待我的话说完,李济安摆了摆手,正色说道:“第一,我从来便不喜欢开玩笑,我也喜欢一是一,二是二。第二,如果你果然没有失忆,那你能否告诉我,你早间在枕头底下到底在找寻什么呢?在没有找到你认定要找的东西的时候你是否心慌、害怕,有一种失去了什么东西的感觉会漫上你的心扉……”

  李济安后面说些什么我已听不下去了,他的第二问若晴天霹雳将我给震晕了。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洛阳病变醒来后,有什么改变了我却说不上来。

  就比如说这个摸枕头底下看有否有新任务这件事而言。

  洛阳病变之前,如果我没有摸到新任务,就会觉得丢了一个大包袱般的莫名的轻松。

  洛阳病变之后,但凡摸不到新任务,我就会心生害怕、慌乱、恐惧,总感觉自己在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却偏偏找不着。

  也是自洛阳病变以后,我便有种我曾经失去了什么的感觉漫上心头。

  可无论我如何去想,却总觉得又不可能。因为我可以清楚的细数自己26年来到底做了些什么、干过些什么……

  只是现在,李济安的问话便似问进我心中去了似的,让我又有了瞬间的怔愣和摇摆:难道我真的失忆过?

  在我怔忡间,我又再度清楚的听李济安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在医院醒来在枕头底下摸到怀真的手便觉得踏实了,便冲动的答应了怀真的求婚?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在枕头下要摸的那双手并不是怀真的手而是我的。这也是你昨天早上一摸到我的手便心安的原因,难道你想否认你当时心中的感觉?阿石,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你一直在枕头底下想要摸到的其实是我的手,我的啊!”

  说话间,我只觉得他那双若黑曜石的眼越发的深沉了,便似一滩黑洞要将人吸了进去般。随着厨房传来的一个裂碗的声音,接着便传来兕子嘻嘻哈哈的笑声还有黎昕说着‘不好意思,失手了、失手了’的话语。

  正因那碗裂之音,我便似从那黑洞逃出来的鸟吃了一惊,急忙扑腾着翅膀又展翅高翔。飞出了眼前人深沉若黑洞的眼。心中不得不震惊眼前的人居然连我在洛阳医院的事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看来真的是有备而来。

  “不。不对。你说的不对。洛阳病变是今年的事。而你说的却是我15岁时的事,不能同日而语,不能。就算我因了犯病而真的有忘记什么,我忘记的应该是我26岁的事而不是我15岁时的事。”

  看着厨房的方向,李济安露出很是责怪的神情,接着他又重新看着我,道:“你从事的是法证工作,对医理肯定极通。你应该知道人们有时候为了某些原因会刻意遗忘某些事。然不论他们如何刻意遗忘,但在某一时刻,因了某种契机便很有可能激发他们刻意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洛阳犯病也许正是你的转角点,正因了这个转角点,使你不自觉便恢复了你15岁那年的许多习惯,虽然这个习惯你还不明白是什么,但你已经开始想寻求答案了,不是吗?”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好笑的看着他,道:“就是枕头底下摸东西的习惯吗?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习惯自打我记事的时候起便是怀真训练我的,那是因为但凡是他交待予我的‘新任务’都会放在我的枕头底下。当然,济安君是心理咨询师,察言观色自是有独到之处。不可否认,自洛阳犯病以来,因为摸不到东西我确实觉得有些遗憾,但我遗憾的应该是怀真没有新任务予我,并不是遗憾没有摸到济安君你的手。不妨再告诉你,怀真予我的‘新任务’还有些是恶作剧,也许是我和怀真都长大了的缘故,这些恶作剧不再。而长大的我时有怀念,这种怀念也许也是造成我心生遗憾的原因。”

  我的一通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也是这段时日以来我总结出我摸不到枕头底下的东西时为什么会失落、害怕、恐慌的原因,因为只有这样才说得通。既然我好不容易说服了我自己,那如今我便得来说服眼前的人。

  定定的看着我,李济安半天不作声,只是喃喃道:“怀真、新任务、恶作剧……原来如此!”

  “嗯?”

  一笑之下,若春日洒满田野,李济安柔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提前帮你做心理咨询,也许便能找到症结所在。”

  依如今我和他的情形,就算我没心理问题只怕在他的刻意添加下我也会变得有问题。是以我断然回绝道:“不必了,我会向老院长说清我们的事情,然后要老院长另外安排人来替我做心理鉴定。”

  如果李济安和我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他做为我的心理咨询师给我做心理鉴定确是最佳人选。但如今我和他因了兕子的原因而牵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按司法界的惯例,李济安已不是我的心理咨询师的最佳人选了。

  在这一原则上,老院长最是公正严明。

  “好,你若坚持,我定不反对。我也希望你能够快些好起来。”

  这话说得我好像真的失忆过似的。哼,我倒觉得要做心理鉴定的人应该是我眼前这位年轻有为、大名鼎鼎的李济安方是。

  “父皇、妈咪,你们在说些什么,说得好热闹。”说话间,兕子已跑至我们身边,一屁股在我和李济安中间坐下。

  “当然是说我们如何帮妈咪捡回记忆的事喽。”

  听着她父皇的回答,小兕子仰起她若粉雕玉琢的脸,脆脆说道:“父皇不是说熟悉的环境最能让人想起曾经失去过的记忆么?将妈咪带回我们老家,我相信妈咪看到老家的情形,一定会很快想起往事的。”

  闻言,我眼睛一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无论我熟不熟悉那个环境,都可以做到快刀斩乱麻。

  再说李济安和大师兄是同族人,怀真也一直想亲眼见大师兄竞下的玉龙子,而且他对大师兄他们这个少数民族倾慕已久。

  “就是不知你妈咪答不答应陪我们回去啊?”

  听着李济安的问话,兕子似一只小哈巴狗似的摇着我的手,可怜兮兮道:“妈咪,去吧,去吧。兕子现在是放寒假,一旦过完年,学校便要开学了,我再也出不来。出不来就看不到妈咪了。”

  这孩子,我好笑的摸着她的头发,道:“好,去可以,但必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父女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将怀真带上。”我不能给自己和李济安独处的机会,否则对怀真不公平。

  眼见着李济安不屑的撇嘴,却传来怀真叫着‘开饭喽,开饭喽’的声音。还有他问道:“到哪里要将我带上?”

  兕子跳下沙发,跑到怀真面前,兴奋说道:“妈咪答应了我和父皇去我们的家乡看看的事,保不定就捡回失去的记忆了。妈咪还说要带上你。”

  “你们的家乡!”怀真高八度的声音显示着他的紧张,在确信兕子点头后,怀真很是兴奋的说道:“好好好,我马上准备,放长假就出发。”

  圣诞一过,眼瞅着国人最期待的春节便要来临。怀真有一年的时间没有休息,将所有的假期都集中在了22世纪的第一个农历新年。而我呢,一般都随着怀真走,所以说今年我们的长假时间绰绰有余。

  “我也去,成不?”

  黎昕的问话提醒着我们这里还有一个人。看着她真诚的目光,我很想答应。可惜,那个神秘的少数民族家乡我做不得主。于是,只好一如黎昕般看着李济安。

  “不成。”

  随着李济安的决定落地,我、怀真、黎昕同时问“为什么?”

  “因为族规。”

  “什么族规?”黎昕有些焦急的上前,站在李济安面前,又问:“若真有规矩,为何石头能去?怀真能去?我就去不得。”

  看了我一眼,李济安道:“因为阿石是我孩子她妈,而怀真……”说话间,他又看向怀真,道:“而怀真是我孩子她妈的未婚夫。”

  我和怀真同时被呛到了。

  素来精明干练的黎昕居然语无伦次道:“那我……我……我是……”

  未理会黎昕,李济安只是抱过兕子坐在自己腿上,说道:“兕子,替父皇告诉这位黎姐姐,我们的族规是什么?”

  一句‘姐姐’硬生生将我们这些人的辈份排得一清二楚。

  我感叹间,只听兕子清脆的回答道:“我们族规,非沾亲带故者,不得入内。”

  呵呵,这个族规订得……

  想当然,圣诞晚宴因了黎昕的失落便有些不欢而散。

  唉,这个李济安也真是的,瞧在人家为他做了这么一大桌子饭菜的份上也应该婉转的回绝才是啊,哪有这般快刀斩乱麻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还是我们怀真好,我们怀真义务的充当着护花使者的任务,亲自送失落的黎昕回她的宿舍去了。

  我呢,百无聊奈的坐在餐桌旁看着坐在电视机前沙发处正父女情浓的父女二人。小兕子正不耐烦的换着台,而李济安正有模有样的替他的宝贝小公主梳理着长发。

  在李济安的精心梳理下,小兕子那一头我所认为不怎么听话的美发再度变得听话起来,一如昨早般,李济安替他的小公主编了无数个小辫子挂在小公主的头上,随着小公主的脑袋一摇一摆下尽晃荡起来,煞是调皮好看。

  听得开门声,我知道是怀真回来了。而李济安正替他的宝贝公主编好了最后一根发辫,然后坐在小公主身边,将小公主搂在怀中。

  我低声问怀真,“黎昕怎么样了?”

  怀真亦低声回答,“她说不会放弃的。离过年还长着呢,她说时间会改变一切。”

  呵呵,我们的黎大美人素来以执着著称,看来有戏。

  见沙发处的父女二人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怀真随手拖了个椅子在我身边坐下,一如我般,依着餐桌支着下颌,看着前面的父女。

  “父皇,你说如今的电视是不是非常的无聊,一些所谓的历史剧怎么都成了言情戏?”

  闻言,李济安好笑的拍着小公主的头。而我和怀真则因‘言情戏’而傻了眼。接着只见小公主相当不耐烦的将摇控丢掉,怒道:“这些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怎么不是编父皇喜欢武媚就是编父皇喜欢徐惠?”

  武媚?徐惠?

  我和怀真两个再度傻眼,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怀真拍了拍脑袋,然后伸手至唇边‘嘘’了一声后示意我不要作声,接着他快速跑进自己的房间,很快便如一阵风般的出来,手中握着一本隋唐史。

  他快速的将隋唐史翻开,直到出现一张家族族谱,他才将那族谱中的名字指予我看。

  武媚:曾经是唐太宗李世民的才人,后来是李世民的儿子唐高宗李治的皇后,最后是大名鼎鼎的女皇武则天。

  徐惠:唐太宗李世民的才人,按史书记载,她五个月的时候便能开口说话,四岁的时候便能诵《论语》、《毛诗》等篇章,八岁已善属文。据说此女是自打李世民的长孙皇后薨后最被李世民喜爱的女子,只因此女的容貌、所言、所行都极似长孙皇后。

  难不成现在小兕子口中的武媚、徐惠就是这二人,那小兕子口中的父皇是李世民还是我们眼前的李济安?

  如今我们看的是活生生的天方夜谭还是聊斋?

  我和怀真不觉同时打了一个哆嗦。只听李济安问道:“你怎么就认为父皇不喜欢武媚抑或是徐惠?”

  “哼”了一声,小兕子道:“她们二人从14之龄便随了父皇,但一直至27岁皆无所出。若父皇真喜欢她们二人,为何她们二人陪伴在父皇身边13年均无所出?要知道,这一阶段是女子最佳生育年龄,按《周礼》之规,后宫女子若在27岁前未达及四夫人之贵、德、淑、贤之位,从此便不得沐君恩……”

  这李济安问的是什么?

  这小兕子答的又是什么?

  估计怀真知道我不懂,于是又将手中的书翻了几页,然后指了一段话让我看。

  我仔细看去,大体意思是说古时后宫的女子,也就是皇帝的那些老婆们,一旦过了27岁便会被看作是老女人。在古人眼中,这些老女人是不容易具备生育能力的。为了皇家血脉的传承,这些老女人便自然而然不会再被安排侍寝,从此等待她们的只有一条路━━寂寞老死宫中。

  当然,如果这些后宫女人如果有人爬到了贵妃、德妃、淑妃、贤妃的位置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因为她们爬到了‘四夫人’之位,相当于和皇帝有了非常深厚的感情,是不会被皇帝抛弃的女人,这些不会被皇帝抛弃的女人仍旧可以以27岁之高龄获得君恩。

  看到这里,我恍然大悟,难怪古时后宫中的女人总是喜欢抛头颅、撒热血的斗来斗去斗个你死我活,原来她们都不想在27岁便被判了‘死刑’。与其在27岁后凄苦的老死宫中,还不如趁着年青好好的斗上一把,便是死也是轰轰烈烈的。

  ‘四夫人’原来指的是这个东西。

  可兕子这么小,怎么就懂这些且能够顺口拈来呢?

  难道……

  我和怀真同时觉得阴风阵阵,相视一眼后同时缩了缩脖子。

  “保不准是父皇没有生育能力!”

  听着李济安沉默半晌后突然冒出来的一句回答,我和怀真同时一个踉跄,双双扑倒地上,然后双双狼狈的相互着爬了起来。

  我和怀真方方坐好,却听小兕子又冷哼一声道:“若真被人这么编,那这人真就该死了。若父皇没有生育能力,那我们又是哪来的?我又是哪来的?难道我们这些父皇的孩子都如孙悟空般是从石头缝中蹦出来的?”

  小兕子的质问一个接一个,也许是由于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最后因了咳嗽才止住质问。那李济安很是心疼的替小兕子揉着胸、顺着气,柔声解释道:“你气这些做什么?生气只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而已。你何苦拿别人的错惩罚你自己呢?你身体本就不好,有气疾,还是平心静气些的好。”

  气疾!我的天……用现代说法,应该是气管炎、喘息性支气管炎或者哮喘吧。

  我和怀真都通医理,是以都略挑眉毛,眼中传递着信息。

  听着李济安的柔声劝解,小兕子倒也不生气了,而是尽力的平息静气。只听李济安又笑道:“要知道,百十年前,有人编的尽是父皇最喜欢什么隋炀帝的公主的戏呢?”

  “隋炀帝的公主?谁?不会是说姑姑南阳公主吧。”

  闻得小兕子之问,不待李济安回答,怀真急忙将手中的隋唐史又翻了数页,直待隋炀帝杨广家族的族谱出现在我眼前,我随着怀真手指方向定睛看去。

  南阳公主:隋炀帝之长女,萧皇后所出。降(下嫁)宇文士及,后宇文士及助唐,南阳公主伤心之下出家为尼,从此夫妻恩断义绝。

  看过注释后,我和怀真瞪大眼睛同时扭头看向李济安。只听李济安哧笑一声,道:“不是你的南阳姑姑,说的是另外一个‘公主’。”

  李济安似乎着重‘公主’二字,而且将这二字说得极明显。我和怀真急忙再仔细看隋炀帝家的族谱,很奇怪啊,这家谱上明明记载着隋炀帝只有一个公主南阳啊。真的没有第二个公主了。倒还记载着有个女儿。

  只是这样一看,我不觉‘咦’了一声,在我脑海中因受了些所谓的历史电视的狂轰滥炸,一直以为隋炀帝杨广应该是个非常滥情的主,而且其下子女不说上千起码也要有近百才是。但万不想如今一翻他的家族史,这才发现他的子女少得可怜,仅四子二女。这样算来,隋炀帝应该不是什么滥情后宫的主。

  呵呵,可想有些电视剧害死人啊!

  思绪间,我看向隋炀帝那‘第二女’的注释:恪母,帝女也。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连封号都没有。

  也就是说,隋炀帝的第二个女儿应该不讨隋炀帝的喜欢,应该是庶出,正因了是庶出所以名不见经传,若非她后期成为唐太宗李世民的妃子且为李世民生下‘恪’,她应该一如一个不见经传的宫女般,来去无踪的消散于历史烟尘。没人知道她来过,也没有注意她何时走的。

  做为‘帝女’,她未得其父赐予的封号。

  做为‘妃子’,她的一生只在史书上留下‘恪母,帝女也’五个字。

  好可怜的女人……

  我深思间,只听小兕子说道:“可隋炀帝一生只册封过一个公主啊,而且这个南阳公主姑姑后来亦在扬州事变后和其母萧皇后前往突厥避难,直至贞观四年,父皇一统突厥后她才和她的母后萧氏归长安。但因和宇文士及夫妻情断,于是便出家为尼了啊。南阳姑姑怎么可能成了父皇最喜欢的女人了?这不是瞎扯?”

  李济安不答反问:“你再仔细想想,父皇身边就没有隋炀帝的女儿?”

  似思索了片刻,小兕子‘哦’了一声,道:“父皇说的是李恪的母妃吧,她是隋炀帝的女儿。”

  “不错,百十年前,许多电视演绎的是她和父皇的风花与雪月呢。”李济安这话说得有些煽阴风点鬼火的味道,漫尽嘲讽。

  小兕子‘啧啧’两声,叹道:“什么公主,不过是隋炀帝的一个女儿罢了,而且还不知是哪个宫人所出。炀帝躲避‘十八家反王’战乱逃到扬州的时候还将她遗忘在了长安。若真是公主,炀帝早就带着她前往扬州了。别说公主了,至隋炀帝驾崩时她连郡主之封都没有。皇爷爷当年攻下长安,出于政治因素的考虑,出于想巩固隋时旧臣的原因,是以才将她破格赐于父皇以达到收拢仍旧拥护前隋老臣的目的,说白了,她不过是个政治工具。父皇又怎么会喜欢一个工具呢?”

  ‘哈哈’一笑,李济安摸着小兕子的头,道:“你倒看得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当年皇爷爷要夺取中原江山的时候,不也和突厥有过交易?与其说皇爷爷为了取得突厥的相帮而甘愿称臣的话,倒不如说皇爷爷是利用突厥,让突厥当他的工具而已。难道你还要说皇爷爷是喜欢突厥不成?说起来,我还是相当的欣赏皇爷爷那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气魄。想汉时,韩信愿受胯下之辱……”

  后面这个小兕子再说些什么我已听不进去了,我只是和怀真傻瓜似的相互瞪着眼,这个小兕子满口的帝王之术,满口的历史典故,简直就像是从古代走来的一个人啊。

  怀真有些颤抖的又翻了那隋唐史书两页,然后指了一个人名让我看:李渊━━唐高祖,李唐皇朝的开国之君。

  我诧异的看着‘李渊’二字,不明白怀真是何意思。

  马上,怀真又指着另外的一个人名我看,我起先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擦了擦眼睛,再定睛一看,没错,是‘兕子’二字,其下注释:唐太宗李世民第19女,长孙皇后出,幼封晋阳公主,字明达,幼字兕子,为唐太宗李世民亲自抚养,是中华历史上下五千年中唯一一位由皇帝抚养的公主。

  史书上还大篇幅记载了这位晋阳公主的事迹,其中笔墨最多的是李世民批阅奏折的时候都要抱着她,早晚达到不离手的地步。也正因了此,那位聪明的晋阳公主便偷偷学会了李世民的‘飞白体’并且时不时的冒李世民之字迹批阅奏折,甚至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可惜的是这位聪明的晋阳公主却是过早夭折,李世民为了她罢朝一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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