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吉祥和何元吉都只是一般的外伤,敷一下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是如意看着他们两个,还是免不得动了气,可他们已经受了苦头,她除了笑着安慰,也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
比起自己的伤势,何元吉更担心的是如意说的那个什么大生意。他长这么大,就做过苦力活儿,做生意什么的全然不知,真要让他做生意,还是一笔大生意,他觉得心里没谱。
吉祥拽着他用布一层一层抱起来的三两银子,咬了咬牙,忽然抬头看着他道:“何元吉,你就是一两银子都没有,我一样嫁你!”
何元吉因为吉祥的这句话狠狠地怔住了,两人对视片刻,隐隐有什么样的情绪快要爆发,如意走到何大娘身边将她扶着,一起退出了房间掩上了门。
何大娘叹着气抱着那借来的谷子去了后面的灶房,如意则是转而走出门。
外面已经没了人群围观,时候已经不早,家家户户都开始要准备晚饭了。如意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出来吧。”
何元吉家还是黄土茅草房,只闻的一阵窸窣之声,辛旬面无表情地从一边走了出来。如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
辛旬似乎早就料到如意会找他,两人一同走到一个偏僻处,如意方一站定便说道:“明后两日,你负责在王掌柜带来的一百个青年里面找一个最为体面的,最好是能给出一个身份,无论是谁,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很有钱。你住在何元吉家,这件事情你做引导最为合适。”
辛旬眉眼一动,略微不解:“我要如何引导他?”
如意将手搭在一辆木板车的手柄上,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开荒。”她看了看自家背靠着的那座山和另一方向的一座山:“让这一百个人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开荒,如果人手不够,再让王掌柜加人,让何元吉做开荒的中间指引人,把这单生意揽到他身上。”
辛旬略显狐疑的看着如意,直言道:“何姑娘,请恕辛旬直言。三爷的确是将大权都交给了您,可是在辛旬看来,您先是在百味楼签下契约将自己禁锢在了那里,现下又是做着和三爷交代的事情全然不符的事,辛旬虽然没有什么头脑,可是有些事情也不是说做就得去做。李恒才说的一点都没错,你签下了百味楼,三爷便强不了你,可若是姑娘觉得这样自己就有了护身符,那就当真是小看三爷了。”
如意似笑非笑的看一眼辛旬:“怎么三爷觉得,我签下百味楼,就是为了向百味楼要一个避免被三爷下手的护身符?你和三爷回报的时候,三爷红口白牙的说了你方才说的那番话吗?”
连城煜自然是不会说那番话,然而辛旬受命来保护兼监视如意是三爷的命令,辛旬不知道如意想要做什么,可是在他看来,如意要做的这些,和不夜镇的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如意勾唇一笑:“你要是有什么不懂得,大可直接向三爷事无巨细的将事情回禀给他。若是三爷也这样质疑如意,大可就此作罢,你也说了三爷的能力不止如此,那三爷想要整治我还不容易?”
辛旬眼中的疑惑和不解越来越浓,如意望向一边:“若是你回禀完了,三爷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就请你好好照着我的话去做。”
辛旬定定的看了看如意,如意要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转身就要进去,辛旬见她要走,忽然道:“三爷命辛旬来保护姑娘,辛旬的本职任务便是保姑娘无恙,至于其他人,不在辛旬的责任范围内。”
如意看了辛旬一眼,依旧是没有愤怒也没有指责,声调平平的连一丝情绪波动也没有似的:“我明白,你按照自己本职来即可。其他的,我不勉强。再者,我不也利用自己逼着你帮我打退他们吗?”她话语一顿,想起什么似的:“不过你把我二婶怎么了?”
辛旬默了默,道:“是药针,用来制服须留活口之人,中针者半月内如同周身瘫痪,伴随筋脉抽搐,口不能言。”
如意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毒辣的暗器,虽然对于王凤娇这样的村妇来说有些过于厉害,可若不是她先挑战火,也不会让自己受这些苦,如意回味了辛旬的一番话,猛地抓住了重点:“你方才说的是半月之内的情况,可若是半月之后呢?”
辛旬面无表情,仿佛说的不是一个人:“半月之后,方才说的症状就会是一辈子了。”
如意微微一怔,看了看辛旬,忽然笑了起来:“这样啊……看来要钱还是要一个好身子,就看她了。”她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也不再和辛旬多说,转身回了屋里。
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吉祥和何元吉显然已经重新陷入了温情蜜意的你侬我侬中,两人一个肿着脸,一个青着鼻,倒也般配。
如意没好气的哼了哼:“你们两个现在是有情饮水饱了是吧,脸上青青红红紫紫的很好看是吧?”
吉祥睹了她一眼,有些嗔意。
如意戳戳她:“好了,要么现在跟我回去吃饭养伤,免得做一个肿脸新娘,要么我就把家里的饭菜带过来,再加几个菜给你们补补。”
何元吉是不想再麻烦:“你带吉祥她们回去吧,我这里乱,还的收拾收拾。”
如意扫了一眼,唔,的确是挺乱的。
因为这么一闹,大家也不敢找何元吉了,如意算着时间,也算是歪打正着让他消停一阵子了。
吉祥显然还想留在这里帮着何元吉收拾收拾,何大娘今日也的确是激动狠了,这么大把年纪还要时不时的伤一把元气,何元吉觉得十分愧疚,他一愧疚,已经将自己带入为儿媳妇这个角色的吉祥也跟着愧疚。
如意索性不再催促他们,带着金玉满堂回了家。
章岚做的油焖茭白一口没吃,两人大概已经回去了。如意准备把菜热一热直接吃,金玉满堂都十分懂事的开始在厨房里帮忙。
离中秋节还有三天,届时百味楼大概又有大宴席要做。和百味楼签下契约,她便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按照分成拿钱,而是如同其他人一般,每月按时发工钱,且工钱自然不比从前。如意脑子里想着事情,手里的茄子“笃笃笃笃”的切着片,动作机械却极其快准。
就在这时候,身边传来“砰”的一声,一条鱼和一块肉被扔在了灶台上发出一声闷响,如意猝不及防,又在想事情,整个人一惊,险些切到了手!
她眉头一皱转过头,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几日不曾见过的男人正一边杵着一根精致的拐棍,一边冷冷的看着她。
他身上还是离开时候的那件粗布短褐,一头如瀑如墨的长发也随意的束了起来,偏偏他似乎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如意细细一看,方才看出他原本白皙的皮肤都灰不溜秋的!
好好地一个美男子,居然会堕落成这样!?
如意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身残志坚的自己回来了,她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你……”
江承烨看一眼她正在切的茄子,抬手指了指他丢在灶台上的鱼肉:“我要吃茄盒子。”顿了顿,补充:“两种形状的。”想了想,又补充:“两种馅料的。”
江承烨瞥她一眼,全然不顾她的惊讶和意外,驾轻就熟的支着拐棍一歪一歪的朝自己的东屋走,直到他走出灶房,如意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追着他一路到了东屋,在他毫不自觉的准备歪上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晒得软软香香的被窝上之前及时的拦住他:“你这幅鬼模样到底是闹哪样!?”
江承烨无辜的看她一眼,神色似乎有些疲惫:“休息啊……”
“休息!?”如意把他的胳膊抬起来:“大哥,你给我看清楚,你的胳膊起码能用刀片刮下一大层泥垢了!我以为你只是因为受了伤所以不方便讲干净,原来你是因为受了伤所以不方便不讲干净啊!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劣啊!?不洗澡”
江承烨忍住笑意,淡淡的看她一眼,语气仍旧淡漠:“喔。”然后将手从她手里挣开,作势又要躺上去。
“住手!”如意大喝一声,双手张开挡在床榻面前:“你要躺上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熟悉的抓狂声重响耳畔,某个人觉得通体都舒畅了,面前的女人比自己矮上许多,江承烨闻言,忽的将手里的拐杖往床头一靠,钳着她的双肩直接连人一起压上了床,以一个上下式叠在一起,只闻得如意一声痛呼,耳畔是男人低沉的笑声。
“程叶你这个王八蛋!你起来我们单挑!老娘五秒钟就能用刀把你片成白斩鸡!王八蛋你起来!”如意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男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即便是从前的沈岩,也只限于牵牵小手或者一个温柔的拥抱,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就没被男人这么压着过!
江承烨只觉得在自己身子下面张牙舞爪的小女人格外的炸毛,忽然就恶向胆边生,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再撩拨撩拨她……
嘴角难掩笑意的男人将将抬起手,唇角的笑意忽然一僵,脸色瞬间一冷,一手撑起身子一手抄起拐杖直接挥向身后。之间一个玄色的身影冲过来一把抓住如意的肩膀想要将她拉起来,江承烨目光一寒,几乎是在辛旬握住如意肩膀的同时伸手将他的手腕握住,只闻的“咔嚓”一声,辛旬脸色已变!
江承烨略显嫌恶的扔开他的手,辛旬那只手便随即垂下去,在身侧荡来荡去。
辛旬不死心,反手抽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
如意大惊,正想上前将他拦住,耳畔立马一声尖响,她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到辛旬的软剑已经被身边的男人单手弹了回去!
辛旬退后几步,靠上墙面的时候,一张脸已经白了,还有细微的汗珠渗出。如意看的有些瘆的慌,再看一眼身边淡定自若的男人,她觉得刚才被他握着的肩膀都开始酸麻……
“住手!”如意回过心神,将这场毫无意义的打斗喝止住,江承烨此刻已经全然不复刚才那样,一张脸出了冷还是冷,望向辛旬时,目光带着些阴狠……
如意缓缓走到两个人中间,冲着两位英雄笑了笑,然后开始做介绍:“两位英雄!都是自己人,不要这么剑拔弩张嘛……辛旬,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远房亲戚,程叶。”转过头,她很上道的眨眨眼:“程叶,这一位就是东桥连三爷的得力助手……是来保护我的。”
如意不清楚,可是辛旬很清楚。
他是连城煜亲自训练出来的,堪比大内侍卫,他的身手已经足够迅速轻便,可这个男人能够在他接近到他一尺内以前就发觉了自己,动作出招快准狠,虽然他似乎腿上有伤,却丝毫不影响他出手。
辛旬暗暗感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只觉得一阵阵钻心的疼,显然这个男人下手的时候用了内劲。他方才刺出那一剑,是连城煜曾说过他可以驾驭的最快的一剑,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单凭屈指一弹就能准确无误的自剑尖将自己的剑弹开,内力之深厚,简直深不可测!
辛旬心中大概有了谱,可是想到刚才,他难免疑惑:“姑娘你方才……”
如意脸一红,狠狠瞪了一眼江承烨。
辛旬心中大定——原来这对男女根本是在打情骂俏?!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惨烈叫声的打情骂俏?!
辛旬忍不住低骂一句,深深地为自己的手感到不值!
江承烨看了看如意,又看了看一脸惨白的辛旬,谁也没理,冷着脸就要上到床上歪着。
“等等!”虽说情况紧急,可是正事如意还是不会忘记的!她看了一眼辛旬,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你的手还好吗?”
辛旬这会儿重新恢复成神情淡定的模样:“姑娘放心,无事。”
如意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说:“辛旬……要是你的手没事……你可不可以帮我给他洗洗澡?”
呕……辛旬忍住胸口翻涌的一口老血,看了他们一眼,声音中带着些忍耐:“姑娘,想来这位亲戚与您关系匪浅,既然你二人已有了亲密之举,还是……姑娘自己来吧……”说完,带着一身伤出去了。
如意连连叫了两声都没把人叫住,回头看江承烨,他的脸色居然敢比自己还不爽!
江承烨也望向了如意,语气平淡偏冷:“你和连三爷扯上关系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现在的问题不是她做了什么!如意只觉得这厮一回来就给自己找麻烦!她指着辛旬出去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这人是连三爷指给我的!你怎么能说打就打!打狗还的看主人呢!”
江承烨满不在乎:“是他自己送上门给我打,他不进来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么。”想想忽然觉得不对,神色更冷:“我不在这里,你也不去竹屋,就是因为他?”
如意恨不能真的那把刀五秒钟把他片成白斩鸡:“程少爷,你长点脑子好嘛!你也知道……”江承烨忽然捂住了如意的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如意很快明白过来,点点头。
辛旬在监视她,自然也要监听她的话,先前她也是有所防备,只是今日是被这个男人气昏了头才一时大意忘记了,虽说辛旬的确是不近人情了些,可是好歹也好生保护自己了,程叶这个男人下手太重,不占理!
江承烨缓缓将手移开,她的呼吸喷涂在他的掌心,令他不由得一怔。
如意没有他这么无聊,一把打开他的手。
江承烨无所谓的笑了笑,转身准备躺着去。
“你还来!”如意死死拽住他:“洗澡!”
江承烨瞟了瞟外头,那人还在,他忽而一笑,微微打开双手,无赖且无耻:“何如意,要么洗我,要么洗被子,自己选。”
如意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男人!
其实她并非扭捏不敢看男人的身子,只是她如今身处这个时代,又是在乡里地方,被别人瞧见了,无端端生出些闲话,日子总归过得不爽快,远的不说,就是被吉祥看见了估计也得心塞!
两方僵持之下,如意最终败北。
她照着江承烨的意思,做了鱼香茄盒子和肉香茄盒子,各种口味的也分别做了两种形状的,炸好之后她让金玉满堂带过去何元吉那边当做晚饭,顺便在那边逗留一会陪大姐。她还给辛旬也准备了一份,只是没有见到他的人。
最后,如意将前后门都关紧,提了两大桶热水到东屋,勒令江承烨自己脱光跳进浴桶洗刷刷。
江承烨最终没有无耻到那个程度,自己宽了衣坐到了大木桶里,享受着温热的洗澡水和香喷喷的茄盒子,瞥一眼一边的女人:“擦背。”
擦你妹啊!
江承烨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没有什么作用,刚要转过头看她,迎面就飞来一张帕子,“啪”的一声盖在了他的脸上,眼睛无法视物,就听见女人恶狠狠的声音:“你的手也断了吗!自己洗!”
江承烨摇了摇头,将面上的帕子抖到水里,心安理得的端着盘子快乐的吃着鱼香茄盒子:“手没空。”
如意觉得这个男人就像甩不掉的瘟神,只会跟她作对找麻烦,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隔得远远的问他:“喂,我问你,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江承烨咬了一口鱼香茄盒子,动作忽然一顿。
然后,如意就看到前一刻还高傲冷漠的男人垂下了眼,那神情中居然多出了一份——黯然!?
如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黯一伤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立马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喂……你没事吧?”
江承烨的目光落在手里装着鱼香茄子的盘子上,勾了勾唇,给出一个似乎是苦笑的笑容,紧接着,如意就听到他说:“三日后是中秋节,我以为你忘了我还在竹屋……”他停顿了一下,浅咬一口茄盒子,咀嚼的模样就算只看侧脸也看得人黯然伤神,他说:“我不想在那里过节,所以回来了……”
他说回来了……
如意看着他的侧脸,心中莫名的一软。
下一刻,大喘气的某人接口:“竹屋的手艺太差了……菜不好吃。”
如意所有的动容和心软都在一瞬间冻结成冰,然后就像是被一柄大锤子嗙的一声击得粉碎!
如意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缓缓走到了大木桶边,抄着手不错眼珠的看着他。
江承烨黯然了一会儿,微微抬头,就见这个女人毫不避讳的站在木通边看着自己。
他不慌不忙的将帕子盖住自己的小腹和大腿的那一处,回望回去。
如意冲他笑了笑:“你吃什么长大的?”
江承烨的目光忽然亮了亮,诚挚的回答他:“鱼,我最喜欢吃鱼。”
如意又笑了笑,捏了捏自己的脸:“原来吃鱼专补脸吗,补得你的脸皮这么厚!”
江承烨微微挑眉,很快读出了她话中的嘲讽之意,可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笑了笑,继续低头吃自己肖想已久茄盒子。
如意再不理他,嘱咐了他赶快洗完她好收拾这里就出了东屋,连多看一眼也不曾,直到如意出去了,江承烨才抬起头,将已经吃空了的盘子放到大通边的凳子上,用帕子将手擦了擦,然后往自己的脸上摸了摸……感受厚度!
如意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自己跑回来,可他回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见到封先生他们,且他动起手来动作迅猛,又能泡澡又能吃,看起来似乎是好的差不多了。
如意对这个叫程叶的男人是哪里人要到那里去一点兴趣也没有,可他似乎是认定了自己家,一副回来是为了过中秋节的样子。
诚然如意的确是想着要不要抽时间甩掉辛旬去竹屋那边看一看他,可看一看他并不代表她愿意把他接回来,如今他自己跑了回来,伸手还那么好,只怕辛旬回去就得和连城煜说这件事情。
只不过,若说他回来了没有一丁点好处那也是不可能的,至少他的功夫的确很好,还能帮着自己蹲点防着辛旬对她监听。这样一想,如意觉得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惹人嫌嘛!
江承烨抱了口舌之欲,舒舒服服的开始泡澡,仔细的将自己搓洗了个赶紧,起身的时候一点没站不稳的模样,扯过了中衣中裤,翻出木盆子利落的套上,等到将自己收拾好了,他方才将拐棍拿过来,搁在腋下,对着门口:“喂。”
如意就守在门口,听到她的声音,探了个头进去。
他已然穿戴完毕,薄薄的白色中衣在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中,里面令人血脉贲张的身躯若隐若现。如意看了看他身边的那个包袱,里面依然有一套玄色冰绸衫子,他身上这身中衣料子也是上上等,如意指了指那些新衣裳:“这是先生给你买的?”
江承烨瞥一眼自己的衣裳,点点头将这个人情送给了封千味。
如意走到他身边顺手将衣裳拿了起来,在手中抖开,手指抚了抚面料。
只怕这个小镇还买不到这样的极品料子!
如意心中开始有些好奇封千味究竟是何方高人,她将手里的衣裳放下,一转眼,就瞧见身边的男人微微张开手等在那里……
江承烨等了许久,身边的女人却没有动静——拿他的衣裳,难道不是为了帮他穿衣裳?之前在王府,那些婢女们给他穿衣裳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情景。
如意看了看他将拐杖放在一边,单脚承重,微微张开手站在那里,道:“洗澡水没擦干净现在要把自己晾干吗?”
江承烨淡淡的看了她手上的衣裳一眼,如意结合他的动作神态和眼神,很快明白这混蛋在等着自己给他穿衣裳……
就这么沉默了两刻,如意忽的将手里的衣裳一卷,直接扔在他脸上。
柔滑的冰绸滑溜溜的直接落到了他的脚边。
如意将衣服人给他就准备出门,可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觉得眼前一黑,等到她反应过来,这厮居然直接把一副丢会给她!还盖在了她的头上!
“天气凉了,这衣服穿着不暖和。”江承烨的理由很简单,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一如他吩咐每一个手下时候的语气。
妈蛋!要不要把棉被给你当衣裳穿!?
如意深吸一口气,涵养颇好的将自己脸上的衣裳扯下来,说真的,这衣裳要是给满堂改一改,穿着铁定舒服!
如意掂了掂手里的衣服:“那……不如你把这身衣裳给我,我用一身秋衫和一身冬衣跟你换!”
这种冰绸,是用冰蚕吐丝织成的布匹,简直是千金难求,江承烨看着被她拿在手里的衣裳,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最终,如意欢喜的将他的衣裳收了起来。她不是个完全不识货的,过段日子若是送金玉满堂上学,几件体面的衣裳还是要做的,这料子这么好,满堂可是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让大姐给改一改一定能穿上,不过金玉可能不大适合这样的颜色……不过不要紧,届时她再给她买别的衣裳,虽说料子没有这件好,可是金玉这个小吃货比起穿她更看重吃,给她做几顿好吃的弥补吧!
计划好一切的如意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她将将把衣裳都收拾好,吉祥他们就回来了。其实若不是金玉满堂告诉她程叶哥哥回来了,吉祥不一定会这么快回来,她走到东屋瞧了瞧,果真就瞧见一身白色中衣的男人卧在床榻上,身上搭了被褥,一边的地上还有水,似乎是刚刚洗过澡的。
江承烨见到吉祥回来,微微一点头,算作打招呼。
吉祥怔了怔,出了东屋问如意:“程公子的腿脚怎么样了?”
如意猜测:“看着像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啊!”
吉祥眼神微妙的看了她一眼:“那、那他咋还回我们家啊?”
如意清咳两声:“大姐,估计他也是个走南闯北的,四处漂泊,左右马上就要过中秋了,不若留着他过完节再做打算吧!”
吉祥一直将江承烨当做金玉满堂的救命恩人,自然不会生出些赶人的心思,只是这程公子如果是因为没有地方落脚,那如意给他找的那个地方不是正好落脚吗?他明明腿上不好,却还是回来了……看着地上的一滩水,难不成……是如意帮他洗的澡?
从前如意分明十分讨厌他,一门心思要赶他走,可如今居然想将他留下来,莫不是……莫不是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吧!?
可是如意不是已经有了那个叫辛旬的还是啥的人吗!?
今日何元吉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辛旬是住在何家的,可是如意都过去了也没见到辛旬,吉祥隐隐觉得这样的男人靠不住,可也许他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不在这里,所以吉祥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顶多是提醒如意多留心一下这个男人,要他真的对她好才能托付终身,可她还没来得及做这个嘱咐,程公子居然就回来了!
吉祥很为这个妹妹忧心。
这程公子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就是辛旬,何元吉,何远,包括香芝的夫君郑泽这几个人绑在一起也没这位程公子来的好看!
吉祥也是个女孩子,女孩子自然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她由此及彼,对如意的担心就多了几分——若是如意被这程公子的面相迷惑,往后的日子该有多么的提心吊胆啊!
比起吉祥,如意的心理活动则是要简单许多,她将冰绸拿出来给了吉祥:“大姐,你把这件衣裳改一改,等满堂读书的时候给他穿吧。”又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我明天去镇上扯些补回来,咱们上回做冬衣的棉花还有不?帮程叶做一件秋衫和一件冬衣吧!”
吉祥看着手里的男人衣裳,已经呆住了。
如意都已经拿着这个男人的衣裳了!?且看这个料子这般好,这程公子定然是显赫人家的公子,如意若同他处在一起,往后的日子虽说富贵,可不一定好过!她方才说什么?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要让如意做衣裳给他了?
秋衫也就罢了,还有冬衣!?他还会继续留下来?
短短的时间内,吉祥的脑子里就像是被风暴席卷一般,凌乱了……
一个女儿家不是给谁都能做衣裳的,吉祥轻咳几声,走到灶房试探正在收拾的如意身边,一边帮着她一起收拾一边道:“如意啊……你做饭的手艺这般巧,做衣裳的定然就差不到哪里去,这件衣裳……你要不要亲手做给程公子?”
如意正在清洗刀具,闻言头也不抬道:“大姐,我那个手艺只怕连袖子都剪不齐,就别拿出去寒碜自己了!”她忽然停下手里的活儿:“是不是你没时间啊,你要是做不来我就去镇上买成衣,没事儿的!”
吉祥连连摆手,这成衣多贵啊!就那手工活儿只怕都比料子贵了!再说了,做给男人衣裳,自然要自己亲手做才有意义。
吉祥咬咬牙,凑上前继续试探:“如意,这个做衣裳其实挺简单的,要不我帮你把型剪出来,你就把它缝起来,成不?”
吉祥一直是个勤劳温柔的女子,这一点如意是从不怀疑的,自己做的确是比买成衣要便宜很多很多,换做平时吉祥一定不会这么推三阻四,如意想了想,觉得吉祥大概是心里系着何元吉的事情,又或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否则也不会这么一副有口难开欲言又止的模样。
秉着能省一分省一分的原则,如意思考片刻便立即答应:“好,那大姐你可得好好教我了!”她答应给他衣裳,可没说具体什么时候给他啊,慢慢来,妥妥滴!
吉祥笑着点头,刚一出灶房门,心里就清明了——看来,如意还是很想给程公子亲手做衣裳,先前扯布回来给金玉满堂做衣裳,她愣是连线团都理不好,现在答应做衣裳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这份情该用的多深啊……
可是如意明明说过自己和辛旬是一对啊!
吉祥猛地想起了辛旬初来时如意说的话,她的心里顿时就急了起来——难、难不成如意两个都喜欢!?
如意自然猜不到吉祥心中的混乱,此时此刻,她想的都是不知去向的辛旬。
先前她已经尽可能的让连城煜对自己的想法动心,虽说连城煜一定不会完完全全的相信她,但是他能放手且配合她的计划,那就说明他对自己并非百分百的怀疑。
正是因为她曾为有过这些经历经验,所以如今走出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程叶这个男人连她都没有摸清底,且他这副德行,就算说是自己这个村姑的亲戚也不一定会有人相信,若是辛旬回禀之后,让连城煜真的开始怀疑多过信任,那就真是该蛋疼了。
如意担心了许久,好在天黑之前,辛旬总算出现了。
他的手似乎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手腕处贴了个什么,右手不大灵便,但不再是像方才那样跟个活动的吊在上头一样。
辛旬告诉她,三爷要见她。
夜幕降临,整个何家村被笼罩上一层暗色,如意趁吉祥她们睡下后,悄悄起身,动作极轻的出了房门。
辛旬早已将马车装备好等在了村口,如意钻进马车,两人一同赶往了东桥。
夜已深,如意被领着到了连城煜的府邸时,他披着一件披风坐在庭院里,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把古琴,他只是坐着,却并未弹奏。
见如意到了,连城煜抬手请她入座,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尝尝,听说是姑娘家爱喝的花茶。”
如意微微一怔,端起茶杯,借着庭院里微弱的光芒,她果然瞧见了那茶面上浮着的是小小的花瓣,浅尝一口,清香无比,还带着淡淡的甜味。
如意放下茶杯:“三爷有心了。”
连城煜似是有些不满:“说过多少回,你既不是道上的人,便无需称我什么三爷。”他又给她斟了一杯茶,仍既是开门见山:“今日的事情,辛旬已经告诉我了。”
如意知道他不是个会虚与委蛇的人,遂也直言道:“连公子可是有什么想要问的?”
连城煜笑了笑,摆了摆手:“我要问什么,你心里很清楚,想必那些答案,你也已经在心中过了无数遍。如此我何必多此一举?”
他笑得随和,反倒让如意更加觉得不适。
连城煜饮了一杯花茶,似乎当真是不喜欢这样的味道,没有喝完就将杯子放下:“今后辛旬依旧会跟着你,只是如意你身边已经有了高手保护,辛旬便不会贴身跟随了,倒是你有什么琐碎的事情需要他的,尽管开口。你所说的开荒之事,我已经命王有财为你张罗。”他顿了顿,魅惑的眸子里耀出了迷人的笑意:“想做什么,就尽管放开去做,我很少看错人,这一回,定然也不会。”
如意点头称是,又喝了几杯花茶,便由辛旬再次护送着返回何家村。
如意没有想到的是,她前脚刚离开,尚在后院抚琴的人边缓缓道:“来者即是客,出来喝杯茶罢。”
话音刚落,三枚飞刃自暗处飞出,速度之迅猛,力道之凶狠,几乎是眨眼间便要刺向连城煜。连城煜忽的将手中的琴横抱而起,猛一拨琴弦,琴音夹杂着醇厚的内力直直的抵向了飞刃!
安静的院中一声巨响,飞刃被琴音的内力抵挡,却没有掉落,而是生生转了方向,叮叮叮三声半个刃身都打进了红木柱子中,连城煜正欲开口,低头却瞧见七弦琴已然弦断!
“敢动这个女人一丝一毫,琴弦断成多少段,你便要翻倍断成多少段。”方位不明的暗处,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也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院中守卫倾巢出动,私下寻找声音来源之人,奈何搜遍整个府邸,都未曾找到有人逗留过得痕迹。
连城煜走到红木柱子边,伸手猛击红柱,三片飞刃受内力催动,纷纷飞出!
连城煜从地上捡起了飞刃,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