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材被劫的事情,郑泽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也因为如此,县令老爷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东桥镇上接二连三的发生事端,先是公然放炸药,再是深夜砸铺,好不容易消停一段时间,又是一番纵火,现在连强抢货物的事情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发生,县令老爷渐渐为头顶上的乌沙而担心,而这份担心,更因为东桥镇储着一位不可有半点差错的人而瞬间翻了好几番。
俗话说得好,哪里有压力哪里就有反抗,东桥镇的几个出口一时间都是衙差捕快,挨个询问出入的百姓时候有见过陌生脸孔云云,镇上一时间人心惶惶,仿佛是个陌生脸孔的就一定是纵火犯又或是抢劫犯。
百味楼里,李恒才站在窗户边,拎着一只紫砂壶,时不时的摇一摇茶壶中的茶水,然后嘬上一小口。如今百味楼尚在修建中,并未开张做生意,而房间里还站着另一个男人,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李恒才看着外面的一片混乱,精明的眸子里,闪过得意的笑。
“拟个拜帖,我得去见一见连三爷。”
“是。”
自从如意不再用辛旬这个贴身保镖,每每她要来东桥这边,回去的时候,江承烨或在东桥桥头,或在东桥镇镇口等着她,两人有时候买些东西,有时候直接回家。
如意将画轴交给连三爷之后,他很快就给了回应,要见一见她。仔细想一想,如意上一次见到连城煜,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一想到他,如意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那杯苦茶和男人妖冶的眉眼,整个人都为之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依旧是地处隐蔽的深宅大院,只是穿过那小桥流水和蜿蜒回廊,入眼的木芙蓉,没有上一次开的那么好了。
连城煜这一次并没有煮茶更没有抚琴,他手中握着的,是如意先前给他的那副卷轴,足有两米长,他似乎看的十分认真仔细,如意一路走过来,就瞧见他时而皱眉深思,时而会心一笑,最后微微一抬眼,见到站在面前的如意,便将那些情绪悉数抹去,只换上一副淡淡的笑。
“连公子。”如意向他微微一福身。连城煜听着她的称呼,终于不再和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抬起手请她入座。
如意寒意入座,连城煜便将卷轴摆在了她面前:“你令辛旬带来的画卷,我已经看过了……”连城煜顿了顿,望向如意的眸子忽然幽深了几分,那询问带着些探究,隐隐还带着些……期待?
“这个……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连城煜的“这个”自然指的是如意画给他的东桥不夜镇的工程图。她曾经习过书法,偶尔也会在师父的指导下临摹一些山水,是以这样照着画出一幅图,并非什么难事。
如意点点头:“是。”
连城煜也算是个商人,她不过是按照一个商人需要的来画,那些前世的记忆和所见,应当足以打动他,可不知为何,如意为垂着眼,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连城煜的回应,直到她有些忍不住去打量连城煜的神色时,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应对他各种问题的准备,可是当她看见专注着看画的连城煜时,还是忍不住惊了一惊。
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见到他如意就知道他深不可测,且绝非善类,她将自己送给他利用,是用来给他牟利,可她也要利用这个男人的势力来保护自己。这是一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交易,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看着画卷的眼神,竟然十分的……痛苦?
如意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去,不去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耳边传来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如意听到他说:“我很喜欢这幅画,若是你要按照这幅画中的模样来安排,可否麻烦你再画一张?”
明明应该谈一谈东桥镇的事情,可为什么他忽然开始和她谈这幅画?
如意的余光只到他握着画卷的修长手指,闻言,她点点头:“连公子喜欢,大可拿去,只是后期如意还有什么改动,再直接呈一副新的就是了。”
连城煜似乎是应了一声,又似乎没有回应。又这么沉默了一会儿,连城煜终于再次发话:“这件事情,我既交给你做,便不会不放心你,你尽管放手去做,我看的是最后的成果,若是结果不如意,我自会再找你。”即便是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依旧是仔细看着画卷。
如意觉得今天的连城煜实在是有些奇怪,难道这幅画里有什么玄机她不晓得?怀着这个想法,如意起身告辞。
就在如意往外头走的时候,一个穿着连装短打的手下与如意擦肩而过,他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
如意出了连府,一直走到东桥桥头都没有看见江承烨,她再走到东桥镇口,同样是没有见到人。
他今日不来接她了?如意心里害怕是和他走散了,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人,终于确定他今日确实没有来接她之后,独自回了何家村。可是等到她回去之后,吉祥却告诉她程叶一早就出门了,她还以为是陪她去了,没想到两人根本就没在一起!
如意听到吉祥这么说,不禁愣了一瞬。
因为辛旬的前车之鉴,吉祥立马就想到程叶是不是又跑了!这个可怕的想法一冒出来,就如雨后春笋往外冒似的完全停不下来,她很担心如意,却又怕自己说错话。
好在这一回吉祥的担心是多余的,如意前脚刚回家没多久,江承烨后脚就回来了。
如意见到他的那一刻,有种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的感觉。
她想着要和他说的事情,等吉祥睡着以后,悄悄地溜到了东屋:“你今日是不是去打听郑泽的事情了?”
江承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态度竟然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没有。”
如意自然是不信的:“那你外出做什么?”
江承烨似乎是一副极累得样子,他将被褥一扯,把如意放在床榻上的手扫开:“散步。”然后淡淡的看她一眼:“我很累,别吵我。”
如意缓缓地直起身子,当真不在打扰他,只是看着江承烨真的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如意有些闹不懂,不懂为什么今天周边一个两个都是蛇精病,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就要做这个盛情绪的罐子。
如意又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准备回屋,却听到他喊她的名字:“何如意。”
如意不知一滞,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光线昏暗的东屋,安静的针落可闻。
可就是这样的光线,江承烨都觉得刺眼似的,他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半天都不再说话。如意这才发现他的不同寻常,她缓缓转过身,就看见床上躺着的男人正用手捂着眼睛,那样子,竟然让她生出一种他是不是在哭的想法……
如意心中一动,竟有些想要伸手去把他的手拿开,她只是动了一个念头,手就已经伸了出去。
身边一直没有声响,江承烨以为她已经离开,就在他将覆在眼睛上的手移开的时候,却意外地撞进了另一只温热细腻的手里。
如意没想到他会忽然把手移开,这样一来,倒像是他知道她伸了手,特意将自己的手撞到她手里来一样!
两个人都是微微一怔,如意飞快的就要收回手,电光火石间,江承烨的手猛地伸出,将想要退回去的那只小手握在了手里,他的手臂往回一收,如意整个人都扯着往床榻上撞,被拉扯到床沿时,脚下受阻的如意上半身便往床榻上倒去!
昏暗的房间里,如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身上一重,她整个人就被那个蛮横抽风的男人压住了!
那股令他舒心的香气扑鼻而来的那一刻,江承烨只觉得自己的灵台在一瞬间无比的清明。清明的只有一个念头。
毫无预警的一个吻就这么落下,如意连吃惊的时间都没有,下一刻就陷入了男人疯狂的掠夺中。
他就像中了蛊一般,无论如意如何捶打踢他,他就那样稳如泰山的压着她,肆意忘情的吻着她!他没有经验,更不懂技巧,他只知道那条滑软香甜的小舌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他要将它就口正法!
如意在这简单粗暴的亲吻中渐渐有些迷失,男人熟悉的气息正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倾袭而来,势如破竹的直击她心尖上最柔软的那一处!好像有什么一直被忽视的东西,要从心口里蹦出来!
就在江承烨凭着本能将手从她的前襟伸进去的时候,如意整个人都变得格外的激动,江承烨的神智似乎是在如意的反抗中清明了起来,他的动作顿了一顿,终于感觉到了压着的小女人已经有些微微的颤抖。
江承烨一只手撑在她的脑袋边,将自己微微撑起了一些,借着幽暗的灯光,女人的红唇鲜嫩水润,唇上残留着的激吻时留下的香津,隐隐泛着让他多看一眼就会口干舌燥的光,盈盈秋水眸正睁得大大的看着他,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神中有惊讶,有惊慌,有恼怒,有羞赧……
江承烨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下一刻,如意听到声音微微暗哑的男人带着一种无法藏匿的得意说:“何如意,其实你也喜欢我。”
一瞬……
两瞬……
就在江承烨笑意渐浓的准备起身还她自由的时候,一直呆愣着的女人忽然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在江承烨反应过来以前,这个可恶的女人已经一手勾着他,一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的唇又重新压了下去!
那一瞬间,江承烨心中仿佛有几百个炮仗在同一时间齐放,而他犹如置身火药浓重的最中心,脑中只有不断不断的轰鸣声!
这个女人……真是!
片刻的惊讶后,江承烨连眼角眉梢都迎上了笑意,从善如流的重新搂住怀中的人,两个忽然间极其配合起来的人再一次相拥而吻,感觉与刚才又不一样,唇齿纠缠间,如意渐渐松开了手,将身上的男人推开,她认真的看着他,满眼就只有他,那一刻,她似乎听到心底有什么东西冲破了阻碍呼啸而出的声音,然后她对他露出了一个坦诚而明丽的笑:“是,程叶,我喜欢你。”
程叶这个名字,让江承烨微微一顿。
他一直对她,对她的家人有隐瞒,起先是因为他并不想和她们有过多的牵扯,只是想在一个手艺不错的小厨娘家里休养一段时日,求一个清净的日子,也让自己想明白一些事情,以至于他错过了一个又一个坦白的机会。
到了如今,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告诉她这些。
她曾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会在这里逗留一辈子的人,可当江承烨意识到自己如果真的回到那个没有东桥镇,没有何家村,没有何如意,也没有她为他做的每一条鱼的地方,他兴许已经无法甘心做回从前的那个江承烨,自暴自弃的过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对这里的一切竟是这般留恋。
他从“从未想过留在这里”,到开始产生“即便在这里过一辈子也不错”的想法,这中间的转变究竟是因为谁,他心知肚明。因为喜欢和她在一起,所以继而喜欢上这里。他甚至觉得自己也许再也无法在世上找到第二个人,能给他从未有过的温暖的幸福,不,不对,应当是即便还能找到第二个人对他好,给他温暖,他也不要!
如果那个人真的曾经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
而他不愿意将就,所以他需要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他会留在哪里度过余生已经不重要,他只想这个地方有她!
他本就是用“程叶”的身份来认识她,从不是什么王府世子,那么留在这里的,应当也是程叶,而不是曾经那个厌世冷清的江承烨。
她知道的那个男人叫做程叶,那他就继续做她的程叶罢,江承烨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无论如何也消退不下去。
其实在如意的心里,从她刚才被他拽到怀里的那一刻,同样已经清明了。
如果因为一个根本不值得留念的男人,将自己的情感一并毁的一塌糊涂,那她才真的是枉顾了上天再给她一次生命的恩典。人生一辈子能有多长?爱错了又如何?再来不就好了吗!?
她喜欢这个男人,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好,也许是因为他功夫好,也许因为他头脑好,也许是因为他总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她,也会在她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更会做出一些让她哭笑不得的举动。
可是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哪怕她之前因为沈岩的过往而对感情多番抵触,可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那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在身边的感觉,让她觉得开心而温馨。
江承烨的犹豫她并不清楚,可是她自己的犹豫,却是清楚的。
他的来历不明,就是她最大的不确定。她潜意识中一直在告诉自己,也许有一天他就那样离开了。所以刚才回到家没有见到他,她的第一个想法是他会不会已经不告而别,她愣住,不过是因为正在努力的将自己的失落藏好。紧接着,他就回来了。
两个各自都有犹豫迟疑的人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吻,能将那些犹豫不安、彷徨迟疑都融化在唇齿纠缠间,心意能够互通,那些曾经的问题,好像都不再是问题。
江承烨忽然翻身躺倒一边,带着些微喘,如意也没有动,两个人这样并肩躺着,看着黑黝黝的屋顶,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安静的东屋里,江承烨的手准确无误的覆上了如意的,如意觉得,亲都亲了,也就不必再扭捏了,遂大大方方的回握了回去。
如意侧过头望向江承烨,江承烨刚好也转过头来看她,四目相对时,江承烨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却能从眼神中感觉到他的欢喜,如意看了看他,却没笑出来,她咕噜一下爬起来,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问:“你方才是抽什么风?”
江承烨微微一怔,想到了方才回来时的心烦意乱。他握住她的手:“方才是我不对,你生气了?”
如意爬起来坐好,似乎是觉得他这样懒洋洋的躺着想的态度有些不认真,遂也将他拉了起来。她那小猫儿似的力气,如何能拉得动他?江承烨不再逗她,顺着她的力道撑起身子,又作势又要往她胸口倒。
如意双手抵住他将他放正:“别岔开话题!说清楚,你今日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刚才又为什么要……要亲我?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承烨到现在才晓得,原来男女情爱竟是这么回事,原来心爱的女人,即便是逼供的时候,也是这么可爱迷人,他沉沉的笑着:“何如意,你现在是要做什么?摸底吗?”
如意“嘁”了一声,伸出手拧了拧她早就想染指的一张俊脸:“我只是好奇,是什么事情让你忽然变得这么勇敢啊小别扭!”
小别扭!?
江承烨挑眉,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面前的女人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江承烨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声,双手微微向后撑着身子,淡淡道:“我只是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所以出去转转……”他的目光望向她:“不过刚才我忽然就明白了,所以亲了。唔……你应当不会生气吧,我觉得你也亲的很开心才对……”
他是不是真的出去想事情,又是不是真的想通,如意并不清楚。
对她而言,她想通的地方,不过是她觉得自己已经经历了最糟糕的遭遇,即便和他的这条路走得并不顺利,她也应该试一试。
这一刻的甜蜜,足够让两个人将所有的顾忌都抛开,只享受这时候的独处。
如意学着他的样子微微挑眉:“我亲的很开心?说的像是你亲的不开心一样。”
江承烨唇角翘起:“唔,我亲的很开心。”
如意笑着凑了过去:“那是吃鱼的时候比较开心,还是亲的时候比较开心!?”
江承烨含笑看着她:“其实可以你先吃鱼,我再亲你。”
如意忍俊不禁,靠向他的胸膛,江承烨伸手将她揽住,忽然道:“他们究竟要搬到几时?”
如意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事情要告诉他的,不过现在应当已经不用说了,她巧笑嫣然的揽住他的脖子:“想不到我可真是捡了个宝贝,眼睛好使,耳朵好使,脑子好使!”
江承烨被夸的心情很好,他将她搂紧了几分:“功夫也很好!”
如意似乎并没怎么见过他舞刀弄剑,可是他背着她跑了那么多路的时候,愣是连气也没喘多少,多厉害的男人啊!
她抱着他的脖子,以一个欣赏者的姿态来肯定他:“唔!的确很好!”可英俊的男人却微微皱眉:“你没试过,怎么知道的?”他问的神色极为认真,仿佛是一直引以为豪的男人秘密突然间被曝光了一样!
如意凭借现代女性的敏锐程度,很快就知道了他说的功夫和她想的功夫可能不是同一种功夫,她干咳一声,对上他明显有些不问清楚不罢休的眼神,垂下眼看着他的小帐篷,很低调的说:“目、目测。”
“嗯?”江承烨的眉头皱的更深,就在他危险的逼近的时候,如意忽然收敛起笑容。冷不防的问他:“程叶,你会突然间就离开吗?”
江承烨微微一怔,紧接着听到她说:“今天我回来没有看见你,我以为你离开了。”
似是一阵凉风从窗户外跑进来一两丝,将床头的一盏油灯的灯火撩拨的胡乱跳动起来,江承烨将她抱入怀中,深深嗅了嗅她的香味,仿佛起誓一般庄重严肃:“何如意,我向你保证,绝不会不告而别。”
怀中的人似乎是“嗯”了一声,江承烨就这么抱着她,好一会后去看怀里的人时,竟已经睡着了。江承烨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以最小的动静将她放到了西屋的床上,等他躺回东屋的床上时,那股香甜味道,似乎还萦绕鼻尖,他深深一嗅,缓缓闭上眼。如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江承烨都变作了两头狗熊,相互抱着猛啃对方,一边啃一边说:“今天没有鱼吃,咱们相互啃啃充饥吧……”
那梦中的感觉太过真实,两只相互啃食的狗熊仿佛要将对方拆吃入腹一般!如意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脆脆的咀嚼声,仿佛是嚼着脆骨一样的声音!
睡梦中的人惊坐而起,如意微微喘着气。转过头望向一边,就瞧见金玉举着一根翠绿的黄瓜,两腮鼓鼓的现在床前大口大口的的咀嚼,发出了脆脆的声音。如意有些蒙,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平日睡觉穿的中衣,她的衣裳也脱好了整整齐齐的叠在床头,如意有些恍惚,昨晚在东屋的那一幕幕浮现脑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一场梦,绝不可能是真的!可怎么是这么一场梦呢?梦里她好像去找程叶了,然后……然后她鬼使神差的就想摸他,然后……他们就扭缠在一起了?!最、最后……亲了?
如意颤巍巍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所触之处好像是和平常不一样的感觉,不过又不像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如意觉得有点乱,她把金玉拉到面前,很是严肃的问她:“金玉,你老实告诉二姐,你昨晚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二姐发出过什么奇怪的声音?”
金玉把黄瓜咬的嘎嘣脆,她歪歪脑袋:“二姐,你说啥声音?”
如意只觉得金玉嚼黄瓜的声音能让她直接回忆起梦里身为狗熊的自己和同样是狗熊的男人相互啃完的场面,她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也不敢再耽误,匆匆回了句“没什么”,赶紧拿了衣服穿好,出了房屋去梳洗。
“起来了?”如意刚刚走到后院的大水缸,身后冷不防就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如意本就因为那个惊悚的梦和对昨晚事情的疑惑而有些魂不守舍,这会儿整个人吓了一跳,转过身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明显心情不错的男人,拍着胸脯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做了那样奔放狂野的梦让她有些心虚,如意的目光都落在了江承烨那双红润的薄唇上,这双唇的唇角正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往上一些,就是挺拔的鼻梁,再上去一些……
如意猛的移开目光避免和他对视:“咳咳,起了。”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漱口用的茶缸子,里面还有她没漱完的清水,江承烨从她手里拿过那个茶缸子,顺手就要喝水。
“英雄!住手!”如意瞪大眼睛看着手里拿着被子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如意飞快的夺回自己的杯子:“你……你怎么能用我的茶缸子呢!”
江承烨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微微抿着唇,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拿印章盖在他的额头上了。他不懂了,亲都亲过了,为何就不能用一个茶缸子了?她这样一副惊慌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江承烨知道的是,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是他的了,除了两人还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来证明归属,可是多少也算是互通心意了,无论如何也不应当还是同以前一样相处罢?总还是要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有些改变罢?然而,江承烨不知道的是,在他看来已经属于他了的女人,已经压根就将昨晚的事情当做了一场梦……
感觉到江承烨的阴郁,如意却是不想与他在院子里独处的,她随意的用手沾水拍了拍脸洗了洗眼,冲他点了点头就往西屋走去。
江承烨在后院呆了一呆,他亲眼看着这个女人跟一条活鱼一般从自己面前滴溜一下跑了,与此同时他十分的不懂,不懂她为何昨夜今日判若两人,难道他们不是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吗?难道……难道那是他在做梦?!
修长的手指微微颤了颤,那样真实的触感和余香都是真实的!这不是梦!
江承烨默默地望向如意离开的方向……这个女人,总不至于啃完他就扔吧?
如意对昨晚的事情觉得有些迷糊,她觉得和江承烨亲作一团的记忆似乎是十分清晰的,可问题在于她是在自己的床塌上醒过来的,亲完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记得了啊,更没有回房睡觉的记忆,难不成要让她现在就去戳他,问:“啊哈,我记得我们昨晚亲了吧?!是这样吧?!那你记不记得我昨夜是如何回到房中去休息的?”
她之所以不去问,不过是因为她觉得江承烨很有可能会以双手环胸睥睨众生之姿,从鼻子里发出一个不屑的哼哼,说:“呵,你不吃鱼脸皮也实在长得不薄。”
其实,若是换在数学前,她要是做了这样的春梦,指不定还能当成个笑话来和他说一说,可如今她心里怀揣写的,是一份真真实实的喜欢,也正因为这样,反倒不好随意问了……
一大早起来就这样纠结,如意觉得有点卵痛,且她发现,如果说她是因为纠结而变得古怪,那么坐在他对面用筷子几乎将白水蛋捅成蜂窝煤还一脸阴郁的看着她的男人……就真是很显然的不开心了……
“吃完早饭我要去镇上一趟,金玉满堂有些小零嘴让我给买回来,你有什么想让我带回来的不?”如意打破沉默,让自己显得自在些。可惜对面的人似乎不怎么买账,江承烨淡淡的看他一眼,因为起来晚了随意做的切已经被他戳的稀巴烂的水煮蛋自然是得不了他的青睐了,江承烨摔了筷子,冷哼哼的进东屋了。
如意觉得这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早饭过后,她托人联系了一下临村的小牛郎,开玩笑,她可是预付了一年的车钱的,绝不能把钱给浪费了!
现在村口等牛车的时候,躲在东屋里的男人又出现了,恰好牛车也到了,如意不理他,等牛车一听好她就往上爬,可她才刚一坐好,身边继而多了一个人同她并排坐着。如意撇撇嘴,不想理他,江承烨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牛车缓缓前行,两人就像偶然一同打车的陌生人……牛车没过多久就到了镇上,如意谢过了小哥,和江承烨往市集的方向走。不过一路上平平静静的,连八卦也欠奉。
如意在果品铺子里买了些小零食,对一直默默地跟着她却一个屁也不放的江承烨道:“对了,你不是答应我三日之内一定帮我查清楚郑泽这个人么,其实昨日就想问你了……”提到昨日,如意的话语戛然而止,而一直冷清清的男人却在听到昨日二字时,目光亮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听到何如意硬生生的想这个话题拐了个弯儿:“然后我觉得其实今天问你也一样……”
江承烨眼中燃起的那一撮小火苗,呲啦,灭了。
就在两人于果品铺子前说废话之时,散落在镇上正四处探查找人一一询问的官差们忽然都聚在了一起,由着领事的头头说了什么,然后一行人便冲向了一个方向。
如意当即就要跟上去,走了两步才发现江承烨还默默地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她,眼神中充斥着应当可以称之为郁闷的神情。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走啊!”如意冲他招招手,江承烨似乎是冷笑了一下,迈着步子跟了上来。
如意和江承烨一路跟着,很快就和官差们一并到了一出大宅子。宅院的大门口,烫金的“连府”二字沉默而高贵。为首的人拍了拍门,很快就迎出一个老官家一般的老人。
猛的见到这么多人,老人似乎并不怎么惊慌,微微一拱手:“几位官爷有何贵干?”
为首的官差还算个懂程序守礼仪的,他微微一抱拳:“老人家,我们是衙差,方才我们接到了匿名举报,有人声称,镇上郑家日前走失的一批木材,此刻正在贵府的库房。还请老人家性格方便,让兄弟几个搜查搜查。”
那老人并未十分惊慌,反倒从容一笑:“这位官爷哪里听来的闲话?若是仅凭匿名举报官爷就要出一次差,那连府早已经不晓得被骚扰过多少回了。此事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
几个官差最近也是被镇上的风波闹的一个头两个大,上头的确是为这件事情头疼,可疼完了,这件事情就会压倒他们身上来,上头被逼的紧,他们就被上头逼的更紧!
若是换在平常,几杯清茶一喝,几句好话一说,他们兴许不会这般火急火燎,可如今实在是火烧眉毛,绕是老人说的的确有道理,他们也不再有心情啰嗦:“少废话,既然有举报便不是空穴来风,莫不是心虚了,不让哥几个查?”
老人笑了笑,侧过身:“几位官爷,请。”
一行官差几乎是亟不可待的冲进了连府一路杀到了库房,当他们瞧见大大的院落里,整整三大车捆的得整整齐齐的木材放在那里的时候,几乎相拥而泣——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只要东西找到了,那失踪的人口便可慢慢盘问了,为首的官差壮了壮气势,对那老人家说:“叫你们府中的主子跟咱们走一趟吧!”
老人闻言,微微一拱手:“老朽已经照看连府大院多年,今日主子的确是有要事在身,并不在府中,若是几位官爷能行个方便,老朽这便差人去寻一寻主子,若是官爷一定要一个人交差,就暂由老朽与各位同去吧!”
其实到这里的几个官差不大清楚这里究竟是谁的宅院,因为位置比较隐蔽,从前他们都不曾留意过。总之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最重要的是有东西交差!
于是乎,木材和老人一并被押去了公堂之上。
闻讯而来的郑泽由旁人领着去认领木材,然当他往那些木材前站定时,表情僵了僵。他仔仔细细的将木材确认了一遍,最后无不惋惜的说道:“这批货物并非郑某失去的那一批……”
一时间,衙门上下又是一片鸡飞狗跳,木材,老人,郑泽自然都是各回各家,可知道手底下的蠢材做了什么事的县太爷险些掀了公堂的桌子:“蠢货!一群蠢货!那连府也是你们随意搜得的?还要不要饭碗了?!一群蠢货!”
终于晓得了那个气派宅子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桥那一片的头头连三爷,这群官差早已经吓得两股战战!县太爷当真快被他们蠢哭!这下好了,郑老板这头没能安抚,又顺道把连三爷给得罪了!
县令的人生,仿佛忽然没了色彩。
在衙门外头看完热闹,如意的心情变得不错,准备和江承烨继续去买东西。江承烨阴郁的跟着她,终于说了出来过后的第一句话:“是你告诉连三爷的?”
如意点点头,从她昨天听到有人通报连城煜,说李恒才递了拜贴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她和连城煜提了一提,结果李恒才当真是以拜访送礼为由头,将郑家的木材趁机塞到了连府里头,紧接着再假意举报。
还好他们换的快,否则就真的被李恒才给阴了!
江承烨走在她身边,淡淡道:“替换的木材,就是何元吉开荒出来的木头?”
如意点点头。
其实江承烨心中一直在寻摸一个挑起昨夜事情的话题,他不晓得如意为何对昨夜的事情缄口不提,切对他也没那么亲热。他想不经意的挑起话题,至少显得自然些,但事实证明,不够一针见血的发问,总是会被她有意无意的逃掉。
江承烨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步子。
如意转过头,觉得他今日很是不寻常,就像在闹情绪:“你究竟是怎么了?发条松了?”
江承烨淡淡的看她一眼,目光忽然变得高深莫测,紧接着,他不紧不慢的问:“喔,所以昨夜我们亲亲的时候,就是他们在搬木材?”
如意的脑子在他“亲亲”二字出来的那一刻已经轰的一声炸开……
昨晚?!亲亲!
原……原来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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