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安静的针落可闻,连城煜退开几步,面对着宁慈没有闪躲的目光,他露出几分苦笑,扶着身后的椅子坐了下来,仿佛十分疲倦,仰着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宁慈不急不缓的走到他面前,也不准备逃避什么,坦然道:“诚然程叶回来让我觉得有些无措,可是搬出去的决定,却是我一早就打算好的。我与你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如今不夜镇已经有了起色,虽说名义上是我一手办起,可是真正掌权的人却是你,当初我欠你五千两,如今算是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连城煜忽的站了起来,目光中带上了恼怒,他几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连本带利的还给我?你就这么想和我两情?宁慈,你到底有没有心?”
宁慈目光沉静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当初我求路无门,的确是你伸以援手,可是即便要报答,我也只能用别的法子来报答,无论是东桥还是整个江南的夜镇,你若需要,哪怕拼尽全力我也会去谋划一个,可是除此之外的其他报答,恕我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连城煜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因为高挑纤细,她的肩膀也是轻轻松松就能握在手中,连城煜的呼吸有些急促:“你不是无能为力,而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尝试,宁慈,你这样不公平!”
这几年来,宁慈越来越觉得连城煜和她当初认得的那个大商人不同。犹记得第一次见他,还是在东桥镇的连府。他那一身玄色的锦袍勾勒出的劲瘦的腰身,坐在凉亭中煮茶,细长的凤目总是带着看不透的笑意。那一杯杯的苦茶,大概是他每一日都会喝的东西。她第一次喝的时候就悉数吐了出来,结果并没有惹怒他,随后她主动要求和他合作,他也是信任中带着猜疑。
如果两人一直都是简单的相互利用,也许事情能变得简单很多,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城煜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热,甚至是带上了些莫名的情愫,他看着那画卷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与她说话时,言辞间涉及到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和生意无关,反倒整日与她说无关紧要的话。
宁慈从没有想过连城煜这样的人,有一日也会爱上谁或者喜欢上谁,她甚至觉得他这样的人不会真心爱上谁。可是如今他的反常和唐突已经渐渐地没了估计,整个人犹如从一个冰冷的壳子里挣脱出来,让人瞧见了那被强制束缚的一面。
就像现在这样,他易怒易冲动,全然不复从前那样的淡定自持,那双复杂的眼眸里,仿佛能一瞬间流淌过千百种感情,让人捉摸不透。
宁慈并没有琢磨。双肩被束缚,她连多余的挣扎都没有,只是淡淡道:“怜儿姑娘没能实现的心愿,你如今已经算是实现了一半,我想她泉下有知,一定会欣慰无比。”
连城煜的身子猛地一震,目光中带上了震惊,他张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宁慈笑了笑,道:“苏星怜,倘若我没有记错,应当是这个名字吧。你是个难得失了分寸的人,只是这几年,总有那么几日你会醉酒,醉酒最是难受,可是你那个模样,谁都近不了你的身,我也是凑巧才晓得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这样看来,你应当是个长情之人才是,又何苦为了我这样的女子,让自己难受呢?”
连城煜定定的看着她,因为呼吸而起伏的肩膀仿佛正无声的显示着他内心的翻腾:“你以为我将你当作了她!?你以为你只是个替身!?”
宁慈毫不犹豫:“是。”
连城煜没料到他会答得这样干脆,那些准备好的话在这一刻都堵在了喉头,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慈怕小鱼儿半夜醒过来会找不到她,遂动了动肩膀想要挣脱束缚,却被他再次紧紧握住。
宁慈终于没有再由着他这样撒疯,她使了些力气,也不晓得是谁教她的身法,轻易就逃过了他的钳制,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说了句:“宅子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届时随便一个由头就够了。我一直将你当做好友,从前是,现在是,往后同样是。”话毕,还未等连城煜回话,她已经转身出了书房。
屋外的走廊上挂着暗暗地灯笼,将她的身影打在了纸窗户上,连城煜看着那身影消失在窗户的边沿的那一刻,只觉得一颗心好像也变得空空的……
苏星怜,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深藏多年的名字,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来,连城煜呆呆的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脑袋中一阵阵的剧痛,他单手捂住头,一只手撑住了书桌。那夹杂着痛苦回忆的剧痛袭来时,他终于大喊一声,一双手将书桌上的东西悉数扫到了地上,那一副东桥夜景图受到的力量冲击最大,直直的撞到了墙壁,坠落在地上。
宁慈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到门口的时候,她仿佛想到什么,屏退了左右,连桃花都遣走了。因为小鱼儿已经休息了,所以卧房里并没有掌灯,反倒是院子一边的小阁楼上亮着一盏灯。
宁慈独自上了阁楼,刚一推门,就瞧见了坐在圆木桌前自斟自饮的封千味。
宁慈差不多已经习惯封千味这样神出鬼没的,一个月里面他有大半个月都不会在江南地段,宁慈不晓得他都会去哪里,可只要他回来了她都会好好招待。
桌上放着些纸包,宁慈笑着走过去坐下:“先生几时回来的,也不提前通知声,我也好差人去接一接。”
封千味似乎有些疲惫,他挥挥手:“本来想看看小鱼儿这个小东西,不过你们都不在,等回来了他也睡着了。”封千味废话不多,他招招手,“手伸过来给我瞧瞧。”
宁慈垂眼看了看右手,笑容带着些释然:“算了吧,已经是这样了,每个月还要劳烦先生,实在是没有必要。”
封千味“啧”了一声:“说什么废话呢!”
宁慈看了看眼前精神不大好的老人,最终还是伸出了右手给封千味号脉。封千味的小胡子依旧翘翘,一边把脉一边询问:“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宁慈答道:“用久了才会无力酸疼,平日里都没什么异样。”
封千味皱眉:“早就告诉过你能不用就不用,当真是不想痊愈了吗!”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她要是不用手实在是不可能,方才的语气似乎是有些重了,遂放轻了一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何必这么着急?你就不怕等你年纪大一些,因为未能痊愈又生出些什么别的岔子嘛!”
宁慈早已经不再如同当初那样绝望崩溃,她甚至已经能笑着调侃:“越是这样,现在就越是要趁还能使的时候多努把力挣点钱,往后也好养老不是?”
封千味眉毛一横:“胡咧咧什么?老头我都没想着养老,你年纪轻轻怎的这般颓唐!”
宁慈却不这么认同,她给两人到了茶:“这才是未雨绸缪,是个很明智的想法。”
封千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生出食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她看看桌子上的东西:“这些生筋活血的膏药,你涂一涂,我已经试验过了,的确是不错的东西,上回的药你说喝着觉得头疼,还是莫要再喝了,秘方不一定就适合所有人,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其实那些药宁慈早就没有再喝了,闻言只是笑着点点头:“好。”
封千味这些年一直在为如意治手。他比谁都清楚一双手对她的重要性,可是她当初在火场手上,最后又号出了喜脉,她坚持什么汤药也不饮,什么都是自己撑过来的,好在她命硬又忍得住,竟真的给她撑了过来,大大小小的病痛都过去了,唯有那只右手仍旧使用不灵便,封千味每每责备她为何偏偏伤了右手,她也只是笑而不答。
如今他也只是惜才,秉着能帮一些就帮一些的想法,每个月都会出去寻找一些不错的治疗法子,每个月也会为她定期施针,可他一向医术和厨艺并重的一个人,这只右手却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起色,回复的很慢。
天色已经不早了,封千味也是回来之后顺道来这里,自从他开始给如意治手,就不住在当初的竹林了,而是住到了新的何家村,村子里一直有留给他的一间房。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宁慈欲留他在府中歇息一晚,封千味摆摆手,带了东西交代完了要说的就起身离开了。
封千味离开以后,宁慈带着那些伤药回到和小鱼儿的寝卧。小鱼儿今天貌似真的玩的挺开心,人也累,睡到现在竟然都没有怎么醒过。宁慈轻手轻脚的将药膏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随后摸上床,挨着小鱼儿睡下。
宁慈寻得宅子并不在端阳城,而是在青城。
青城、端阳城和东桥镇三点一线,只是青城和另外两地有一水之隔,同样的距离,走水路总归麻烦一些。而这样三个地方,若说东桥镇如今已经是游玩圣地,端阳城为原料丰富之地,那么青城则是书香萦绕和美食香味萦绕之地,这三个地方相互映衬,算得上是江南游行中必须走的一条龙路线。
第二日请早,宁慈一日既往的早起,梳洗的时候,桃花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连城煜一大清早就已经出门了,以往还会交代交代出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今日却走得有些匆忙,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情。
宁慈换好了一身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对桃花的话没有什么回应,桃花见宁慈无动于衷,大概晓得姑娘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什么敏感度,所以十分机灵的打住了话题。
几乎是宁慈已经梳洗完毕了,小鱼儿才醒过来,他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揉眼睛,桃花笑着把他抱起来带他去选今日的小衣裳。
等小鱼儿梳洗的时候,宁慈已经出了房门去下厨做早饭。连府里宁慈差不多只为小鱼儿和身边亲近的人下厨,所以这个时候她要动手也没有人拦着她。
精巧的平底锅是她专门打的厨具,六个鸡蛋打散,加盐、胡椒、油,小刷子在锅底刷一层油,再舀一勺鸡蛋液摊平,小火慢煎,鸡蛋饼摊出来之后就放在一边的菜板上。宁慈刚刚摊好一个,回过头就瞧见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的小鱼儿站在身后。
“让开一些,免得溅到你。”
小鱼儿就乖乖的退开一步,目光落在了摊在案板上的大鸡蛋饼。他对着桃花指了指,桃花也指着那鸡蛋饼问:“要那个?”
小鱼儿点点头,桃花却摇摇头:“这是要吃的,可不能玩啊!”
小鱼儿眉头一皱,很是坚定的要那个鸡蛋饼。宁慈第二个已经摊好了,只有她和小鱼儿两个人吃,两张饼就够了,她把晾着的两张饼放到了小鱼儿专用的小矮桌上,笑着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小鱼儿已经率先把放在番茄酱里面的刷子拿了出来,神情严肃认真的在蛋饼的一面刷好了酱汁,宁慈想帮帮他,他立马伸手挡开。他的手法当真和她刷的时候如出一辙,她顺几圈他就顺几圈,她逆几圈他就逆几圈,等到他刷完了,放下刷子擦了擦手,又跑回来把蛋饼一点一点卷起来,等卷成一个长条的时候,再一块一块切开,他的刀具自然也是宁慈给他打的最小号的,十分轻便,刚好让他拿住。
他切蛋饼的时候也真是专业的不得了,一手扶着蛋饼一手拿刀切,切的时候还用手指比划了切出来的大小,虽然比起宁慈动作缓慢了些,可是切好的鸡蛋卷饼愣是整整齐齐的一团一团,都没能散开。
宁慈有些意外。
小鱼儿把两块蛋饼都卷好切好了,最后他学着宁慈的样子对桃花伸手,桃花很快反应过来,拿来一只干净的大盘子,小鱼儿就这么认真的把鸡蛋卷饼一只一只放到盘子里,摆得整整齐齐,等摆好了盘,他还像模像样的扯了干净的帕子将盘子边沿沾到酱汁的地方擦干净了。虽然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的并不流畅,但一盘子的卷饼端出来的时候,没人看得出这是个孩子切出来的东西。
桃花很是惊喜意外:“姑娘!小公子的手艺可真好!这以后肯定是个厨子!”然后她立马觉得自己说的不妥,改口道:“不不不……是肯定能开许多家酒楼,开遍东桥镇,青城,开遍整个江南!”
小鱼儿大概明白这是对他的夸张,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向宁慈,一脸求表扬的模样。对于每一个母亲来说,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看到自己的孩子越发的能干。小鱼儿这样的表现让她意外又暖心,她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做的很好。”
清晨的阳光溢进了厨房,将小鱼儿的半张侧脸照亮,那长长的睫毛仿佛一把金黄色的扇子,随着他甜甜的笑容一颤一颤的,他忽然凑到宁慈身边,竟然带着些撒娇的模样抱住了她。
宁慈抱着他,轻声问:“这么能干,你还会做些什么呢?”
小鱼儿来了兴趣,松开她站好,很是认真的回答:“面条。”
“你还会做面条?”宁慈简直哭笑不得,他这样的力道只怕连面都和不好,还能做面条?
小鱼儿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他一脸严肃的说:“你给我做的我都会!”
“你都会?”宁慈真的惊呆了,“你不过是在一旁看着,这样就会了?晓得纸上谈兵是什么意思吗?小孩子家,不能说大话!”
小鱼儿急了:“我会!”
“好好好!会会会!”桃花赶紧凑上来安抚他,顺带说道:“我的两位主子,再说下去鸡蛋卷可就凉了!”
宁慈觉得小鱼儿实在是可爱,她也不和他争辩了,牵着他往外走,可是一直到上了桌子,小鱼儿都是闷闷的。其实,小鱼儿是有点不服气,他感觉到了来自宁慈深深地不信任,整个人就有点不开心。宁慈和桃花对望一眼,有些无奈。他就是再聪明,现在也还这么小,能做些什么呢?
桃花眼珠子一转,一边走一边凑到小鱼儿身边的:“小少爷,你这么会做菜,以后做给桃花吃好不好?”
小鱼儿总算提起了一点精神,他看了桃花一眼,小声的说:“宁慈说好吃才能给你吃。”
哟呵,还得让宁姑娘先鉴定鉴定不成?桃花只觉得小鱼儿能把人的心给暖化,可是她还是注意到纠正的地方:“怎么能直接叫姑娘的名字呢!”
小鱼儿看了宁慈一眼,更加不说话了。
宁慈心中有愧,笑着给小鱼儿夹了一块蛋卷:“好了,叫什么都无所谓,先吃吧。”
叫什么都无所谓?小鱼儿的眼睛又亮起来了,清脆朗声道:“娘亲!”
桃花扑哧一笑,宁慈的手顿了顿,看着小鱼儿亮亮的眼睛,她就舍不得去斥责他了。左右府上的人早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粘着她,将她当做娘亲,大家不过也是可怜他从小没了娘,连城煜时常忙的不在家,没有空照顾他罢了。再者,过段时间去了青城,一水之隔,这一边如何就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样想着,宁慈没有再纠正他,等到厨房里的青菜粥熬好了,她给他盛了一碗,小鱼儿因为叫了娘亲没有被斥责,很快又开心起来,一顿早饭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早饭后宁慈得去一趟暗香阁。宁慈整装待发,小鱼儿也戴上了自己的小帽子跟了出来。之前的时间,宁慈除了去东桥的时候不会带上他,其余的时间几乎都没怎么离开过,原本想着这个月的第一次画舫出水完了之后能休息休息,但是搬出连府和不夜镇的改造事情可能需要提前,也就没了那么多闲工夫。
宁慈还没有开口,小鱼儿已经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她一点也不想带着他出门。他把自己的小帽子正了正,伸手抓住她的手,一副要么别走,要么带他一起走的样子!
别的地方宁慈也许就从了,可是暗香阁这样的地方,他一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去。每次这样说服他在家里好好等着都十分不容易,宁慈正在措词间,一辆马车忽然停在了连府门口。原本已经回到家里的吉祥竟然又到了端阳城,宁慈看看日头,这个时间到,那他们岂不是很早就出发了?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你们怎么来了?”看着吉祥带着满堂过来,宁慈眉头紧了几分:“你怎么没去学堂?”
满堂抓抓脑袋,呵呵一笑:“宁姐,我给忘了,咱们夫子这个旬假要回老家,山长也要忙着准备刘阁老的寿宴,就放了我们十天大假!”
十天!?
满堂在学堂表现的很好,夫子也对他照顾有加,还从来没出现过“请家长”的时候,可是宁慈还是一半信一半疑。满堂仿佛知道她在怀疑什么,立马补充道:“若是宁姐你不信,大可亲自问一问山长,不过山长似乎去什么地方找贺礼去了,能不能见到也不清楚。”
宁慈看了看满堂,道:“所以呢?”
吉祥和满堂对视一眼,满堂道:“所以我是专程过来找小鱼儿一起去玩的!你可不晓得,山上的花儿全开了,特别好看!今个儿姐夫还会带着元宝和豆豆他们山上下水玩呢,我晓得你最近肯定有新的事情忙,连大哥也一起忙,小鱼儿最可怜了,总是被你们丢下,所以我就像来带着小鱼儿一起玩儿啊!”满堂说着,看了小鱼儿一眼。
他带着一只可爱的虎头帽子,一只小手紧紧地抓着宁慈的衣裙,这幅模样,不用想也晓得大概是宁慈又得把他放在府里了。
满堂笑着走到小鱼儿身边蹲下来:“小鱼儿,昨天玩的开心不?”
小鱼儿沉浸在就快被扔下的悲伤里,没空搭理满堂,满堂可不管这么多,伸手就去咯吱小鱼儿,让他咯咯发笑松开抓着宁慈衣裳的手时,将他抱住顺势往旁边一站,令宁慈可以顺利离开。
宁慈知道小鱼儿和满堂亲,满堂能陪着他,决计比让桃花陪着他要好。这一边,小鱼儿发现自己没能抓住宁慈,扭着身子一股脑的就要去抓她,宁慈走过来握住他的手:“不是说好要听话吗?要不然这样,你先和小舅舅一起玩,等到我回来,你做吃的给我吃好不好?”
小鱼儿还在伸手抓她,宁慈的事情耽误不得,她嘱咐了满堂好好照看他,转身离了连府。
上一回满堂也帮着宁慈出门,算是有经验的。小鱼儿一个劲的抓宁慈,可是等宁慈真的走了,他反倒很平静的垂下手,一脸郁闷的开始不说话。
满堂笑着逗他:“嘿,别难过了,小舅舅带你去玩好不好?特别好玩!”
吉祥看了看天色:“好了,咱们先回去吧。”
桃花在一旁插嘴:“吉祥姑娘,你们要带小少爷去哪里啊!”
满堂狡黠一笑:“怎么,想和我们一起去吗?”
宁慈不在,桃花就担任了看住小鱼儿的使命,她当然要跟着一起!
吉祥不动声色的给满堂使眼神儿,满堂这才笑道:“想跟也不成,你还是留在府里吧,我保证好好照顾小鱼儿!”
“哎哎哎……”桃花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就这样看着小鱼儿就被满堂和吉祥带回了东桥镇。
回去的马车上,小鱼儿被吉祥抱在腿上,垂着脑袋。吉祥有些不安的看着满堂:“这样真的好吗?要是让宁慈晓得你骗她,回头有的你好看的!”
坐在吉祥腿上的小鱼儿倏地抬起头,直直的望着满堂。
满堂一囧,戳了戳小鱼儿的脸蛋:“看什么看,要不是为了你,我能这么铤而走险么!所以你看在小舅舅用生命陪你玩耍的份上,笑一个好不好?”
小鱼儿没笑,吉祥却笑了:“也不晓得你说和谁学的,这几年越发的不像话!”
满堂也是嘿嘿一笑:“大姐,你就别再说我了。”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那边准备好没有?人都到了吗?”
吉祥仔细想了想:“我都跟元吉交代好了,其他的……他不是要自己准备吗?”
满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小鱼儿身上。
就算再聪明,这样的高能对话,小鱼儿还是没怎么听懂,他一会儿看看吉祥,一会儿看看满堂,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马车回到新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小鱼儿在路上吃了满堂给他准备得点心,都是宁慈做的,算是将就了一顿。
这几日的天气很好,午后的阳光更是灿烂美好,何元吉已经等在门口了,远远地瞧见他们回来,他立马叫上了屋里的几个孩子一起出来玩。
才分别没多久的小伙伴再次见面,周围瞬间热闹起来,小鱼儿就不再那么闷了,宁慈不在,他就牵着满堂仰头问他:“我们要玩什么?”
满堂嘿嘿一笑:“你娘上回不是不许你自己骑马吗?小舅舅今天带你去看小慈好不好?”满堂口中的“小慈”就是小鱼儿的那匹小枣红马。因为先前他玩的太疯,都不让人牵着,险些摔了马,宁慈就把“小慈”关起来不许他自己骑马,有人带着他骑也不可以,一定要等他再大一些的时候才能学。
小慈这个名字是小鱼儿自己起的,原名叫做“宁慈”,被满堂以不可以和娘亲一个名字给否决掉了,商量了好久,终于敲定了“小慈”这个名字。
小鱼儿一直记得自己有一匹小马叫做小慈,今天宁慈不在,他忽然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可以骑马了!心中顿时云开雾散,一片明朗:“小慈!小慈!我要小慈!”
马屁都在牧场那边,牧场里出了各种家禽,还有些好马储在哪里,是用来装备马车用的。何元吉的腿脚不是很好,不方便骑马,可是青城的禄庄书院不仅教文化,还教骑射,满堂已经在学堂的骑射场学过,如今骑着马走走或者缓跑,不是什么难事。
到了牧场,小鱼儿远远地就看到自己的小慈被牵了过来,他兴奋地跑过去,指着小慈看着满堂,焦急的一蹦一蹦。
吉祥往周围看了看,没瞧见人,她不放心:“你行不行啊,你自己骑马我瞧着都不放心,还带着小鱼儿……”
牧场里有专门的饲养人,又牵了几匹刚刚买回来的小马,何远和章岚过来的时候,豆豆和丫丫都迫不及待的想要骑马!
何远一看到那高大的马,男儿血性就沸腾了:“嗷嗷嗷!我要骑马!”
结果被章岚一把揪住:“骑个屁!你要是敢碰一下回去有你好看的!”
何远立马就可怜兮兮的央求:“就让我骑着走一走嘛……”他还没说完,另一边的两只小东西已经向何远投来了凄楚的目光……
章岚笑着把豆豆和丫丫抱上两匹小矮马上头,拍怕何远的肩膀:“骑着走一走门都没有,不过你可以牵着走一走,赶紧的,带孩子玩儿去!”
已经上了马的豆豆和丫丫兴奋地直叫,何远和章岚一个人照看一个,在饲养人的陪同下,牵着两匹温和的小马开始走啊走啊走……
何元吉和吉祥两个人一起照看元宝,何元吉回头看了还站在原地的小鱼儿:“满堂,你找个人和你一起,免得他受伤。”
满堂连连点头,哪怕小鱼儿已经焦急的不得了,他还是不慌不忙的把他放上马。那一头的元宝也上马了,他像个威武的小将军嗷嗷直叫,引得前面已经走出些距离的何远夫妇又掉了个头往回走,三匹漂亮的马就这样会师,几个孩子玩的开心极了。
小鱼儿上马之后原本是很开心的,可是满堂牵着他走了几步,就发现他的眼睛盯着元宝豆豆他们,表情有些不开心。再一看一边吉祥她们的细心照顾,满堂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咱们先玩儿,宁慈忙完了事情就会过来陪你一起玩,到时候小舅舅和宁慈一起陪你玩,好不好?”
小鱼儿点点头,他抓着缰绳,在满堂控制的速度下过起了干瘾,嘴巴里不住的喊着“驾驾驾!”,小鱼儿这一喊,旁边的小伙伴都兴奋了,一个个都握着缰绳喊着“驾驾驾”,可是速度依旧是在父母的控制下龟速行走。
元宝第一个不满意:“爹爹!元宝要跑!”
何元吉有些歉疚的看着儿子,他和吉祥都不会骑马,这样牵着马带他都都担惊害怕的,万一马一下子发了狂咋办呢?面对儿子的恳求,夫妇两只能好好安慰。另一边,何远是个玩性大的,豆豆也不属于他亲爹,听到元宝要快一点,他也要快跑。
何远其实比自己儿子更想快跑啊!他们这些男人哪个小的时候玩游戏没想过当将军啊!他们家的撑衣杆都被他当做将军的战戟玩了好多年呢!
面对儿子的诉求和媳妇的目光威胁,何远只好将自己心里的玩性压下,很低落的说:“儿子诶……爹不会啊……”
满堂牵着小鱼儿的马,往空地方向走了几步,小鱼儿“驾驾驾”的喊得正起劲,下一刻,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温顺乖巧的枣红马忽然嘶鸣一声,前蹄瞬间扬了起来,满堂大惊,飞快的翻身上马将小鱼儿压在怀里,死死地抓住了缰绳,怀里的小鱼儿传来惊吓到的喊声,嘶鸣之后的马儿忽然疯狂的跑了起来!
“满堂!”
“小鱼儿!”
一旁的何远等人大惊,可是马跑得很快,根本追不上!满堂似乎是在极力的控制马,可是那狂乱的奔跑一直没有停下来!
就在这时,马场的另一边,马蹄声渐渐逼近,一道深色的的身影如闪电般靠近,马上的男人身材高大秀场,隔着远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别样气质,马蹄雪白的战马疾速靠近满堂的枣红马,还未等所有反应过来,江承烨已然伸出手,一把将满堂怀中的小鱼儿勾到了自己怀里,他一手持缰绳将小鱼儿固定住,再次飞快出手将满堂拉到了自己身后!
江承烨迅速的停下马,将满堂和吓得不轻的小鱼儿放下马,大喝一声,追上了那匹还在发狂的枣红马,与并行之时飞身至枣红马身上,三下五除二的将其制服。
这场意外来的突然极了,满堂好久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不对啊!按照他们的计划,应当是骑马的时候江承烨再出来,从带着小鱼儿骑马开始慢慢和他亲近啊!为什么马会突然发狂!?
何远他们也吓得不轻,立马把自己的孩子抱下马急急地奔过来。
“咋回事儿啊!怎么会这样!?”吉祥一颗心都险些从喉咙里飞出来,她当然知道宁慈有多看重小鱼儿,要是小鱼儿有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满堂自然是立刻查看小鱼儿的状态,刚才那一瞬间来的太快了,小鱼儿也的确是被吓到了,这时候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横膈膜似乎还有些抽筋,一下一下的,可怜急了。
原本的骑马计划就这样被一个意外打乱,吉祥已经不放行让他们骑马了:“行了行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何远和何元吉镇定下来,开始起了疑心。
牧场里饲养的马都是用来运输货物,一匹一匹都温顺的很,什么时候发过狂?
这时候,江承烨已经骑着枣红马,牵着自己的战马过来了。满堂一看到他就像看到英雄似的:“程叶哥,刚才……”
江承烨看也没看他,而是直接下了马走到小鱼儿身边,单手将他捞了起来放在了自己战马上,旋即自己也翻身上马。
吉祥吓坏了:“程叶!这可使不得!他吓坏了!”
江承烨神色冷冷的:“骑马自然就有马发狂的时候,若是这样的事情都撑不过去,还如何做男子汉,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江承烨垂眼看了看自己面前窝着的小豆丁:“抓紧!”
小鱼儿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听话,竟然连挣扎都没有,十分听话的抓住了马鞍前的扶手。江承烨一夹马肚子,高大健硕的战马立马飞奔而去!
“好快啊!这个叔叔会骑马!”元宝看着那漂亮的马,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嚷嚷着叫起来,满是期待的望向何元吉。
江承烨的马术极好,牧场里有一片地方可以跑,他带着小鱼儿跑了一圈又回来,小鱼儿早已经没了刚才受惊吓的模样,马儿停下的时候,他的笑声还没来得及停下,大大的眼睛已经笑得弯弯的,整个人还兴奋地一扭一扭模仿着在马上飞奔的样子。
江承烨勾勾唇,翻身下马,可他才刚刚下马,衣袖就被一只白白的小手扯住了,小鱼儿这会儿看他也像是看英雄了,一字一顿认真的说:“还要!”
江承烨的一颗心顿时就暖了,他把笑着再次上马:“好,再来一次!”
这下子不得了了,元宝他们全都眼红了,豆豆更是学着小鱼儿的样子扯着何远:“呜呜呜……小鱼儿都可以骑马马!”
何远的心里泪流满面……不是你老子不想……是你老子不能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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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月末,收到好多票票!有十几个亲亲都给了!呜呜呜呜……
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