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烨和江承恒这两兄弟,算是大周里关系最为尴尬的两兄弟。明明非亲非故,可是江承恒愣是夺走了本应属于江承烨的宠爱长达二十多年。而今正主归位,他并未交出原本应当属于江承烨的一切,依旧在这个王府中占据一席地位,更是受到王爷和王妃的多番照顾,如今还有一个赵云华陪伴在身边,他这一生,已经再无后顾之忧。只要他愿意,他大可在这王府中安生到老。
从前宁慈的确不懂,她不明白为什么王妃对亲生儿子和没有血缘的养子会有这么大的差别。退一万步来说,她完全可以理解王妃多年来将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江承恒身上,将他当作了王府未来的支撑的心情,更能了解江承恒因为上战场才受了伤成了废人之后王妃应有的痛心疾首和倍加照顾。
可是这些行为并不会和同时对江承烨好相冲突。
三年前江承烨自己找了回来,究竟是谁给了他提示,宁慈隐隐约约也只能猜出那么几个人,可是即便当初王妃是因为与江承烨之间有隔阂,如今都已经多少年了?难道还没能从失而复得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一个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一个阴谋真相大白之后应当极力补偿的儿子,真正得到的是什么?
宁慈不得不承认,江承烨这个人外冷内热,看似对什么都不关心,可是一旦被他认定的,那就是放到了心里的,就像她和小鱼儿,就像他的父亲和母亲。
可是王妃对待江承烨,又是怎样的一番态度?他当初将将回王府,她的态度是客气疏离,若说她身份高贵不懂得为人母的温和,那对待江承恒时候的温馨细致已经表明她的确是对江承烨热络不起来。
可是王府始终需要一个顶梁柱,日渐衰老的宁王也需要一个接班人,来接下属于他们的一世荣华,延绵子孙。可是等江承烨战场封帅凯旋而归后,景王妃又是什么模样?
想要靠近,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以至于摩擦重重,矛盾不断。
宁慈有时候想,也许景王妃的厌恶,有一部分是因为她无法接近的儿子却被自己轻而易举的得到,本来婆媳间就是斗争不断,她也没指望王妃能对她打心底里疼爱。可是王妃和江承烨的相处模式,终究还是奇怪了些。
江承烨曾经送给她一把银簪子作为定情信物。那把银簪子曾经是照顾他的老嬷嬷的东西,以至于江承烨一直以为老嬷嬷是他的亲人,所以才会那么宝贝。可是后来,他所在的地方,被一把火烧光,而他也在侥幸生还后流落江湖,成为了今天的江承烨。
宁慈进入王府多日,如今这些年岁的老嬷嬷在二十年前也尚且年轻。可是她多番在府中动作,这些老嬷嬷的行为举止就是与那些年轻的小丫头们不同。他们更为老练,更懂得为人处事,最为关键的,是她们明明看得明白局势在哪一方,但都是心意坚定。
二十年后即使如此,二十年前又会有什么差别?
银簪花是当年王府购置回来,给了在王府有些资历的老人,那这些人,怎么都该是王妃身边知冷知热的人。
据她所知,当年那个美人不过是圣上赐给宁王的一个玩物。即便是如今人老珠黄的王妃,都能凭借着景家的硬气又霸道,那放在二十年前的烂漫年华,当真能有容人的气度?而一个刚刚进门的美人,又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势力对她动手?最后更是用一个王府的老人来抚养江承烨,到了最后又杀人灭口呢?
老嬷嬷抚养,银簪花为信物,突然出现的杀手想要灭口,同样是放一把火。
宁慈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心寒的结论。
也许二十年前的真相,根本就不是宁王妃给出的说法,不是心怀怨恨的美人将她的孩子换成了江承恒。也许……真正遗弃江承烨的,就是景王妃!
这个念头固然让宁慈觉得荒唐也不敢置信,可是当真从这个方向想下去,有很多问题就都能想明白。因为下定了狠心,所以江承恒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根本不给自己留后路的选择!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即便她是王妃,真正落罪在身的时候,那也是逃不脱的罪责。
因为是她亲手遗弃了江承烨,所以当她看到时隔多年自己找上门的亲生儿子时,必然是惊慌多过于喜悦。与江承烨相处,她摸不透他的心思,也就不好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然而天意弄人,一心栽培的江承恒成了废人,这让她不得不顺水推舟让江承烨来继承这一切,延续王府的荣华。可是一个与她毫不交心的儿子,成了她的心病。她一方面想要亲近他,让他与他这个母亲亲厚,一方面却又担心江承烨因为知道真相而对她报复,对王府报复。
宁慈唯一不懂的是,景王妃当年为什么要遗弃江承烨,而后她非但没有补救,更是对他下了狠手。虎毒尚且不食子,又是什么让她下了这样的狠心?
此外,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三年前,都有过一批杀手派出来。宁慈让纪千灿他们从王府着手,就是为了从王妃这里找到一个突破口。
既然朝中的权贵暗地里都有自己的杀手,那么景家这样的背景给了王妃这样的支撑,她会不会也在暗地里养了杀手?
从东桥镇带回来的那批杀手已经身亡,而身亡的时间又是那么蹊跷。大理寺卿周崇芳虽然向江言请了罪,可是这件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究竟是这个周崇芳与他们是一伙的,还是他们一早就猜到,即便动了手,周崇芳失了职,这件事情江言也不会闹大?
如果真的是这样,会不会……江言其实也养了同样的杀手?
如果真的要深究,也许就该无穷无尽了。
然而此时此刻,宁慈只知道不可以让江承烨知道这件事情。当年遗弃事件不过是她的猜测,无论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必然会让江承烨心里有波动。他面上一定不会显露什么,可是最后或伤心或难过的,一定还是他。他其实比谁都渴望有一个安定温馨的家,她想要给他这样的安心稳定,就绝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江承烨把宁慈扶回了房间,小鱼儿他们已经熟睡了。
下人端了热水过来,江承烨一言不发的接过,屏退了左右,直接端着盆走到宁慈面前,他弯腰放下盆子,顺势将自己的衣摆塞进腰带,露出了两条笔直的长腿。紧接着,他单膝跪地,伸手就握住了宁慈穿着绣花鞋的小脚。
“你……”宁慈有些吃惊,下意识的就要缩。可是江承烨虽然没有用力道,但也没有让她成功逃脱。
他抬起头对她淡淡一笑:“紧张什么,泡个脚,晚上睡的舒服。”
宁慈看着他淡然从容的微笑,心里知觉的为什么这个男人能这么好。从来到这里开始,他就一直护着她,护着她的孩子,护着她的弟妹。温柔细致,体贴周到。
所以,她也要肩负起他的幸福。
江承烨为她脱了鞋袜,轻轻的将她的脚放到热水里,因为手和脚的触感不同,他小心翼翼的问她:“烫不烫?”
哪怕已经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已经有了孩子。可是面对这样的体贴接触,宁慈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心跳加速,一种抑制不住的紧张和慌乱迎上心头,跟个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这种感觉让宁慈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
可是江承烨似乎完全不在乎她的反映。他只是低着头,很认真的为她洗脚。
宁慈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忽的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江承烨的动作因为她而微微一滞,他皱着眉头带着询问的神色抬起头,神色间都是认真被打断后的疑问。
宁慈心底的某一处莫名的就是一软。她所幸伸手把他一起拉到身边,让他挨着她在美人榻上坐下。嫩白的小脚浆了浆盆子里的水,她笑的轻柔:“水还烫着,你跟我一起泡。”她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多说了一句:“你有时候夜里也睡不好,你睡不好,我就跟着你睡不好,所以问题还是得你睡的好!”
江承烨明显一怔,可是他还没反应过来,宁慈已经弯腰去捉他穿着云靴的脚。
捉到了!
宁慈正要脱鞋子,忽然动作一顿,对着江承烨坏坏一笑:“臭不臭?”
江承烨接二连三的怔住,等到他看着那个笑的狡黠的女人,心中有奇怪的火开始往上冒的时候,她已经笑呵呵的为他脱了鞋袜,还煞有其事的闻了闻,最后欣慰地说:“还好还好,我的夫君是个爱干净的,允你一起泡了!”说着,将他的脚往盆子里放了下去。
脚底的触感是她滑嫩的脚背,宁慈挪出一个脚掌的位置,很大方的对他说:“来,这个位置给你。”紧接着,是微微发烫的热水漫过了脚背的感觉。
一只铜盆,两个人,四只脚。
宁慈好像发现了什么很好玩的游戏,在江承烨的脚上踩两下,又很快缩回去。两个人挨在一起靠着,她看着铜盆里一大一小两双脚,忽然说道:“以前我和外婆住在一起,那时候家里烧的蜂窝煤……就……就和你们这里的柴火一样。为了省一点,一壶水我们可以用上一天,晚上的时候,我和外婆就用一盆水一起泡脚。”
宁慈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段和外婆相依为命的日子,她微微扬起头看着红木横梁,缓缓道:“我还记得,外婆的脚背很粗糙,而我那时候很小,总是嫌弃她的脚会硌到我,可是外婆总是笑呵呵的。等我们泡完脚,外婆会穿回鞋袜,而我就偷懒的缩在椅子上不动,等着外婆把我或抱或背的运到床上。我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等着外婆收拾好东西过来,那时候,她会跟我讲故事,会给我挠痒痒……啊!”
宁慈还没说完,整个人都横空而起!
江承烨赤着脚站在了地上,将她打横抱着,大几步走到床塌边,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榻上,他从一边的架子上去了干的巾子,分别裹住了她的两只小脚,为她擦干净了上面的水。
他赤着脚走回去,又重新在盆子里洗干净了自己,穿上了鞋子,倒了水江铜盆放在一旁,还将地上因为两个人两双脚溅出来的水给擦了干净,这才在宁慈的目光中回到床塌边坐下。
“往后,你还是可以和我一起泡脚,嫌弃我占位子,然后偷懒不穿鞋子,让我把你抱到床上,给你擦脚,收拾好一切。”江承烨说的很认真,他的笑容浅浅,到了最后竟带上了几分戏谑:“不过,我不会讲故事……要是让我给你抓痒……我不保证我不会转而开始做别的事情……”
江承烨把宁慈拉到怀里抱住,他的下巴顶在她的头顶,话语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如果宁慈抬起头,就一定能从他眼中看出少有的希冀。
他说:“等我们回去了,这一辈子就这样过……”
他、他说回去?
回去……是指东桥镇?是指……村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映衬这一刻的温馨,一边的小鱼儿忽然翻了个身,小屁股动了动,噗噗噗一连串放出了好多个臭屁!
“好臭!快过去!”宁慈捂着嘴,竟笑了出来。
江承烨也笑着,将她打横抱起抱到了一边的美人榻。
可怜的小鱼儿在黑甜乡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同时被父亲和母亲一起嫌弃了……
“他白日里究竟吃什么了?竟然放这么臭的屁!以后会不会没有女孩子喜欢他?”宁慈夸张的捂着鼻子,难得的打趣起自己的儿子……
腰上的手忽然紧了紧,宁慈还没察觉到男人的变化,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别勒着我啊。”
男人的回应,是更大的力气。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宁慈看着两个人的姿态,江承烨坐在美人榻边,而她横坐在他的大腿上,腰间横着他的大手,此时此刻,那双不老实的手已经或轻或重的揉捏着她的腰身,带上了一种暧昧的邀请……
江承烨在宁慈的身上深深一嗅:“你说……你这么香,吃了会不会放臭屁?”
真是……好丧失的对话!她才不要和他说这些无聊的事情好嘛!?
宁慈扭着身子就要逃,奈何一个天旋地转,身上一沉,她已经被翻身而上的男人稳稳地压住了……
江承烨危险的逼近:“夫人……我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