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烨开始为宁慈治手,两人每日都是先将孩子们送过去,然后在转道到太医院,等到江承烨给宁慈施完针,两人便把宁慈做好的饭菜拿去药炉热一热,吃完之后宁慈都要小睡一番,这个时候,江承烨都是在一旁安静的守着,手中握着一本医术,不知道在翻阅什么。等到宁慈睡到下午,差不多是金玉满堂他们下学的时候,届时宁慈也睡得差不多,醒醒神便去国子监接他们。
期间,小鱼儿都是一直跟在江承烨身边的。
江承烨也是到了现在才明白,宁慈把他教成这样有多么的不容易。兴许成长的时间里他总是与其他孩子不同,所以当大人要做什么的时候,他都是乖乖的跟在一边,做自己的事情,桃花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弄了个葫芦,他天天在手里拿着玩儿,玩的不亦乐乎。每天早晨宁慈他们起床,他也咕咚一下跟着起来,到了太医院,知道爹爹是要给娘亲治手,他就坐在一边十分认真的看着。
宁慈有时候看他认真到这个地步,笑着问他:“你还能自己看会了不成?”
小鱼儿闷着不吭声,依旧认真的看着,一旁的江承烨到时开口了。
“说不准呢,他可聪明着呢。”
说起儿子聪明,他有点没忍住,把那天早晨他独自起床准备早膳的事情告诉了宁慈。原来那天江承烨突发奇想的想要让她好好睡个懒觉,便自动自发的揽下了早膳的活儿,可是等他真的站在灶台前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根本肚子里没货。
身边这个小子都是被宁慈给喂叼嘴了的,等闲的食物又怎么会被他所青睐。
愁眉不展之际,竟然是这个小子一脸老气横秋的揪着他的衣裳,告诉他粥要怎么熬。江承烨震惊之余,发现这小子当真把宁慈每次熬粥做早饭的步骤记得清清楚楚,连那些她固有的手法,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神奇的是,江承烨按照小鱼儿的指示一步步做下来,最后熬出来的粥竟然味道不错!金玉满堂都没吃出来那天的粥有什么不对。
所以,江承烨开始觉得,自己的儿子当真是个小天才也说不准。
宁慈到时比江承烨要淡定许多,之前那柄银簪子,也是她的宝贝儿子帮忙做出来的,小鱼儿的记忆力极好,又聪明。不过她更多的,还是希望他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成长起来。
总而言之,这段诊治的日子里,算得上是一家三口相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般无忧无虑,江承烨似乎对这种生活尤为向往,好几次说到了往后回何家村,兴许他还能开个跌打馆什么的。
一说到回何家村,自然就要涉及到那些没做完的事情。
宁慈记得上次江言明明有让江承烨去负责太后中毒的事情,可是他现在每日都这般清闲自在全天陪同,宁慈怀疑他是不是忘记了这件事情。
“颜一已经去查了。”江承烨淡定的把她按回了床榻上:“还有时间,你再眯一会儿。”说着,把有些困顿的小鱼儿也放到另一边让他睡觉。
宁慈看着和自己一起午睡的儿子,压低了声音:“其实我觉得,应当查不到什么。”
江承烨淡淡一笑:“谁知道呢,总归是要给他一个交代,知道查不出什么,做做样子也好。”
宁慈一怔:“所以,你现在不过是做做样子?”
江承烨直接伸手捂上了她的眼睛:“睡吧,再不睡等会别犯困。”
午睡这个东西,总是有办法让人一睡就不想起。
等到宁慈睡爽了,一家人准备去国子监。可是就在要离开太医院的时候,江承烨和宁慈都发现今日似乎有些不寻常,一旁的药园似乎是来了什么人,
江承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一头,宁慈现在与他也没什么隐瞒,除了王妃的那件事情,她做起事情来也不遮掩,找了个人问了问那一边的情况,得到的答案就有些意外了。
“回世子世子妃,那一头是江承恒江少爷。王妃听闻封大人有个金针刺穴的法子可以治那手脚的旧疾,特地带着公子来请了封大人。封大人今日大致是也要帮恒少爷看一看那双腿了。”回话的只是太医院一个小学徒,自然是不知道那些弯弯道道的事情,他把自己知道的说完便退下了。
宁慈回过头,江承烨还望着那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的,江承烨只觉得右手一暖,转过头,宁慈已经握着他的手:“想过去看看吗?我陪着你一起。”
江承烨一手牵住她,一手抱起小鱼儿:“不必了,走吧。”
两个人去到了国子监,正式开始上课,就比从前要上的长久一些,金玉出来的时候笑的合不拢嘴,跟宁慈叽叽喳喳的说今日敏鸢姐姐又和夫子吵架了,结果等通风报信的人带着刘阁老过来,两个人又和好了,大家都觉得有趣。
满堂在一边念叨:“你今日一个字都没写好,尽顾着看这些。”
金玉恼了:“不是说了不跟二姐说这些的吗!”
满堂面无表情:“三姐你弟确实是说了,不过我没答应啊。”
金玉气急,跟满堂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来。宁慈听着只觉得好笑。一旁的江承烨低声道:“我记得他们还小的时候,金玉挺护着满堂的,现在怎的倒是喜欢时不时的就吵起来呢。”
宁慈看着两个孩子,笑道:“吵架也分很多种,有些人是越吵感情越好,有些人就是越吵越糟,他们的感情可深着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江承烨笑了笑,没再说话。
宁慈说完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她转过头看着江承烨的侧脸,只觉得他的侧脸线条硬朗,俊美无双,可是与此同时,也带着一点点……一点点的落寞。
宁慈心中一动,心想,难道他想到自己和江承恒了?
他和江承恒只是名义上的兄弟,难不成他想过和江承恒做兄弟?
回到宁王府,宁王依然闭门修养,而王妃据说是带着恒少爷出了门,并不在府中。整个宁王府好像一瞬间就换了一个人当家似的,宁慈让江承烨带着孩子,自己去了一趟厨房。江承烨难得的没有跟过来,自觉的等着她。
只是宁慈才刚刚进了厨房,桃花便凑了过来递给她一张小纸条。
连城煜邀她晚上在城西的茶楼一见。
桃花很小声的在一旁说道:“世子妃,需要奴婢帮忙将世子拦一栏吗?”
江承烨和连城煜互不待见,桃花是知道的。从前谁都以为宁慈会是连家的主母,哪晓得半路杀出个江承烨,桃花窃以为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应当会十分的不和谐。
“不必,晚上我自己去一趟。”宁慈将纸条扔进了灶膛里,火舌一舔,纸条便成了灰烬。
因着宁王府忽然就变了天,王妃回来之后更是一直在江承恒的那个院子,似乎是给他安排后面的事情,江承恒和江承烨的额源自本来就隔得远,现在更是没有交集,王妃去了江承恒的院子,就直接回到自己的后院了,似乎连王爷都没问起一句。
宁慈做了几个小菜,几个人围在一桌也吃的欢快,他们没什么讲究,让辛苦了一天的颜一和桃花都跟和一起吃饭,这么一桌下来,到让这个王府多了几分人气。
等到吃完了晚饭,宁慈直接跟江承烨道:“连城煜约我去一趟茶楼,我很快就回来。”
江承烨给儿子洗澡的手微微一顿,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嗯。”
宁慈就这么出了门,可是她心底还是有些好奇——他之前才说过会帮着她一起,怎么现在就老老实实的蹲家里了?
等到了城西茶楼,连城煜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
自从来了汴京,因为身份的不便,宁慈几乎没有见过他,只是凭着纪千灿传话,相互通了消息。
连城煜依旧是那一身玄色的衣裳,和宁慈初见他时候无二,给人一种冷漠肃杀之感。明明已经身在茶馆,他却依旧是用着自己的那套茶具煮着茶,宁慈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敲了敲桌子:“有什么事情不能传话,而要亲自找我?”
连城煜的心情不错,自斟自饮,对着她浅浅一笑:“原本以为你到了汴京会多有不适,却不想如今你倒是过的风生水起,我原本想的接应,却原来是多余了。”
宁慈继续敲着桌子:“我时间有限,你长话短说。”
连城煜见她神色正经,也就收了那些铺陈的话,道:“我今日才晓得,原来你在答应帮我对付云霄川的同时,也答应帮江湖上那五位找出让各门派弟子失踪最为可以的杀手组织?”
宁慈点头:“原来你还不知道吗?我以为你清楚的不得了,的确,我是答应了。”
连城煜的神色有些难看:“宁慈,对付云霄川已经是一大冒险,他在京城中盘踞多年,手下的眼线更是多如牛毛,一个不准你就不知道身边是是他派来的人!我知道你怀疑云霄川和杀手组织有关系,可是你从这么大的两条线入手,如今又风头大盛,只会给自己招灾!”
宁慈挑眉看了连城煜一眼:“那又如何?难道我会怕他?”
连城煜气笑了:“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宁慈伸手倒了一杯茶:“他有他的计谋,我有我的战友。他想对付我,也有人想对他,借刀杀人这个法子,还是你交给我,忘了吗?”
连城煜摇头:“你说的,可是那个小皇帝?你也真是天真,小皇帝若是真的杀得了他,至于等到如今吗?”
宁慈却不认同:“每个人都有一个认定的出手时机,我只知道他的确是想要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这一点就足够了。现在他大肆甄选,就已经是要洗牌的前提工作,无论这件事情能否顺利进行下去,至少他已经开始动作。”
连城煜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担忧,他默了默:“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自会继续配合你。只是你继续这般风光下去,只怕会招来灾祸,这样吧,我明日开始便多派几个人去保护你……”
“连三爷的好意,江某代内子心领了。”一个沉沉的声音穿了进来,宁慈只是眉毛一挑就淡定下来——这个男人,难怪刚才还那么淡定大方,原来根本就是准备赶路!
江承烨忽然出现,连城煜有些吃惊,他甚至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宁慈。宁慈起身将江承烨迎了进来,对连城煜解释道:“我已经告诉承烨了,他你自然是可以放心,且承烨说得对,论贴身保护,谁能及得了他更合适呢?”
江承烨的忽然出现,让连城煜和宁慈的相处不再那么自然,他很快浮现了疲色,最后分别前,他道了句:“今日找你来,只是想要跟你说一声,若是你动作大了惹得他们要下手,凡是……还是多注意一些。”
原本以为他是要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些可以在纸条上说清楚的话。从茶楼里出来,宁慈跟着江承烨上了马车,立马就发现男人有点不愉快了。
“喂,笑一个呗。让我出来的是你啊,你不会现在跟我扯作风这个问题吧。”宁慈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被他一把握住手,江承烨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不让你出门,你就不出了吗?我看到的就是有的人跑得跟风一样快。”
真是……好无聊的人!
宁慈看向窗外,江承烨见她完全没有要哄他,心里更加不痛快,凑了过去:“你放心,不会有人对你做什么,我比他可靠多了。”
宁慈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我倒是好奇了。”
江承烨不明所以,将她的脸掰了过来:“好奇什么?”
宁慈打开他的手:“你记得连城煜今日说过什么吗?哦不对,也许你没听到。他说我如今风头盛,容易招灾。可你想想,进入汴京以前,连小鱼儿都被动了手,可是进了汴京以后,反倒是风平浪静,对不对?”
江承烨顺着她的话想下来,沉默着点点头。
宁慈笑了:“所以我好奇,我明明已经给了他们那么多的动手理由和动手机会,他们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