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明白了?”水迎春一看就知道阮烟罗想明白了,冷笑说道:“沈红颜那个祸水,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好不容易交了兵权打消了皇帝的怀疑,却又生了你这个更大的祸患。她自己死了不要紧,却偏偏要连累阮军师,好在她还有点良心,临死之前,拼命给皇帝喂下一颗双生,另一颗则塞进了阮军师口中。
所谓双生,一体两命,服下药的两个人,平时不会有什么异样,但只要其中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就必死无疑。而能解双生的解药,就是这长安谷中的百年红花!”
水迎春看着阮烟罗说道:“这下你知道我什么要在这里了吧?我就是给阮军师守着这株红花,他那么聪明的人,一定能拜托皇帝的监视,我等着他来找我要这株红花。可是,为什么来的人是你?”
说到最后一句,水迎春又开始变得歇斯底里了。
她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只是为了用这株红花给阮老爷解毒,可是现在来的不是阮老爷,而是阮烟罗,还是在阮烟罗马上就要十六岁的时候。
这种情况,就是想也可以想明白,阮老爷是以这株红花为最后的筹码,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让阮烟罗平安度过十六岁。
老神仙的预言从来都没有错过,这么多年来,他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了,千方百计才让阮烟罗能平安长到这么大,现在皇帝彻底对他们失去了耐心,皇子也渐渐长大,在阮烟罗十六岁之前把她支出京城,是阮老爷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老天,既然有那样的预言,相信冥冥中自有安排,阮烟罗之后的日子,已经不是他能够操心的了。
阮烟罗虽然知道阮老爷不希望自己回京,可从来不知道阮老爷和皇帝之间是这样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皇帝和阮老爷彼此之间攥着对方的命,她如果不回京城,皇帝的确是不敢杀了阮老爷,可阮府的其他人呢?
而且皇帝要不了阮老爷的命,自然还有其他的手段,皇家这种地方,最光鲜,也最龌龊,阮烟罗不敢想像,万一皇帝把那些肮脏的手段用在阮老爷身上该怎么办?
阮老爷希望她活下去,她又何尝不希望阮老爷活下去?
对于阮烟罗而言,只有她在意的人都活得好,她才会活得好。她绝不会轻易放弃,尤其是对自己而言这么重要的人。
“水姨,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爹不亲自来?”阮烟罗的心神在最初的震荡之后,很快就稳了下来。
“当然都是你害的!”水迎春愤恨说道:“如果不是你,阮军师又怎么会放弃自己活下来的机会。”
“是因为我,却不是我害的。”阮烟罗冷静的纠正水迎春的说法:“而是因为我爹太爱我和我娘,所以无论你在这里等多久,他都不会来,因为在他心中,我们比他自己重要的太多。”
同样,在她的心中,阮老爷也比她更重要。
这句话,阮烟罗没有说出来,说出来,水迎春也不会懂,她这样的女人,一看就只知道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活。
水迎春先是怔住,然后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哭大闹起来。
她不甘心,她用了那么多心力去喜欢的人,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甚至一直到许多许多年后,还要由她的女儿,来告诉她这么残忍的事实。
阮烟罗很厌烦,被这样的女人喜欢着,其实是她爹爹的悲哀。
知道了这些事情,她半分也不想再在这间屋子里多呆,对边上的长风军说道:“去把罗贝儿带进来。”
听到罗贝儿的名字,水迎春终于有一瞬间的清醒,她冲着阮烟罗大叫道:“你把贝儿怎么样了?”
阮烟罗却根本不想理她,直接出去了。
她根本没把罗贝儿怎么样,刚才进来之前就已经跟长风军都交代过了,不必管她说什么,见到她的手势,只要用刀把拍罗贝儿的指尖就可以了,十指连心,罗贝儿又一看就是个没吃过苦的,这样的痛,肯定会让她大叫起来。
阮烟罗不是善人,但欺负这种毫无反抗力的人,也不是她的作风。
出了门,院中清凉的空气让阮烟罗憋闷的心胸终于好受了一些,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南宫凌。
“阿凌,我要回京城。”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在外面呆过十六岁,可是这一次说出来,语气里的坚决却更甚。
她的娘亲,在临死之前逼皇帝吃下双生,她的爹爹,明明那么爱着娘亲,为了她,却忍辱偷生这么多年,宁可把一腔经天纬地的才华深藏,只做一个小小的户部侍中,还要忍受皇帝没完没了的压榨。
她不会忘记,郡主的记忆里,阮老爷从来都是忙到十天半个月才回一趟阮府,她也不会忘记,她每次去书房,阮老爷的姿势,永远都是仰头看着墙上的那幅画,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她到这个世界上来,一直都存着一种近乎天真与浪漫的想法,觉得既然上天让自己重活一世,那必然是给她上一世的补偿,所以她总是为所欲为,放纵的去做自己想做的,去要自己想要的。
杀官宦子弟为兰香报仇,用皇子的性命威逼皇帝,插手皇室婚姻,还有对和卫流爱情的向往和追逐。
每一桩每一件,其实她都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从自己的心意的出发,却从来没有想过,在她做这些事情的背后,她的爹爹,阮府,还有她身边的人,为她背负了多大的风险。
虽然她每一次都运气好,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可是当她从离开卫流回京城的时候,她不是差一点就失去兰月和兰星了吗?如果不是她赶得及,兰月兰星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这么多的教训,居然都没有让她反思,直到今天水迎春对她说了那些话,她才知道,仅仅是为了让她活下来,她的爹娘就做了多大的牺牲。
心里面沉闷的说不出话,阮烟罗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她是这么恶劣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