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贝儿被刚才的疼痛弄的几乎晕过去,可是听到稳婆的这句话,硬生生把自己沉眠中拔出来,伸着手吃力地说道:“让我看看。”
她经历了这么一场生产,如今身体虚弱至极,甚至下身还在不断地流着血,稳婆也来不及把婴儿洗干净了再给她,就用布巾把婴儿脸上的血擦了擦,抱到罗贝儿眼前,说道:“你看,多俊的一个小公子。”
罗贝儿伸着脖子,努力地往前看过去,只见到一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小人,闭着眼睛咧着嘴,哇哇地大哭着。
这么丑的一个小东西,可是罗贝儿看到他的第一眼,竟有种忍不住想哭的冲动。
这是她的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呆了十个月,是她身上的一块肉。
负责的那个稳婆早已出去把房间里的情况向外面的人说了,讲明是罗贝儿自己要保孩子,还告诉他们罗贝儿的时间不多了,若是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要赶快。
清风明月四人终究是看着罗贝儿长大的,如今听说她命不久矣,一个个悲从心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产房不吉之类的事情,推门便冲了进去。
此时罗贝儿身上已经被盖了一床棉被,把身体遮好了,可是血却仍是止不住地往流,顷刻间就把棉被给洇湿了。
清风明月四人看到如此景像,心头都是一酸,一时间哽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罗贝儿看到他们,笑了一笑说道:“清哥哥,明哥哥,风哥哥,月哥哥,你们来了,快来看看我的孩子,长的好看吗?”
罗贝儿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只是简单包了一下,清风明月自然一眼就看到了。
颜明强扯出一抹笑容说道:“好看,就和贝儿小时候一样好看。”
罗贝儿轻轻笑着,这个女子自从被贺狄掳走之后,所作所为一向都是让人觉得面目可憎的,可是此时此刻她面上那丝母性的光辉,却让人觉得她整个人都舒服亮眼了起来。
原来有自己孩子的感觉是这样的,罗贝儿并没有在清风明月身上投注太多的视线,目光全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如果生下他的时候,她心里还含着算计,可是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心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是打从心眼里觉得,她不后悔生下他,不后悔用自己的命去换了他的命。
她只是很遗憾,她不能陪着他更长时间,不能陪着他长大,看着他学说话,学走路,不听亲耳听他叫一声娘。
“清哥哥,我怕是等不到他长大了,我知道我以前做过一些蠢事,可是清哥哥能不能看在我快要死了的份上,不要和我计较,帮我照顾好他,好吗?”
颜清心头如被堵了一团棉花一般,难受地要命,强抑着声音说道:“说什么傻话,你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那就好。”罗贝儿笑了,笑容中满是满足释然。
她目光又在孩子小小的面孔上看了看,似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颜风,一字一顿地说道:“风哥哥,这不是你的孩子。”
颜风一怔,随即很快说道:“这就是我的孩子。”
就算他不是这个孩子生理上的父亲,可是从今往后,他会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一样看待。
罗贝儿又笑,笑中却带了泪。
颜风从来都是这样光风霁月的,如果她光明正大的向颜风表白了自己的爱情,就算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堪,颜风也未必会对她恶语相向,也许还会好好地劝慰她,重新把她带回长风军。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一步错,步步错。
虽然在场的众人都没有问她怎么回事,可是罗贝儿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清楚。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风哥哥,其实当初,我是真的有一个你的孩子的,只是可惜,我被贺狄抓了回去,后来还被用刑,我甚至没来得及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他就已经从我身体里离开了。”
“后来,贺狄发现我流产,又知道他们戎国人是绝不会轻易让我这种级别的女人怀孕的,所以就逼问我孩子是谁的,我受不住拷打说了,结果那个疯子竟连这件事情都想利用。他让很多人来欺负我,直到我怀孕为止……”
这件事情,曾经是罗贝儿下了决定,就算死也不会说的,可是如今真的要死,她却又不想隐瞒了,尤其是看到了自己用命换来的孩子,她性格中一些闪光的地方都随着母性一起被唤醒,就算说着这么可怕凄惨的事情,也平静的好像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微微苦笑了一下,罗贝儿说道:“人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可是反正我也不想知道,我只要知道,他是我一个人的就够了。”
顿了顿,罗贝儿又改了口,说道:“不,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娘了,你们就把他当成长风军的孤儿吧,就和哥哥们当年一样,没有爹,也没有娘,长风军就是他的家,长风军的人,就是他的亲人。”
“贝儿,你刚生完孩子,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颜月哽声说道。
罗贝儿的遭遇他们不是不知道,之前只是愤怒,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是此时再听罗贝儿说出来,却是满满的心疼。
这是整个长风军当成眼珠子一样来疼爱爱护的小公主啊,她受到了这样的欺负,可是他们在做什么?
罗贝儿摇摇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她目光从颜清、颜明、颜风、颜月脸上一一滑过,扬着笑容说道:“清哥哥,明哥哥,风哥哥,月哥哥,我到最后,还能和你们在一起,真的,很高兴。”
将目光收回,最后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罗贝儿眼中满是遗憾。
对不起,不能再陪着你了。
身下的血越流越多,身体里的热度也随着血一并流逝,罗贝儿头一歪,终于,再也没有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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