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大人,那皇上他以后……”秦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似是不敢问下去。
卫流以后,就都是这样了吗?冷冰冰的,残忍,嗜杀。
不,根本不能说他嗜杀,因为他根本不把那些当作人命。
影卫首领知道秦川要问什么话,他没有正面回答他,却转而说道:“皇上,会是最好的皇上。”
一个优秀的帝王,自当足够强势,不为外物所动,不为臣子所趁。
秦川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他听明白了,从此以后,卫流都会是这个样子了。
他们跟在卫流身边的人,总是因为他对阮烟罗的那一份与众不同的柔软而担心,更因为他总是因为阮烟罗而做出违背原则之事,而觉得忧心忡忡。
他们现在终于再也不用担心了,可是秦川为什么会觉得满心悲凉呢?
沉默了片刻,他转身往一边走去。
“秦侍卫,你去哪里?”影卫首领叫道。
“我去服侍主子。”秦川说道:“我是主子的贴身侍卫。”
无论卫流变成什么样,他都始终是他的主子,是那个他们同在天曜一起度过了最艰难岁月的人。
安南关里,处处一片静墨,颜风的尸身盖着白布,由颜清颜明颜月三个人抬着。
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其中的情份之深,外人很难体会到,他们四个人出去,却只回来了三个,锥心之痛,也不过如此。
颜风的尸身不葬在这里,阮烟罗说过的,要带颜风回家。可是从这里到京城路途迢迢,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尸体完好无缺地带回京城的,只能先在这里火化。
按照天曜的规矩,停灵三日,众人祭拜之后,就要点火了。
颜风尸身火化的这一日,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暖融融的,照得大地都是一片明这亮。
阮烟罗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衫,和所有长风军的人一起,往城中早已准备好的空地上走去。
到了那里才看到,不止是长风军,天曜军也来了不少人,当初南宫凌出兵戎国的时候,阮烟罗曾被贺狄算计了一次差点陷于万军之中,那一次,是颜风带着他手下的精锐不打半点折扣地执行了阮烟罗“斩首”的命令,最终逆转了战局。
也是那一战,天曜军和长风军彼此认可,真正融成了一家。
天曜军中的许多人对于颜风都是十分敬佩的,觉得他是条汗子,毕竟当时戎国将领身边那么多,可是只为阮烟罗的一个命令,颜风不过带了两百多个人,就真的敢往上冲,而且还真的斩杀了主将。
那一次攻击,几乎就是送死之战,可是颜风却做得没有半点犹豫,军人最重血性,如果这样的血性都不足以让人敬佩,那还有什么是值得人敬佩的?
所以当听到颜风死了的消息时,他们所有人,都和长风军一样的男过。
因为死去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看到颜风的遗体进来,所有人都默默地让出了一条道路,颜清颜明颜月三个人缓缓地然而稳稳地,抬着颜风走进了场中,好像他们抬着的颜风并不是死去,而只不过是睡着,他们一定要轻手轻脚的,免得吵醒了他。
都是平日里粗手粗脚的汉子,可是此时此刻,却跟个姑娘一样小心翼翼。
有些情绪外露的,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吃了当兵这口饭,生死本该是常事,可是看到这样的情况,还是让人忍不住想骂一句娘。
怎么死的人,都是这样的好汉子?
走得再慢,也终于走到了柴木搭成的台子之前,颜清顿住了脚,他一个人抬着前面的杠子,颜明和颜月两个人跟在后面,他握着担架杠子的手攥得死紧,可是却怎么也无法颜风的遗体往上放。
放在了这个柴木架子上,再点上一把火,他们的这个兄弟就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清哥……”颜明嘶哑着声音叫了一句。
他也难受,可是他更知道,颜风真的已经去了,他们就算这样做,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如果颜风在天有灵,也只会更难受而已。
颜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手把担架一抬,放在了木架子上。
颜明和颜月跟着动作,一起把颜风轻轻柔柔,又无比端正地放在了柴木架上。
颜月走上前,把因为颜风身上因为方才的动作而弄的有些乱的衣衫整理好,他的面容昳丽,手指白皙修长,好像女孩子一样。
他整理颜风衣衫的动也十分的仔细温柔,好像在给心爱的人整理行装一样。
颜月一边为颜风整理一边笑:“小风,咱俩从小就在一起,就连红颜将军捡人的时候,都是把咱俩一起捡进去的。我从小长的女气,老受人欺负,都是你护着我,在长风军里,我因为这相貌老被人笑,也是你跟我说,我这相貌是别人求都求来优势。”
“我以前老逗你,老故意做点亲密地事儿让人误会咱俩是断袖,每次你都气得恨不得撕了我,结果睡一起来,就把什么事儿都忘干净了。小风,在我心里,咱俩那是一辈子的兄弟,我还想着等你有媳妇了,我还能用这法子,让你被你媳妇好好地收拾一顿,可是没想到一辈这词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这么难,居然一下子就没了。”
说完这句话,颜月停了一下,缓了一下声音,才又慢慢说道:“你要醒着,看我这么给你整衣服,估计又要气得跳起来揍我了吧,你现在要是跳起来,我绝对不还手,给你揍死都行,可是你跳不起来了吧?那就好好受着,我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再想我这么折腾你,估计得等我也下去了。不过你估计得多等几年,这人间这么好,我得代你多看看。”
一边说,一边把颜风身上本就仅有的几处乱处一一抚平了,然后终于退到了一边,一双桃花似的眼睛涨得通红,手也握成了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紧贴着身体,好像只要一放松,就会忍不住去把颜风拉下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