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完,屋内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阮烟罗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盛安帝真的是个很适合做皇帝的人,他有野心,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够狠,当需要舍弃的时候,可以舍弃的毫不犹豫,同样的,他也足够自私,所有的一切,一旦和他的利益发生不可避免地冲突的时候,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采取最合适但也许是最无情的方法。
一如他为了自己的命而迟迟不敢杀当初的郡主,一如他对南宫凌的许多做法。
轻轻叹了一口气,无情最是帝王家,而南宫凌最大的错处,便是他生在了帝王家,却偏偏有情。
不知为何,阮烟罗突然想起南宫瑾。
自从从戎国离开之后,阮烟罗已经有几年的工夫没有见过南宫瑾,也与他没有了任何交集,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南宫瑾。
也许,南宫瑾才是和盛安帝最像的人,也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
如果不是南宫凌实在优秀的不象话,恐怕盛安帝早就做出储君人选的决定了,哪怕南宫凌只是少优秀那么一点点,和南宫瑾不相上下,盛安帝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南宫瑾为他的接班人。
可惜……
阮烟罗望向南宫凌,眼角眉梢就有了一丝骄傲,她的阿凌就是这么好,这么的优秀,让谁也无法否认和忽视。
“我拼命地叫,都没有人来,我知道不会有人来了,就自己下了水,想尽办法去拉母后,在水里的时候,我还能借着水的浮力把母后拉到岸边,可是到了岸边之后,以我当时的力气,就再也拉不动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那个时候我恨透了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小,那么无力,竟然连把母后的尸身拉到岸上好好安放都做不到,只能让她泡在水里。”
所以他才那么渴望变强,也所以才会有了现在南宫凌吧。
他想要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可却偏偏又遇到了梅纤纤那样的人……
阮烟罗蹙了眉头,那个时候的阿凌,恐怕受到的伤害更大,这么一想,虽然梅纤纤已经死了,可是想到她死前还害了阿凌一场,她就忍不住觉得,梅纤纤实在是死的太容易了。
“我在母后身边足足守了有半个多时辰左右,才终于有人找过来,想来是那些宫女太监发现我不在了,要找我,所以才找到这里来。”
“我不记得那个时候是怎么离开的,大概是被人抱走的,可是我那个时候真的很伤心,满心都是发不出去的悲伤,我迫切地需要找个人来承受我的这些愤怒和悲伤。”
南宫凌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抬起头看向阮烟罗,阮烟罗立刻明白了,南宫凌找到的那个替罪羊,就是她的娘亲。
盛安帝经常在皇后面前提起沈红颜,而南宫凌大多数时候是和皇后在一起的,想必也听到了不少,后来宫里一个一个进长的和沈红颜像的人,南宫凌说,他的母后常常望着那些人发呆,还露出十分悲伤的表情,以南宫凌那个时候的认知,只怕会觉得一切都是沈红颜的错,都是因为沈红颜勾走了盛安帝的心,才会让他的母后这么难过。
在小孩子简单的思维里,只怕恨不得沈红颜立刻消失才好。
她有些理解南宫凌当初的作为,可还是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刺了她一刀。”南宫凌的声音和情绪都已经恢复平稳,淡淡地说道:“母后停灵的时候,她也要来哭灵,过来敬香的时候,我是要还礼的,我在身上藏了一把匕首,在她扶我起来的时候,刺进了她的腹部。”
南宫凌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身上缠着纱布的伤口,说道:“就是这个位置,差不多。”
阮烟罗默然,所以他才会说,这是他欠她的。
他怎么就这么傻,那么久远的事情了,还有什么欠不欠?可是阮烟罗又有些奇怪,照南宫凌所说,他应该很恨她的娘亲才是,可是从南宫凌对她的态度还有表现上看来,他对沈红颜似乎并不是恨,反而有一丝隐隐的歉疚和敬佩。
念头一转已问道:“我娘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她的娘亲是国之重臣,如果在皇后葬礼上被刺的事情传出去,作为始作俑者的南宫凌必然会受到很严厉的惩戒,而据她所知,除了阮家的一些人之外,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也就是这件事情被压下去了。
她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南宫凌,等他回答。
南宫凌眼底露出赞赏之色,阮烟罗和当年的沈红颜一样,非常聪慧,许多事情,只要露出冰山一角,她们自己就能推测出后面的事情来。
他说道:“你娘很吃惊,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她把我的手从匕首上移开,然后拢住衣襟,就那么带着匕首退下去了,连礼仪都没有错乱一丝,后来,她还参加了后面的全套礼仪,只在哭灵间歇的时候去了一躺更衣室,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她腰间鼓出来了一圈。”
匕首拔出来,血就会流出来,参加皇后葬礼穿的必然都是素色的衣服,一点血就能轻易看见。
也就是说,她的娘亲为了帮南宫凌瞒下这件事情,就任那柄匕首嵌在自己的身体里,呆了至少有一个时辰之久。而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之后,她还一丝异色不露的参加了整场仪式和后面数天的哭灵送灵。
这份保护,已经不是用言语说的清的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该知道她娘亲是怎么样的态度,更何况是南宫凌这种本就七巧玲珑心的。
所以南宫凌才会始终对沈红颜有一丝歉疚,也因此暗地里关照着阮烟罗,在郡主的记忆里,她有几次麻烦,就是南宫凌帮她解决的。
想起郡主,阮烟罗不由又想到一件事情,可能是许久没有见到南宫瑾的缘故,她身体里那个灵魂安静的紧,她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