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侠的安慰十分体贴,也点到了事情的症结,她见到了哈雅生产时的样子,的确是加深了心头的恐惧,这两日噩梦也做得勤了些,如果真是如此,阮烟罗听了这些话,没准真的能放宽心,可是阮烟罗自己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啊。
在见到哈雅生产之前,她就已经在做这样的噩梦了,而更让她觉得恐惧和忧心的是,这些噩梦并不是毫无关系的片断,而是彼此之间有联系的,一步一步,那个郡主的灵魂就好像在计划着什么事情,而那件事情带来的危险,已经很快就要降临。
阮烟罗甚至能感觉得到丝丝的寒意。
可是这样的事情,就是说给李侠听,李侠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她倒是不担心李侠会不信,李侠对她说的任何话都很相信,可越是如此,李侠也会越忧心。
对于自己都没有想到好办法的事情,何必让身边的人再不安生?
因此阮烟罗笑了笑,说道:“也是,大概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李侠眸色闪了闪,他跟在阮烟罗身边太久了,阮烟罗什么表情是真,什么表情是假,他企会分不明白?
阮烟罗这种笑意,分明就是不想让他担心。
看来那个梦,是真的让阮烟罗很困扰。李侠摸了摸袖中的东西,想起临出天曜前与某人的一次会面,微微垂下眼睑,那东西害阮烟罗不浅,他本是不想把那东西戴在身上的,可是那人信誓旦旦说那东西一定会救帮到阮烟罗,他思来想去,终究是带在了身上,只是一直贴身藏着,半点不敢让阮烟罗看到,生怕她触物生情而伤心。
可是看阮烟罗现在的样子,说不准那东西真的有用。
李侠想把那东西给阮烟罗,可是想到那东西曾经给阮烟罗带来的伤害,又犹豫了,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拿出来。
再等等吧,如果阮烟罗今天夜里还继续做这样的噩梦,他就把这东西拿出来,试着说服阮烟罗戴上。
“现在什么时辰了?”阮烟罗问道。
“申时了。”李侠说道:“宴会是酉时开始。”
还有一个时辰,起来梳洗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阮烟罗起身,让人打水进来净面,清洗完毕,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神色十分不好。
心头泛起一阵无奈,她从来不信鬼神之事,却想不到被个梦折腾成这种样子。
那郡主的灵魂,还真是阴魂不散。
盯着镜子里的人,阮烟罗心头起了一阵非常强烈的不满,对自己的不满。
她来自异世,是国防部首席谋略官,有着最为人称赞的头脑和最坚韧的心志,在任务面前,困难面前,她所想的,永远都是怎么去解决,而不是恐惧担忧。这两种感情,是世界上最无用的感情,不仅不会对事情有任何一点帮助,反而只会让自己被束缚,就是原本有十分的力量,一旦有了这两种感觉,也只会剩下三分。
她曾经最瞧不起的就是在事情面前只会恐惧害怕的人,可是现在,她自己居然变成了这样的人,这让她如何能对自己满意?
她在这个身体最难的时候接下了她的生命,就没有人可以再夺去,就算是身体的原主人也不可以。没道理她出了力,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却让原主人跑来坐享其成。
想得美!
更不要说,那个原主人,还妄图去害她的孩子,去伤她的阿凌的心。
眼中的光芒渐渐坚定起来,面上也浮现出几分血色。
不过是个连自己的身体都守不住的残魂罢了,能有什么本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埯,她见招拆招就是了,就不信这个郡主的灵魂,真的能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李侠感觉到阮烟罗的气质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质的变化,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淡静从容的阮烟罗,他有些吃惊地张大了眼睛,又隐隐的欣喜。
阮烟罗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女人,她的强大不表现她有多少武力,又或者会让多少人臣服,而是表现在,她就像是一株狂风中的花树,每每看似摇摇欲坠,却总能在最后关头挺直腰身,表现出无与伦比的坚韧。
“我还以为王妃需要上些胭脂呢。”李侠轻笑说道,他是宫里出来的人,帮宫妃梳头调胭脂是常有的事,因此一点也不陌生,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全无调笑的意味,反倒有些时尚权威的意思。
阮烟罗一笑,说道:“那东西里面含铅,对人体不好,怀着宝宝,最好是一点也不要用。”
阮烟罗没解释铅是什么东西,李侠也没有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心里记下胭脂对婴儿不利的事情。
耽搁了这一会儿,晚宴也开始了,阮烟罗换了件稍微喜庆些色彩的罗裙,带着自己的一行人一起去了宴客的大厅。
用来宴客的是西凉最大的一间厅堂,人数足有好几百,每个人的脸上都溢着笑容,他们的确是该笑,因为他们的王夫女王和好了,还添了新的王位继承人,南宫瑾的治国能力他们每个人都是亲眼所见的,如今王夫不再强求西凉皇位,而甘心退居后面,他们几乎已经可以看到西凉辉煌的未来。
每一个人都在笑,不住的有人去给南宫瑾和哈雅敬酒,场面热闹而喧嚣,只是哈雅身体未复,不能饮酒,南宫瑾便二话不说,全都代劳了。
阮烟罗看着,心里就忍不住想起南宫凌,这夫妻两个是和好了,可是她和南宫凌还天各一方呢。
这么一想,就不由得又有些郁闷,干脆坐着闷闷地用筷子戳菜。
“我西凉的东西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哈雅的声音传过来。
阮烟罗一抬头,才发现哈雅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跟前,而座上的南宫瑾早已不见了踪影。
此时酒已过三巡,众人都喝的有些多了,彼此间相互敬酒庆贺着,感慨劫后余生,而本是主角的南宫瑾哈雅二人,许是前一轮敬酒敬过了,此时倒无人再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