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多少无端事,但凭杯酒释恩仇。
场中避哩啪啦响起一片摔酒坛子的声音,这波酒喝下来,每个人都有了几分酒意,但眼睛里又大多都是清明的,有的酒一喝就醉,尤其是心里有事的时候,有的酒却是怎么喝都不会醉,就如此时此刻。
阮烟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唱这首歌,可是等到唱出来的时候,却真的让自己有几分感慨,她摇了摇手中的杯子,把酒液灌了下去。
她忽然发现,这首歌,其实真的是最适合南宫瑾的歌,那些风云看淡,终于找到自己想要什么的感觉,与现在的南宫瑾,何其相似。
“阮烟罗,本皇跟你喝一个!”这样的场面,就算哈雅身体不好,也终究是忍不住了。
她知道,南宫瑾心中一直都有阮烟罗,有着对以前那个阮烟罗对他的深情的怀念,也有对现在这个阮烟罗的欣赏与一份别样的情愫。
这份感情,她从来都不敢碰,更不敢当着南宫瑾的面说开,因为不说开的时候,她还能拥有南宫瑾,可是一旦说开了,她怕自己反而会彻底失去这个男人。
可是今天这首歌过后,她却知道,南宫瑾是彻彻底底地放开了,以前发生的事情那么多,就算有再多的遗憾和不甘,也终究是过去了,如果再执着,只会连之后的日子都过不好,所以他们能做的,他们应该做的,就是:一笑看风云过。
南宫瑾有这份聪慧,亦有这个魄力。
所以哈雅的这杯酒,是真的感激。
阮烟罗执起酒杯,正要喝,忽然间一军士样子的人急匆匆跑了进来,扑倒在哈雅和南宫瑾案桌前。
“女王,王夫,不好了!”那人一身大汗淋漓,惶恐说道:“南楚卫流带着二十万大军,已经到了城下!”
什么?
哈雅手中的酒杯呯地一声落地,阮烟罗也猛地站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是谁来了?”阮烟罗紧盯着那个士兵问道。
“卫流,南楚皇上卫流!”士兵说道。
不可能,怎么可能。
卫流明明在榆林关附近,正和南宫凌对峙,他怎么可能突然跑到西凉来?他走了,那些南楚大军怎么办,如果卫流不在,那些大军断然不会是南宫凌的对手,卫流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想要那些大军了?
不可能,南楚的兵力虽然不少,可是与天曜相比,却也并不占优势,那么多大军,卫流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那么他究竟为什么会过来?难道说南宫凌……
阮烟罗心头涌起一个极可怕的念头,难道是南宫凌出事了?
可是这个念头立刻就被她自己否决掉,如果南宫凌出事,一定会有消息传过来,而且卫流也会趁着天曜大乱从榆林关挥军直下,而不会绕一个大圈子,跑到西凉来。
他离开榆林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有了万全的安排,确保就算他不在,他的那些大军,也不会被南宫凌吃掉,而他自己,则在诸种衡量之中,选择了先灭掉西凉,然后再腾出手来,和南宫凌好好地决场胜负。
可是,他究竟有什么样的万全之策呢?
阮烟罗想不明白,整个人定在那里,看起来就好像是因为过于担心而不知所措了似的。
“别担心。”南宫瑾的声音沉稳地传来:“南宫凌好歹也有个战神的名号,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
他以为阮烟罗是在为南宫凌担心,所以出言安慰她,阮烟罗笑了一下,压下心头隐隐泛起的不安,转过脸去。
南宫凌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现在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所以不如先放下,专心应付眼前的事。
到了此刻,阮烟罗才震惊于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卫流是亲自来这里的,如今天下大势已经水火,他到这里来断然不会是游山玩水,换言之,稍后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可是,她还在这里啊。
阮烟罗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或者别人应该为了她而特意做些什么,可是卫流是不同的,他是那么温柔隐忍的一个人,宁愿伤了自己,也不肯伤了她一分一豪。
阮烟罗很自信地认为,就算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可能伤她,也唯有卫流不会。
可是现在卫流却偏偏来了,明知道她在这里,还带着大军兵临城下。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
他真的要在这里展开一场生死之战吗?
南宫瑾已经走到那个报信的士兵身前,问道:“南楚的大军都在榆林关,他带的是哪里的兵?”
能在这个时候直闯酒宴的,自然都是南宫瑾的心腹之人,虽然一开始有些慌了神,可是大概是因为南宫瑾的态度十分镇静,所以他也平静了下来,说道:“那些人虽然穿着南楚的军服,可是身材高大,面容也与南楚军截然不同,看着,倒有些像是蛮人。”
蛮人!
阮烟罗心头又是狠狠一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来蛮人是真的被卫流收服了,她想起月余前,卫流正是将五万蛮人拨给许朗,差一点要了她的性命,而如今,他又亲自带着蛮人来此。
虽然汩罗城那一次,阮烟罗就十分清楚,如果没有卫流的首肯,许朗必然带不出这么多蛮人来,可是她心里总隐隐有种期望,那就是那种事情都是许朗一个人作的主张,卫流完全不知道。
可是这一次,她却骗不了自己了,她与南宫凌分开前往邯国接南宫柔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以卫流的手段不可能不知道,她被南宫瑾中途劫走的消息,更没有可以隐瞒,因为隐瞒也没有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卫流是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在这里的,他明知她在这里,还是亲自带着蛮人,带着那些差点把她逼入死路的蛮人,到了西凉。
阮烟罗很难相信,相信这些事情是卫流做出来的,可是她却不得不相信。
一股极糟糕感觉涌上心头,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已经改变了,可是她却不知道变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