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中,一道屏风隔了外面的视线,里面坐着个经验老道的婆子,艳好引着以墨转入屏风后,刚走进就见一位清秀女子从小侧门进来。
以墨挑眉,只见那女子无声的朝艳好颔首行礼,然后解了身上衣袍裸身躺在婆子面前。
婆子面无表情,好似瞎眼般,视而不见。冷声开口,“张腿。”
女子乖乖打开身子任由婆子为她检查,半盏茶后,婆子净了手转出屏风禀报:“禀霁姑姑,里面的女子无大碍。”
霁姑姑却是面色一沉,看向婆子的眼神带着冷厉,轻轻拨弄着尾指上皇后娘娘赏赐的七彩琉璃尾戒,“王嬷嬷可检查清楚了?”
婆子直直迎上她的目光,无视她眼中的犀利和言语中的威胁,再次禀道:“霁姑姑,老身用性命保证,里面的女子确实完好无碍。”
‘砰’的一声,霁姑姑冷沉着脸,将手中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眼中寒芒四射,“王嬷嬷可还记得你答应了本姑姑什么?”
霁姑姑得了皇后娘娘命令,要想尽办法将平安公主剔除在外。她本想着买通王嬷嬷,给平安公主按个不洁之名,好直接将其剔除小选。可没想到,这王嬷嬷竟临时叛变!
霁姑姑气得手指都在颤抖,前面两道坎儿她一直没正面为难平安公主,就是因为她在小选的最后一关设了道高墙。哪知这道墙会自个儿倒了!
“王嬷嬷,本姑姑的意思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你,最好想清楚了!”霁姑姑铁青着脸,咬牙切齿。
“霁姑姑,王嬷嬷的意思就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艳好低眉顺眼的从屏风后出来,笑吟吟的望着霁姑姑,软言细语着,“不管您怎么问,她都只会说这句话。还请您别为难她。”
“哼!”霁姑姑见艳好接话,脸色愈加不好,艳好是东宫太子身边的女官,她不好得罪,只得强压下心头怒火,冷哼一声,然后吩咐宫人传了下位秀女。
经过三道小选,五十六位佳丽只留下了三十二人。这三十二人皆是女人中的魁花,魁花中的翘楚,个个美得更天仙似的。
通过小选的佳丽得皇后娘娘的恩宠,赐宿娇兰殿。
娇兰殿除了内殿,还分‘娇’、‘兰’两院,两座院子中有供佳丽们暂居的厢房。以墨住进了‘兰’院,与她一同住进兰院的还有蔡雪慧、郁香容、冯雅,霓裳、柯倩等人。
这个好,大杂烩,全都聚一起了。热闹啊~
每间厢房的布置都一样,每位佳丽身边都派有一位碧衣宫女,负责伺候佳丽们这些天在宫里的衣食起居。
以墨身边自然还是东宫女官艳好。
“公主,奴婢已经铺好床了,您要现在就洗漱休息吗?”艳好倒是勤快,一会儿铺床,一会儿点灯,一会儿端茶倒水,忙上忙下的都没坐下歇会儿。
以墨静静的坐在书案前,借着桌前点的烛光,认真看着从民间收集来的杂谈异录。
艳好见她看得上心,展颜笑道,“殿下说得没错,公主果真喜欢这些民间杂谈小书。”她一边打开灯罩,拿着铁丝拨弄着烛心,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公主您放心,殿下知道您甚是喜欢这些小书,就派人去民间收集了许多回来,恐怕得太子妃大选完了,您都还没看完呢……”
这丫头好,衷心为主。可劲儿的为她家主子爷说好话,恨不得将太子殿下给夸成天上的神仙,一会儿贴体温柔,一会儿玉树临风,一会儿又智赛孔明……渍渍,就只差没说这天下就她家太子爷最男人了。
“公主,这是殿下亲自给您做的桂花糕,趁热,您快尝尝。”几殷勤咯。双手捧着糕点碟子笑眯眯的凑到以墨面前,恨不得捻起一块直接塞到她嘴里,快些让她尝尝这味道。
这可是她们太子爷亲自动手做的耶!好奇哦,到底是什么味道?
以墨爱吃桂花糕,看着桂花糕本能的伸手欲拿,可一听是太子爷做的,那手立马就缩了回去。还颇为嫌弃的看它一眼,然后毫不显山露水的淡定道,“恩,放那儿吧。”
侧过身,换个姿势本打算继续看书,眼角却瞥见那丫头‘垂涎三尺’的盯着桂花糕,心头一计,垂首弹了弹袖口处尘埃,语声清冽如泉,“你今儿也累坏了,这碟糕点赏你了。”
“真的?”双眸大放异彩。艳好舔了舔嘴角,笑盈盈的端过糕点碟子屈膝谢恩,“谢公主殿下赏赐!”
“恩,趁热,端下去吃吧。”
“那奴婢就告退了。”艳好顺从的出了门,急踏两步走上长廊,本打算回去再吃,可实在太想尝尝它的味道了,天人交战一番,最后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急切的拿了一块,带着崇敬虔诚之情,泪盈盈的将糕点塞进嘴里——这可是太子爷亲手做的糕点啊!
噗!
当尝出味道,艳好终是没忍住,吐了满地。这味道,实在是……太特么滴难吃了!
硬得像石头,咸得像吃海盐,还带着股子鱼腥味儿。呸呸呸,艳好几嫌弃了,忙吐干净了满嘴糕渣滓,什么玩意儿!
窗户微微开着,以墨坐在案前,透过细缝儿能将那丫头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轻轻勾起,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之意。有些东西看起来好看,可吃起来就不是那个味儿。
“笑什么?”性感低沉的沙哑声突兀的在房内响起。
不知何时,太子爷出现在屋里。他懒懒的斜靠在床头上,修长的腿随意的搭在床榻上,鎏金的五爪金龙黑靴与雪白的丝绸床单形成鲜明的对比,俱是尊贵荣华。今日他没有束冠,只随意的拢着耳鬓两边青丝在脑后合成一束,然后用玉梳扣固定着,衬得刀刻般俊美的五官有着别样的温情柔和,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一身俊骨湛然如风!
可这样的谪仙人儿以墨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为何不看?不敢看呗。这人就是活脱脱的妖精,看一眼魂儿就被勾跑儿了,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做正事。
山不来就我,我就山!
李宸煜起身,踱步到她身后,倾着身子,伸出手臂环上她的腰,将脸埋进她颈窝处,像小狗样儿的亲昵噌噌,“墨儿,你干嘛不理我,我又没做错事。”
言语中带着无人可查的紧张与试探,墨儿摆出这幅冷淡的摸样,不会是因为知道他把文喏给弄下河的事了吧?!
以墨偏着头,推开他凑上来的脑袋,“离远些。”呼出的温热气息洒在她颈项的肌肤上,惹得她心慌意乱,哪看得进书。
李宸煜的心却因她这疏离冷漠的语声骤然一紧,像是有只手揪着他的胃,绞疼!绞疼!
“墨儿,你有跟那个文喏见面吗?”李宸煜低垂着眼帘,他将心思藏得极深,无人能看清他此刻想的是什么。
以墨翻书的动作一顿,深邃的黑眸在暖黄的烛光下渲染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思绪片刻,落地有声的坚定回道,“没有。”
这些日子的相处,以墨或多或少也清楚他的几分性子,在朝政中,狠绝,独断。在感情上,却是多疑、善妒。如果告诉他,她与文喏见过面,怕是又会闹得不安宁。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以墨下意识的选择了隐瞒。
闻言,潋滟凤眸中的温情渐渐冷却,隐隐透着暴戾,有狂风暴雨欲来之感。可不知为何,他又将所有的情绪尽数压下,下巴轻轻搁在她圆润的肩头,大手放在她腹部,缓缓抚摸着,动作亲昵又柔情,可眼神却冷戾阴寒,“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墨儿,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你说你再也不回与文喏见面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了?以墨翻个白眼,心中止不住的诋毁:这个无赖!
以墨的心思全在手中的《杂谈异录》上,自然没听出他掩在平静之下的惊涛骇浪!
结骨分明的手穿过她的腋下,抽走夺了她全部心思的书籍,随手扔在书案上,“别看了,晚上看书坏眼睛。”
以墨凝眉,想要伸手拿回来,“只剩几页了,等我看完……”
话音都未落,人就被李宸煜霸道的横抱而起。朝着铺好的暖床而去。
今夜露重,不如前几日那般燥热,艳好就撤了房里的苇席,铺上丝绸床单。
李宸煜将她放到舒软的床上,也不说话,一手楼着她的腰,一手揽过她的肩头,将她紧紧箍在怀里,顺势就倒下,然后扯过单被盖上,闭眼,“睡觉!”
以墨微仰着头,瞪着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人今天是怎么了?生病了还是撞邪了?如果是往日,这么好的机会,他哪肯真就只老老实实的搂着她睡觉,肯定是一凑上来就猴急得跟个没开荤的毛头小伙子似的。可今儿手脚都规规矩矩的……
李宸煜睁开眼,见她微张嘴红润小嘴,瞪圆着大眼,一副迷惑呆萌样儿。心头一软,低头附上水嫩红艳的嘴,感受着她的柔软和甜蜜,很久两人才分开。手臂力道加重,把她抱紧几分,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只剩他一人。
“睡吧。”李宸煜吻了吻她的额头,缓缓闭上眼。
惊奇之后,以墨倒也冷静了。褪去平日的冷漠强硬,只留着属于他的柔软。依偎在他怀里,枕在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亵衣感受着他的温度,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就在这声声跳动声中,她终于沉沉的睡去。
而本该酣然入梦的李宸煜却蓦然睁眼,眼里有恨有怨有伤。她说谎,她说谎,她明明和那个文喏见过面,她为什么要说谎?是因为……她对文喏有情,怕他知道,所以才要隐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