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木槿这次老实的不说话,沈慕寒便又问道。

  夏木槿孤疑的瞅了沈慕寒一眼,口吻有些冲:“你打听我的生辰!”

  闻言,沈慕寒不可置否一笑,便道:“你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为何不能打听?”

  夏木槿偏过头,不说话,这个男人总有让她爆走的冲动,可是欠他太多,她现在无以为报,唯一的便是好吃好喝伺候他,况且,这偏山小村的,他一个习惯了丫头婆子伺候的大少爷还能住久了不成。

  回到家,便让自己哥按照她在地上所绘的图形做一个半圆形水管,然后依着河到自家田里的距离再并接加长,然后在沈慕寒的帮助下将这长管移到了东河岸上,夏木槿下水在水下三寸处用锥子打洞,可她力气不大,就这么磕磕敲敲弄了半天,也没见锥子进入多长,可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沈慕寒在岸上观了她半响,最后却失声笑了,这丫头,哪来这么多鬼点子,连这个她都能想到,见她满头大汗,便是衣袖一捋,直接跳下了水。

  “呃...你伤口还没好,不能这样浸水的。”

  夏木槿见状,吓了一大跳,停下手里的活,便要拉他上岸。

  “放心,我没那么娇弱。”

  沈慕寒露齿一笑,便是接下她手里的活,并叮嘱道:“上岸去,这天气热,中暑就不好了。”

  夏木槿有片刻的恍惚,站在水里傻愣的看着他......

  黄昏的阳光撒在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而他菱角分别的五官此刻绷紧着,好看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偶尔抬头看她,却又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夏木槿就这么歪着头,右手食指伸进自己嘴巴里,像是被定了型那般直直看他。

  “怎么了,现在觉得我好看了,后悔没把我脸擦破好赖你!”

  这丫头在身边他心神集中起来,睨着她可爱呆愣的表情,却是揶揄的打趣道。

  夏木槿瞪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人不会有半刻时间让你好过,朝他做了个鬼脸,便半提着裤角上了岸。

  然而,有了他的帮助,这半刻钟的工夫便将这洞给打穿了,夏木槿眼疾手快的往洞口处埋下竹管,很快就见清澈的水通过竹管一直延伸流向了自家田里。

  这水整整流了一天一夜才把三亩田给灌好,这田刚灌好,明一便牵了牛还有犁田工具过来,爹现在手还是使不上什么力气,而沈慕寒和明一都未曾犁过田,两人都试验了一番,结果场面有些不能直视,最后还是二蛋哥过来帮忙,夏木槿过意不去,要拿工钱但他怎么也不肯要,最后在请示沈慕寒之后便让他就着工具将自家的田也犁了。

  而夏木槿便早早回家做了顿可口美味的饭,叫了二蛋哥和六婶一家,十几个人坐在一桌,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翌日,一家人便开始着手插田了,沈慕寒一早不知从哪里叫了一群年轻长相又耐看的人过来帮忙,虽然手法有些生疏,可几把秧苗插下来便也熟练了,半天下来,这三亩田便被插完了,而夏木槿连田都未下。

  她最后做的确又是做了一顿美味口渴的饭菜,这次人多,又是身体力壮的青年,夏木槿往六婶家借了一大口锅,煮的是大锅饭,还熬了绿豆粥,同样叫了二蛋哥和六婶一家过来吃。

  燕嫂子为人很实在,是个老实又能干的好姑娘,六婶看着两个孩子,她便帮着夏木槿打下手,今日里娘也出来了,沈慕寒特意为她准备了把躺椅,上面垫着凉席,席子上又垫了一床薄毯,她便坐在暖洋洋的太阳下晒了会。

  因为失血过多,她身子一直虚弱,也很是畏冷,这大热天他们巴不得越穿越清凉,可娘却穿着里衣里裤,还要盖被子,这让夏木槿担忧不已。

  因为人多,她搭了两个炭炉,分别煮了酸辣鱼火锅和野鸡火锅,大东叔昨日里去了镇里,夏木槿托他带了条六斤左右的雄鱼回来,今天中午便一把煮了,一早外村有卖豆腐的过来,她称了四大块,一把煮了,还好,这盆子够大,将这些都装下了,不然啊,这一人一筷子就没了。

  野鸡是沈慕寒临时猎来的,她可是杀了两只最大的,光是这肌肉就有六七斤,先用姜爆炒了下,然后加上自己配好的料加水煮,还放了些蘑菇进去,隔着锅盖都能闻到浓郁的香味,见煮的差不多才倒入盆里,用着炭火继续煮。

  哥和爹他们还在吃药,不宜吃口味重又刺激的东西,她又清炒了新鲜的野菜,熬了筒子骨汤,酸豆角炒鸡杂,凉拌地皮菜。

  另外,除了自己准备的几样新鲜野菜之外,又从六婶家摘了些新鲜的叶子菜做火锅配菜,家里的碗不够,便把二蛋哥和六婶家的都拿来了,最后连桌子都搬来了,几张桌子并接一起,站的站,坐的坐,倒也合适。

  然而,这一顿饭几乎能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夏木槿可是见识到了,这大锅饭她是用乡下人做酒席的甑子蒸的,煮了不下三十斤米,而他们吃饭的就二十余人,最后却滴米未剩,就连那滚烫的火锅汤也被喝的干干净净。

  装绿豆粥的桶子不知滚去了哪里,只剩那木勺醒目的横躺在地上。

  若不是亲眼看到,夏木槿当真会以为家里被打劫了,六婶等人也是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个个是饿死鬼投胎么?洗了碗就滚!”

  看着桌上,地上一片狼藉,沈慕寒喟叹扶额,扫了一脸满足的十余个人,沉声命令。

  夏木槿本想说不要的,可她还未出声,便见他们熟练的扫地的扫地,擦桌子的擦桌子,有几个人更是飞快的端着一叠碗直接奔去了东河。

  仅仅只是一炷香的时间,所有的一切便都已干干净净的归回原味,而做完这一切,他们还真无声无息的滚了......

  *

  “娘,咱奶不是昨天就去镇里拿钱了么?怎么这个时候还未回来?”

  周家,桌上撇淡的几个小菜早已冷却,周贵莲很是嫌弃的扒着碗里的饭,因为额头受伤,大夫叮嘱很多东西不能吃,怕留下疤痕,这些天的菜除了水煮还是水煮,为此,她都好些天没出过门了,今天照了镜子,发现这伤好的差不多了,疤也淡了,睡到中午午饭时刻,终是懒洋洋的起了床。

  “还知道说呢,你看看,我这几天都瘦了好几斤,奶就是偏心,说你是以后的状元夫人,非得让我们和你吃一样,木槿家每天都大鱼大肉呢。”

  说起这个周小莲就来气,不就是额头上一道伤么?用得着一家人每日里跟着她吃水煮青菜么?

  她也摔过,比她这还严重呢,怎么就不见奶和娘他们这般对她。

  “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个啥,如今六郎那孩子和木槿那践人是没戏了,你姐若再破相,这六郎还看得上么?再说了,那木槿践人整日里招蜂引蝶,这男人一波又一波的往家里带,估计啊,早就是残花败柳之身了,到时候,就是给我家贵莲舔脚趾头都嫌脏呢。”

  由氏对着周小莲头上就是一个爆栗,白了她一眼,便是美滋滋的幻想着。

  闻言,周贵莲很是娇羞的低下了头,小脸一片通红。

  “娘,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你看,夏木槿那屋子里的男人,哪个不比六郎哥高大俊美,而且这气质也是不能比的,特别是那个穿黑色衣服的,简直是神仙下凡啊,好看得不得了。”

  周小莲就是见不得自己奶和爹娘维护几个姐姐,她最小,理应最疼她才对,所以,每次都与他们对着干。

  “你....臭丫头,这是胳膊肘往外拐,我咋生出你这么个赔钱货。”

  闻言,由氏伸手就要打周小莲,周小莲却调皮的朝她做了个鬼脸,从凳子上移了过去,随即直奔门口,还不忘反驳:“哼,你哪里只生了我一个赔钱货,你可是生了四个赔钱货。”

  闻言,由氏啪的一声扔了筷子,瞅准门口的一根棍子就要去拿,却被周贵莲给拉住了。

  “彩莲,你今天是怎么了,一声不吭还心不在焉的,是病了么?”

  周有声这几天都在外面混饭吃,嫌家里的菜不好吃,而向来精明的周彩莲今日里却任由着娘和小妹吵,而小妹刚才提到黑衣男人时她脸颊也是微红,眸底含水,塞了口饭便再也没再嚼过,就这么一直含着。

  彩莲在几个姐妹中是最懂得分寸的,而且从不去得罪人,村里头这么多小伙子没一个入她眼的,今日里却......

  那个男人当真有这么好看么?

  “啊...没,二姐,我没事,就是刚刚想一些事情想得入神了。”

  半响,周彩莲意识到自己失态,便是吞下了口里的饭,打着哈哈笑道。

  周贵莲心思早已飘远,她此刻迫不及待想要见见小莲口里的男人,她倒要看看,夏木槿那赔钱货能带什么样的男人回去,况且,就她家那几间小茅屋...要也是个比她还穷的穷光蛋。

  沉吟片刻,便是撒娇的拉着由氏的手臂,忒声道:“娘...我今日想出去走走,你看,我这疤也淡的差不多了,能晒太阳了,况且,都这么些天了,快要闷坏了。”

  由氏宠溺的点了点周贵莲的额头,笑道:“救你知道哄娘开心。”

  周贵莲一阵欢呼,娘这么说了就是代表她同意了,当场就冲进房间换了套亮丽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中午的阳光很烈,晒得人都睁不开眼睛,干裂的泥地上更是白晃晃一片,夏大娘虽畏寒,但木槿还是不放心,便是扶着她进屋休息了。

  她家种的是旱秧(就是秧苗一般种在土里,只需按时撒水,水秧便种在田里,并且离不开水。)那种秧的地也有一方多(一亩田分十方),此刻却正荒着,夏木槿此时闲了下来,一边拿了剩余的蚕豆出来挑选,一边琢磨着种些什么好。

  突然,小手被一只伸过来的大手给握住,沈慕寒不等她开口,只是道了句:“跟我来!”

  家里其他人都让夏木槿赶去午休了,明一也不知去了哪里,此刻,就他们两。

  “诺,好好洗洗,在灶旁折腾了半天,够累的。”

  家里的后方又被搭出了一间小格子,只有三平方米左右,现在却成了家里唯一的浴室,浴室的旁边有个小灶,灶上放着一口大锅,大哥平日里捆拆的时候顺便也将大家的洗澡水也烧了。

  此刻,浴室里氤氲一片,与她差不多高的大木桶里装满水,水上聚着一层又一层的雾气,夏木槿有些恍惚,她走上前,伸手试探了下水温,发现刚刚好。

  转头,却见沈慕寒正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心中莫名的荡起涟漪,轻轻说了声谢谢,沈慕寒朝他微微一笑,便是将浴室的门给带上,离开。

  夏木槿却是累得荒,这一泡便泡在浴桶里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嘎吱一声打开,沈慕寒焦急的声音传来:“木槿......”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夏木槿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眸,却见他此刻就立在自己跟前,眸光紧紧锁着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夏木槿甚至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浴室的雾气并未散去,朦胧一片,依着夏木槿的角度去看,沈慕寒像是画里走出来的那般,几乎是美轮美奂。

  他深邃的眸子如黑夜里最亮的那颗星,只要回头看到他,与千万人走来,都只是路过。

  他就这么站了会儿,不等夏木槿催促他走便转身离去,夏木槿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他气什么,门被带上了,她才慢慢从浴桶里走了出来并套上了单薄的夏衫,可这口子还才扣两粒,浴室的门便又开了,沈慕寒沉着一张俊美的脸,二话不说上前便将她拦腰抱起。

  夏木槿用力在他背上锤了几下,可也不敢大声骂出来,怕吵醒了其他人,那样她与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慕寒抱着她进了她的小房间,虽然很生气,但在将她放到床上的力度还是很轻。

  夏木槿一到床上便打了滚,缩进床角,并扯过平日里当被子盖的衣服将自己给盖住,虎视眈眈的瞅着沈慕寒。

  沈慕寒叹息之后便觉得好笑,眸光在她房间扫了一圈,与她的人一样,简单而干净,转身要走之前却看了夏木槿一眼,带着揶揄的口气道:“放心,你就是脱光了也看不出料,与男人没什么区别。”

  夏木槿火了,往床头随手捞了样东西朝他扔了过去。

  扔完之后才大囧,拿着衣服捂着脸缩作一团。

  而沈慕寒则弯腰将她扔过来的东西捡了起来,看了眼,觉得很另类,也没扔回去,而是直接拿着走了。

  等夏木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还看得到他身影,一阵懊恼,朝床板狠狠锤了几拳便整理好衣衫出了房门。

  之后,她将蚕豆泡了,待爹他们睡醒了便拉出了板车让爹陪着她去大瑶村走一趟,毕竟像小小那样的家庭很多,很多老人肯定也失去了自己的儿女,年纪大又不能干重活,估计这种蚕豆的挺多,她这次去一是为了了解情况,二呢,便是收购蚕豆,若是可以,她想把那些泥沙荒废的天地给承包下来,然后雇佣人帮她种东西。

  “还是我与你一起去吧,夏大叔就在家多陪陪大娘,松子闲着就去网鱼,但切记不要下水。”

  见着夏木槿都已经准备妥当,夏森林草鞋都换好了,沈慕寒却横插一脚,夏木槿却第一个不同意,原因是她不想和他单独在一起,夏森林也不同意,撇去恩人不说,他还是自家的客人,哪有让客人代替自己去做苦力一事。

  可是沈慕寒却不管两人有着什么样的意见,几个大步上前,一把拉过板车便走了出去,夏木槿无奈,朝自家爹摇了摇头,便拿过两个个竹篮和秤追了上去。

  这刚走出自己家的篱笆院子,便见周贵莲一身风骚的拿着手帕朝她挥手。

  “木槿妹妹,又要去山上砍柴么?这刚下过雨,蛇鼠蚁虫多,可要小心呐。”

  周贵莲这身上不知擦了几种胭脂水粉,这味道混合在一起,难闻的很,夏木槿忍住想吐的动作,看也不看他一眼,小跑着跟上了沈慕寒。

  周贵莲被夏木槿这般彻底的忽视,气的鼻子都歪了,可是过了好久,她才平复了那颗狂跳的心,那个男人...简直太好看了。

  而且身材高大,体型完美,那深邃如黑曜石的眸子,只需一眼,便让人欲罢不能。

  难怪彩莲那丫头会这般失魂落魄,不管换做那个女子见到了这样极品的男人都会失魂落魄的。

  可是,他的眸子很疏离,带着一股凛冽的冷意,对她,却是一眼都没瞧,却肯为夏木槿拉那破车,周贵莲拿出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再对比夏木槿那张普通的脸,越想越气,脚狠狠跺着地上的泥土,似乎把它当夏木槿在跺。

  傍晚,夏木槿他们满载而归,这次出去可是收了快两百斤蚕豆,这几天也有她忙得了,明天还得去一趟镇里采购材料,这次,她要做不同口味的兰花豆,并稳稳赚一笔。

  因为比较累,沈慕寒便不让她干活,只是吩咐明一将菜洗好切好,夏木槿只是洗了米,松子烧火,待菜都准备好,她便只是动手炒了下。

  夏铁树早就烧了一大锅洗澡水,而且他们也早就洗好了,为了节省煤油,他们晚上都是早早上坑,此刻,只剩夏木槿两人了。

  “槿儿啊!等下吃完饭这碗就放在这里,你去给慕寒准备洗澡水,这一路又是拉又是走的够累的。”

  对于沈慕寒今日的举动夏森林等人很是感激,饭间,便是对着木槿嘱咐道。

  沈慕寒嘴角一勾,很是淡定的夹菜,吃的很香。

  夏木槿扫了他一眼,有些磨牙切齿,这男人就会在爹他们面前演戏,装作好人,什么叫他累,他今天差点都亲上自己了,还很无赖的说是她自己扑上去的,而他做了好人避免她摔倒便去接他,然后还说吃亏的是他。

  可是在爹他们面前她自然不会提这个。

  饭后,便还真去给他准备洗澡水。

  “木槿...”

  这刚往浴桶里倒入热水,沈慕寒那轻快并带着一丝撒娇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是不要我准备洗澡水么?”

  夏木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冷声说道。

  “不是,我想穿你给我缝好的里衣。”

  沈慕寒朝她露齿一笑,一手捏着她刚为他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很是无辜而可怜的说道。

  夏木槿深吸一口气,不知是谁说她会针线活,这厮便将那些洗坏了的衣服全拿了出来,并当着爹娘的面说要她帮忙缝补,她无奈,只得照做了,不曾想,今天他竟拿这个来奚落她。

  顿了顿,夏木槿脸上展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好!”

  半柱香后!

  “啊....夏木槿,你想烫死我么?”

  夏木槿捂嘴偷笑,让你欺负我,这就叫报应,反正你皮厚,烫不死是幸运,烫死了那才叫活该。

  沈慕寒洗完澡出来,一脸黑线,夏森林他们还不曾去睡,见他出来,才打了招呼进屋休息,这是他们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夏木槿朝沈慕寒吐了吐舌头,并做了个鬼脸,在沈慕寒冰冷的瞪视中刚要进房,却听到外面骂道:

  “夏木槿,你不要脸!”

  闻言,夏木槿脚下一顿,转头,却见沈慕寒蹙眉,眸光也是看向外面。

  透过不结实的木门,依稀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火光跳跃,而且刚才那声音......

  瞬间,只见夏木槿小脸一黑,提起放在灶上的煤油灯,上前直接将门给打开。

  入眼,她家篱笆外面正跳跃着几个火把,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夜风吹动火把的帕里啪啦之声音。

  沈慕寒走上前,一把牵过夏木槿的小手,朝火光处走去。

  “果真,夏木槿,你就是个挨千刀的践货,白日里放言已是我家六郎的人,而且还非他不嫁,这晚上便带着男人住进了家,你说你这安得什么心,非得闹得我家不安宁,六郎读书不集中考不上状元你才甘心么?”

  “冯家妹子,这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胡乱断言,这可是牵涉这木槿与六郎的名声啊,你这么一囔,是要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么?”

  外面一行人并不少,刚才骂骂咧咧的是冯六郎的娘,人称冯三娘,因为他爹是上门女婿,在家并无实权,都是她与自家父亲做主,村长杨大东也被叫了过来,见冯三娘这般不给情面的说木槿,心底有些膈应,便是开口化解。

  “我囔她怎么了,她能说出这话还怕别人知道么?我家六郎才是受害者,你家二苗是想着夏铁树想疯了,每日里在家绣花纳鞋,就是盼嫁,你不帮她家说好话帮谁说好话。”

  “你......”

  这冯三嫂就是个口无遮拦的主,若不是这样村里头健全的男人也不会不敢娶她,结果招了冯六郎他爹四毛山门,这四毛瘦骨如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唯独贡献的却是让她生了冯六郎,这也是她唯一的孩子,可是家里的一块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都快十六岁了,还未下地干过活。

  因为算命的说了,她家六郎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生来就是吃朝廷粮的,他们便将他送学堂,学知识,这不,还真应验了,这冯家的尾巴更是翘起来了,就是王家,也不会去针对她家。

  “这位大婶是说完了么?你家六郎七郎爱娶谁和谁好与我夏木槿没关系,这话是哪个传出来的,有本事你让他当着本姑娘的面说一次,没那本事就不要危言耸听,毁了我的名声倒是不打紧,可若是毁了你宝贝儿子的名声那可就麻烦了,毕竟,你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若是为了这事想不开闹个自杀啥的,你这娘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夏木槿从容淡定,优雅的打了个哈欠,对着冯三娘便是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冯三娘被她说的目瞪口呆,半响都反应不过来,可她确实听风就是雨,就是在河边洗衣服,听几个路过的男子在那里瞎聊,不巧却说了这事,她可是忍着性子到现在,可被夏木槿几句话就说蔫了。

  “夏木槿已名花有主,以后休得让我听到污蔑她名声的,若不然...后果是你们担待不起的。”

  沈慕寒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敢肖想他中意的女子,那是找死,冷冷冰冰的一句话,使得冯三娘浑身都打哆嗦,这夏木槿带了什么样的男人回来啊,白日里她看到了侧面,觉得这人好看的如画,可这一出声,妈呀,这简直要命。

  可六郎那孩子也是个死心眼,说什么也要让她来问个明白,还说,若这夏木槿真想嫁他,他便娶......

  “好了,都散了吧,散了吧,就鸡毛蒜皮的小事,非得闹得邻里不和,名声大噪么?”

  有了台阶,村长杨大东立马拉了把冯三娘,一手推着其他几位村民,其他几人本也是怕这两家闹大了动手,便跟过来瞧瞧,必要的时候还能劝上一把,毕竟,这冯家嫂子的脾气那可是比牛还倔,又好强,在家里就又是骂又是摔东西的,可恐怖了,木槿家刚出了这事,又被一闹,还真安宁不得。

  可他们不曾想,这木槿丫头不但沉得住气,还三言两语就把这冯三娘给说住了,令他们刮目相看啊!

  几人都囔了几句便顺着村长的意思回去了。

  冯三娘有些不情愿,可夏木槿转背便进了屋,并把门给关了,村长他们也往回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想着刚才那男子冰冷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寒颤,抖着腿便追着村长一行人往家走去。

  “大叔,什么叫名花有主?”

  这边,夏木槿栓好们,却见沈慕寒坐尚了床,忽暗忽明之中,他一双眸子尤为的亮,却直直瞅着她,而她却还在为他那句名花有主纠结。

  这人是吃饱了没事干么?

  知不知道他这么一说,明日李村里的人就会都知道,话是他说的,那么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就是他,她还能安静会儿么?

  “我不是在为你好么?这样一说,那些肖想你的人便不敢再多想了,你也可以安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于我,便只要耐心的等,等你长大!

  还有....就是赶走你身边所有的桃花!

  沈慕寒一手摩挲着下巴,听了夏木槿的问话觉得很委屈,露出一副很是受伤的表情,明着为她着相的说道。

  夏木槿咬了咬牙,五指捏的咯吱响,闭眼,深呼吸,几次之后便吹灭煤油灯,抹黑进了自己房间。

  另一边,冯三娘回了家,却发现冯六郎还未睡,而是坐着看着桌上的煤油灯发呆。

  “六郎,这是咋地了,咋还不睡,每天还得早起去学堂呢。”

  冯三娘转身将门栓好,走近冯六郎,便是轻声问道。

  冯六郎过了半响才察觉到自己娘回来了,有些失控的一把抓住冯三娘的手,问道:“娘,怎么样了,木槿怎么说的,是答应要嫁给我么?”

  一听夏木槿的名字冯三娘就来气,这女的要进了自家的门,这以后还会有口水给她喝了,可她没当着六郎的面爆发,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忧道:“孩子啊,你咋地了,是哪里不舒服么?娘这就去叫你那便宜爹,让他去找吴郎中过来。”

  “娘,我问你话呢,木槿那边怎么样了?”

  冯六郎有些不耐烦的拍打掉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抓着冯三娘的手不依不饶的逼问着。

  “哎呀,六郎啊,娘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夏木槿泼辣又不讲理,说出这样的话让你伤心不止,还毁了你的名声,娘这心里也不好过,可总不能霸蛮硬拉着她来赔礼道歉吧,只要她以后离你远远的,说什么,相亲门心里有底,还怕她怎么样不成。”

  冯三娘被儿子这没大没小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可想到夏木槿,心头的火噌的就烧起来了,好言好语的安慰着冯六郎,同时,把夏木槿贬的一文不值。

  闻言,冯六郎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家娘,几乎咆哮道:“娘,你是怎么和她说话的, 我不是说了,她若愿意嫁给我,我就娶么?”

  夏木槿脾气虽坏了点,可这些日子他也看在眼里,着实能干,他以后是要做大事业的,不可能像村里那些没用的人一样一天到晚在家陪着孩子和媳妇,而有了能干的媳妇,那就可以省去他很多麻烦,至少,她养得起家,带得了孩子,他回来了,打上热水给他洗澡,坐上一桌好菜等着他吃。

  女人不要太啰嗦,毕竟,女人只是在家出不得门的,而且还必须孝敬公婆。

  看夏木槿这般孝敬他爹娘,把好的全给了家里,他就觉得很是满意,待他功成名就了,就能娶几个小房,和王大富一样,享受这天伦之美。

  冯三娘懵了,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臂,指着一脸铁青的冯六郎道:“娶?你是要你娘以后暴尸荒野么?夏家那丫头多厉害你知道么?没大没小,连我都敢骂,况且,她家里还住了不三不四的男人,这清白估计早没了,你这是要你娘没脸见列祖列宗么?一个残花败柳你也想娶回家,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看中了这么个下贱的货色,还让我活么?”

  冯三娘是打心眼里疼冯六郎,可一开始就不赞成他与夏木槿的事,爹也不赞成,若不然,早就下聘礼了,像他夏家,不要一两银子就能把他那女儿弄过来。

  以前看着夏木槿乖巧又内向的,见了人就怕,连眼里都不敢往上瞧,这通房一事后整个人大变,若她执意要赖她家还真是个麻烦事呢,她的找人去给她说媒,很快她就进入十三了,这十三定亲,十四嫁人再生个孩子,那她可是她家的大恩人了呢。

  而她向来对六郎是有求必应,从未在他跟前红过脸,这次,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能让六郎这孩子再执迷不悟下去了,便是捶胸顿足的一阵好哭。

  她这一哭,把六郎的便宜爹四毛给惊醒,而冯家老爹冯五也一脸铁青的走了出来,见自己女儿坐在地上哭的好不伤心,而宝贝孙子却手握拳头重重呼吸着,心中便是疑惑,沉声道:

  “这三更半夜的瞎闹个啥呢?三娘,你不是去了夏家么?是那不知好歹的丫头不肯放弃我家六郎么?赶明儿我老亲自上门去,让他夏家好好看着自己招蜂引蝶的女儿,不是什么人她都能肖想的。”

  四毛在家一直没有主权,不管家里大小事都是这对父女在做主,而他只是在旁边看着,需要的时候打打下手,况且,他在这家里也是最美地位的一个,他们高兴了,就让你这顿吃饱一点,不高兴了,就吃他们剩下的残羹,习以为常的他便也冷漠相待了,见自家娘子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并未上前去将她扶起来。

  冯六郎厌恶的瞥了自家爷爷一眼,将凳子桌子弄得乒乓响,并一手将那煤油灯甩出好远,头也不回的往自己房间走去,那门被他大力一甩,甩出厚厚灰尘......

  见冯六郎进了房,冯三娘一股脑儿从地上爬起来,瞪了四毛一眼,并呵斥他将这屋子清理好,便拉着自己爹走了。

  她神色异常,带着一股紧张,弄得冯五一颗心也提的老高,该不会真被他说中了,夏木槿那丫头非赖着他家六郎不嫁了吧!

  翌日,夏木槿起了个大早,看了下泡着的蚕豆,便开始着手做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