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下雪了。”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狂风呼啸,卷着无数雪花,隐隐之中,还能听到她那种期盼却又喜悦的回声。

  可是,等了好久,久到浑身几乎僵硬,依旧不见那个人来。

  “说吧,说吧,就是个想男人的风骚践货。”

  她这声音一出,令由氏和周彩莲愣了半响,久久之后,由氏更是嗤笑的讽刺道。

  随即拉着周彩莲往自家的菜园走去。

  因为之前家里窘迫没油下锅,由氏终于勤快了一回,在自家菜园里种下了一小块菜,也就一个品种,大白菜。

  而且长得不是很好,老远便见到地上一片腐烂的黄叶子,由氏说完便是走了过去,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一旁,提着裤子很是嫌弃的下了菜地,只见她这边瞧那边看,结果半天都不曾拔出一颗菜。

  “娘,算了,去三碗嫂子或是胡婶家里弄一些回来吧,她们可是与我说了几次了,说今年土里的菜长得好,吃不过来,还说我这肚子里是未来状元的孩子,吃了她家的菜是她们家的福气呢。”

  周彩莲双手搭在自己刚刚显怀的肚子上,看着一地的黄菜叶子,颇为得意的说着。

  不得不说,这由氏家的菜地实在惨不忍睹,估计从这菜种子撒下开始她就没管过,虽说是大白菜,可是却不大也不白,蔫蔫散散的,叶子上满是被虫子啃过的痕迹,别说是人吃,就是喂猪,也会嫌弃。

  “对,我家彩儿面子就是大。”

  由氏却毫无半点心虚,双手一拍,脚尖点地,几个大步便离了菜地,并颇为自豪的附和道。

  “娘,大姐昨天还托人送了糯米糕来呢,你吃了没?”

  周彩莲眸光瞟了眼呆若木鸡般的夏木槿,嘴角一扯,便是环着由氏的手臂,忒声说道。

  “你大姐啊,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如今见六郎那孩子要出息了,便记得这娘家了,早几个月干嘛去了,你奶可是不吃这一套,还气着呢。”

  由氏一手提过地上的篮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便是怨怨不平的说道。

  夏木槿脑袋嗡嗡作响,那对母女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半敛着眸光,犹如雕塑那般立在那里。

  明一此刻却是心急如焚,这木槿姑娘这段时间本就劳累过度,吃的比鸡蛋,起的比鸡早,这穿的也不厚实,再这么下去会吃不消的。

  可是话是他说出去的,此刻,却不知要怎么面对她,更不知要怎么劝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木槿倏然转身,脸上血色尽失,一步一步,沉重的朝他走来。

  “木槿姑娘......”

  见她渐渐走近,明一愧疚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她的双眸,欲言又止道。

  “走吧,明一,今天搬新家,要做的事可多呢。”

  夏木槿的声音沙哑的更重了,依稀能听到她老是吸鼻子的声音,明一抬眸望去,却见她已不复刚才的悲伤,反倒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那般,不待他回答,她便自行迈着步子离去。

  家里坐了几张大圆桌,还有凳子,椅子,还有不少家具,这些都是夏森林与夏铁树这三个月赶出来的,此刻却全部叠放在茅屋的院子里。

  今日乔迁,村民该来的都会来,算算,随便都有三十几桌吧,早几天夏森林他们就去一些要好的邻居家借了桌凳,此刻,大家正帮忙搬着。

  见大家忙得热乎,夏木槿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便是淡笑着加入他们的队伍。

  “明一大哥,沈大哥哥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么?”

  松子才几个月,又长高了半个头,前几天才过完了八岁的生日,现在算是九岁了,这段时间他一直跟着明一勤加苦练,身体强壮了不说,有几次拉着自己哥哥较量,还真将他给打倒在了地上。

  他这几个月怪想沈慕寒的,也许是懂事早,从不去问夏木槿,村里有人说闲话,他也会挺胸站出去跟人家争,有几次都扭打在了一起。

  结果又一次把刘麻子家的虎子给打落了一颗牙,那唐三碗可是叫了村上几十人来评理,硬是要他赔钱,不过这事确实他有错,后面村长出面赔了二十文银子,他哭着向夏木槿道歉,可她却一点都不怪他,还摸着他的头说了很多道理。

  姐姐每日虽也笑脸相迎,可是精神上却远远不如以前,他知道她也担心想念沈大哥哥,今日趁着姐姐不在身边,便是问向明一。

  明一等人非常的喜欢松子,比木头夏铁树好玩多了,懂事不说还很会看人脸色,常常说着与他这年龄不相符的话,做着不相符的事,但却从来不会让你有机会给他去擦屁股。

  主子或许一早就看出了这孩子是可造之才,才让他带着他学习各种武功兵法吧。

  此刻,他那清澈的眸底有着淡淡的哀伤,一脸沉闷,紧紧瞅着他。

  “松子啊,杵着干啥,快去后屋将牀板卸了,你姑等会儿会过来,家里得多备几张牀。”

  而明一还未回答松子,夏森林的声音便老远传了过来,可见他言语之中的激动和兴奋。

  几天前,哥哥翻山越岭去了大呗村,并几番打听找到了姑姑夏桔花,并让她今日过来参与家里的大喜事。

  姑姑嫁过去已经快六年了,今年已经二七了,可是这些年却不曾为刘家育个一儿半女,刘家兄弟多,两个女儿六个儿子,村里也比较贫瘠,加上重男轻女,早早便将女儿给许了出去,或者是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或是通房了,而村里的姑娘也不愿嫁自己村,久而久之,大呗村的男子便都要花钱买媳妇了。

  松子知道的不多,只是大概的知道,姑姑嫁的是刘家的长子,其实说嫁还不如说卖,因为爷不在家,吴氏便自作主张的收了人家二两银子,大半夜的,姑姑就这么被人用布堵着嘴巴,绑着走了,那男人比姑姑大了整整十二岁,听说酗酒,还会打人,那时他才刚生出来几个月,大底也是听河边洗衣服的妇女说的。

  大呗村虽是邻村,可是却隔着一座很大的山,记忆中,他也只在四岁那年随着爹娘走了两天两夜的山路,东家问西家寻,才见到了颇为狼狈的姑姑。

  而一般每一年爹娘或者爷都会趁着空隙去那边一次,可每次都几乎晕倒的饿着回来,而姑姑过去之后却从未回来过,此刻听了她要过来,松子眉头一喜,便是撒腿跑向院子,转眼便进了茅屋。

  毕竟是乡下人,都节俭,加上夏木槿之后制备的东西都是好的,一家人也舍不得扔,此刻,夏木槿便是搬了口大木箱,在屋里清理着还能用的东西。

  她不止给金蟒准备了一间小屋,也准备了杂物房,有些东西随已经旧的不能再旧,但那却是自己爹娘这么多年风雨同舟的见证,她便是没丢掉,而是一样一样的捡好,往木箱里整齐的放去。

  她让家里给做了好几个大木箱,就是留着备用来装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毕竟,这里同样都是她满满的回忆......

  转眼,已经到了中午。

  乡里吃酒席有讲究,一步一步都得按规矩来。

  因为吃酒席的人多,便分做了前后两批。

  这第一批坐了大概二十桌,大家也都只是凑热闹,有的会送一两个铜板,有的会送家里的东西,而那些小菜啥的都是乡亲们提供的。

  村长一家如今可谓是夏家的贵客,便是与村里头一些老者坐了上桌,此刻,外面已经是大雪纷飞,这才一个上午,远远望去,这大苗山已是银装素裹。

  好在这房子够大,光是这屋内就摆上了十几桌,外面因为下雪临时搭起了棚子,这棚子的顶部还是那张漆油纸。

  这第一批人刚坐好,门外已经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众乡亲面面相觑,在这大苗村还没有乔迁敲锣打鼓一说,听到这动静,大家便也都起身朝外看去。

  “哎呀,恭喜恭喜。”

  远远,只见赵秋水带了王家一众人又是锣鼓队,又是挑又是胆的走了过来。

  王守财更是抱拳,不断的殷勤的赔笑。

  而与赵秋水并肩的却是一官服模样的人,那人对赵秋水却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在他们的身后依稀跟了四个带刀侍卫。

  “何大人光临,还恕小的们有失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