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有些失控的俯身抓着他血流不止的手臂,唇瓣颤动,良久,却只闻低低的呜咽之声。

  沈慕青本就不耐的眉头拧了拧,垂着眸子睨了眼低眉顺眼看不真切表情的言舟晚,到嘴的数落却又吞了回去,沉吟过后,便是缓了口气:

  “不碍事,都是皮外伤,敷些药膏就可以。”

  他的言辞生硬,似是不懂为人处世的懵懂少年,更像是一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豹子突然低下头来和他的猎物低头求和,这样的他令言舟晚瑜伽的不知所措,诧异的连心口的跳动都是那么的激烈。

  直到沈慕青再次以抽气声响,言舟晚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

  “我...我给你去敷药,免得耽搁了最佳时间而发炎。”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药的话,也不知道心口划过的一丝怅感是为何,明明说好要无视要忘记的,忆不起他对自己的种种无情和伤害,此刻,满心满眼都是他护着自己宁愿被烫伤而不让自己受一点伤害,也就这么背着自己的意愿和良心脱口而出。

  沈慕青并未去主意别样尴尬而纠结的言舟晚,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两人便走出了烤房。

  言舟晚尴尬的敲了夏木槿两紧闭的房门,一脸忐忑与歉意的搅着十指站在门口,直到门被打开,露出沈慕寒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没来由的咽了口口水,支支吾吾道:

  “那个...能借我一些烫伤药么?他...你弟...他手臂被烫了。”

  说完,眼神却是闪烁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那般不敢直视沈慕寒。

  沈慕寒拧了拧眉头,而后却是爽快的拿了烫伤药过来,也没问及被烫伤的程度,将药膏递给言舟晚便站在门口看她离去。

  “伤的严重么?要不要去看看。”

  直到沈慕寒关了门走入床前,夏木槿才露出颗头颅恹恹的说道。

  比起之前她觉得自己更加的酸软无力了,这一粘牀就不想下来,而且刚才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敲门声才有那么一丝意识,而沈慕寒却没跟着去看看,便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有人照顾着呢,不需要我去插一脚。”

  沈慕寒却没在躺进被子,而是坐在牀头,拿过夏木槿的一直手仔细看着,顿了顿,又道:

  “累么?要不要还睡一下?”

  其实现在也不早了,过了辰时,可是那日耽搁了夏木槿取子蛊,这几天得让她好好养养,不然怕到时坚持不住。

  感受着他手心蔚烫的温度,夏木槿小脸红了红,却是淡笑着摇头,而且还抽回自己的小手一股脑儿的爬出了被子,拿过一旁呃衣服一边套一边道:

  “听说距那天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七天我都不知道这外面的天变得啥样了,想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沈慕寒那紧抿的唇扯起一抹浅淡的笑,随即为她盘了发,直到两人一身整整齐齐,才牵着她的手下了楼。

  作坊一直都在忙碌,砖厂那边也在忙碌,即便是夏家出了这样的事,这些都没停下来,夏木槿这就是个脸皮薄的人,这出了院子便不再让沈慕寒牵自己的手,远远看着正在忙活的众人,嘴角一弯,深深吸了口这新鲜的口气,便是去了鱼塘那边。

  沈慕寒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摇头失笑,这妮子何时这脸皮这般薄了,可也没耽搁,紧紧跟上她的脚步,并并肩而行。

  鱼塘的水并不清澈,淡绿之中带了点浅黄色,而且还刚打了鱼草,此刻正绿油油的漂浮在鱼塘中央,大小鱼儿争先恐后的扯着草儿,狼吞虎咽,并未因为夏木槿他们的到来而被影响到。

  过了辰时的太阳便就有些热了,好在这大苗村山清水秀,这风也凉爽,即便是走了那么一段距离,夏木槿也未觉得很热,可额头还是密出些细汗。

  然而这般活动一下反倒使得自己好过了一些,浑身的酸软也减少了不少,顿时,连着心情也开朗了起来。

  两人找了处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并且还是一棵树下,沈慕寒心疼的看着她,伸手擦去她额头的细汗,便是柔声问道:

  “渴不渴?”

  两人就这么出来什么都没有带,加上夏木槿醒来到现在可都是滴水未进的,刚才出门的时候他就已经暗示过让她用些点心,可是她说自己不饿,不想吃,他也没勉强,便是由着她做主,去哪都跟着,此刻,却是担忧起她瘦弱的身子。

  夏木槿脸上挂着清浅的笑,眸光眺望远方,淡淡的摇头,沈慕寒动容,便是将她给揽进怀里,让她贴着身子依偎着自己。

  “我以为我会回去呢。”

  良久,夏木槿一双眸子闭了又睁开,眸底一片清明,眺望着远处无垠苍穹,有些瑟瑟却又深藏寓意的说道。

  与清月最后那一博就像发生在刚才,历历在目,心有余悸,她虽不是什么怕死不怕死之人,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和血腥场面,可是像清月那般瞬间白头的还是第一次见,现在想来,不由得浑身一颤。

  而且从头到尾沈慕寒都不曾解释半句,令她心里也极为的不舒服,即便是这一切他也牺牲很多,可是心里那份不踏实让她觉得两人之间因为清月隔着疙瘩,似乎这个疙瘩会因为清月而持续一辈子,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这样而得抑郁症。

  沈慕寒听着她模棱两可的话,却是更加的揽紧了她,眸光顺着夏木槿的,看到的却是无止境的空旷,有那么一刻,他有一种幻觉,槿儿会因此而梳理甚至离开他,这种感觉令他非常的不好受,心口蓦地一阵刺疼,顿了顿,有些无奈道:

  “她葬在了君渊山庄的后山。”

  其实这是他最不愿提及的,清月一死,师傅彻底断了香火,他也食言与他们夫妻,加上自己又与门派断绝了一切关系,心中有着那么一份罪恶感,可是却只能独自承受,他不想夏木槿知道太多,知道的越多承受的越多,所以,简单的带过,可是,也疑惑她那句回去。

  这里就是她的家,她能回哪去?

  他的出声令夏木槿有些意外,抿了抿唇,却并未再说什么,只是这么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看着远山近水的美好,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这浅笑没能逃过沈慕寒的眼睛,连日来的疲惫也终是烟消云散。

  “槿儿,我已经彻底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了,没有人再能分开我们。”

  同时,也不忘将自己最开心的事分享给夏木槿,夏木槿伸出双臂抱紧了他的腰身,埋头在他胸膛,良久,却是闷闷的说了声:“我知道。”

  连日来的猜忌与疲惫得到缓解,夏木槿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脑子里便思索着开连锁超市的事了,沈慕寒不知道自己的小娘子早就因为心结打开而掉进钱眼里,还兀自在这里穷开心......

  *

  “对不起,我轻点就是了。”

  这边,言舟晚感觉自己脸烫得厉害,估计堪比煮熟的鸭子,听到沈慕青隐忍的粗喘,便是低着头生硬的说道。

  她今天啥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大家都知道自己这段日子是如何排挤沈慕青的,而且在心中默默发誓,这男人不管生死,再也不要理他了,可是他才受这点伤,她便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想着沈慕寒刚才那别样的眼神,她都忍不住想要甩自己两耳刮子。

  自己给自己挖坑,结果还跳了进去,言舟晚,你能耐了。

  此刻,沈慕青坐在椅子里,双膝曲着,腰身前倾,一双锐利的眸子在自己受伤的手与低头抹药的言舟晚身上来回穿梭,眸底寓意不明,幽暗却夹着复杂。

  言舟晚则半跪在他跟前,小心翼翼的用面前为他擦着药膏,那么大一块,血肉清晰可见,即便是擦了药膏,依旧能闻到血腥味,因为自己走神,动作时轻时重,这才导致沈慕青不满的粗喘。

  若是要深究,都会让人在以为她这是在报复。

  “好了,听说这药膏很管用,要不了几天就会好的,但是长新皮会痒,你到时忍着点,别去挠。”

  擦完药膏,言舟晚如释大放,深深吐出一口气,不去看沈慕青,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低声叮嘱。

  这药膏是沈慕寒的,她也用过,而且还会使掉皮的地方长新皮,只不过过程比较费时间,而且长皮的时候特别的痒,若不控制住自己便会将这新皮给抓坏,到时候即便是长齐了也不好看。

  “既然是这样,不妨将你脸上的纱布取下来,也擦些这药膏。”

  沈慕青收了手,并仔细在涂抹药膏处打量半响,良久,却是低沉着嗓音说道。

  闻言,言舟晚一愣,这还是沈慕青第一次这么好脾气的和自己说话,更是第一次用这么好的声音与她说话,可是他所说的却戳到了她的痛处,当即眸子一红,将东西放在旁边的一盒子里,也不看沈慕青,带着梳理的口吻道:

  “你伤着了便好好休息,我先去忙活了。”

  说着,也不等沈慕青发话便急速出了屋子。

  沈慕青高深莫测的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口莫名一阵紧缩,却是没头没脑的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脸上的疤痕基本都淡化了,而且模样比起之前好看了很多,可是右脸的那块纱布令他看着很不顺眼,而且好几次都想扯下来一探究竟,那地方到底是什么见不人的东西。

  况且,从认识以来,那处就不曾展现在众人面前过,他看着刺眼,可也气愤。

  刚才的话不知哪里惹她不高兴了,还给他摆脸色,不过,这段时间她给自己摆的脸色还少么?

  自己居然也都这么隐忍了下来,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言舟晚跑出院子,并未去做活,而是直接朝外面跑出,直到跑到一偏僻处,才捂着嘴巴蹲在地上放肆的哭了起来。

  这个字是她一辈子的耻辱,所以,她用刀将这一处的肉都给挖了,现在都过去了个把月,伤口都结痂了,可是却没有要长起来的样子,虽然难看,可是总比之前那样一个屈辱挂在脸上好。

  沈慕青刚才那一句话刺的她心窝子都是疼的,怕当着他的面哭出来,便是跑到这里来了。

  “言妹子,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

  此时,一道粗狂的声音从头顶给传了过来,言舟晚一愣,抬起泪眼迷蒙的眼眸看上头顶之人,微愣之后才擦了把眼泪,沙哑着嗓子道:

  “谢谢盛子哥,我没事,就是想起小时候爹娘...便没忍住,让你看笑话了。”

  男子长得粗狂而高大,皮肤黝黑,一双眸子满是担忧的盯着言舟晚,裤腿还卷着,是村头老赵家的三儿子,赵盛,今年十八,是到说亲的年纪了,可是却迟迟未行动,因为木槿超市开业,他也成了其中干活的一员,每天都照面,一来一往只见便也熟了。

  听了言舟晚的话赵盛一双黝黑的眸子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唇瓣也是微微蠕动,却是半响都没有说话。

  言舟晚用衣袖将眼睛再给擦了擦,随即便是撑着身子起来,可能使蹲久了的缘故,整个腿都麻了,还未站稳,便惊呼一声,整个都朝后倒去。

  赵盛也是惊了一把,下意识便伸手去捞她,这么一来,认识被捞回来了,可是两人的身子却是贴在了一起,而且言舟晚的头也撞上了赵盛的鼻子,当即慌乱的想要挣开,可是越挣反而越乱。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倏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赵盛背后传了过来,言舟晚惊的睁大一双翦眸,双手也是微微用力,顿时,自己不但没有站稳,反而直接倒了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灰尘四溅。

  赵盛本就体力好,被言舟晚突然一推只是倒退几步,也没咋样,倒是言舟晚,摔的眼冒金星,脑海嗡嗡嗡作响,估计与夏木槿口中的脑震荡无疑了。

  这脑子摔坏了还能缝补么?

  疼的差点晕厥的言舟晚下意识却想着这么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沈慕青心口窝着一股子怒火想要杀人,在赵盛弯腰去拉言舟晚的瞬间基本是一个跳跃便是上臂一捞,直接将摔得脑袋成了浆糊的言舟晚抱在了怀里,没好气的瞪了疼的龇牙咧嘴的言舟晚,冷冷吼道:

  “麻烦精。”

  言舟晚被他吼的一个哆嗦,顿时,清明了不少,眼眸也是睁开,可是觉得异常的委屈,当即就又给哭了起来。

  沈慕青的手臂因为刚才的大动作而火辣辣的疼,可言舟晚这么一哭,当即噤了声,紧抿的唇角显露他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好,看也不看一旁发愣的赵盛,抱着言舟晚便大步离去。

  “这是咋了?”

  夏木槿和沈慕寒正好回来,见沈慕青抱着似是睡着了的言舟晚朝院子走来,两人顿了脚步,相视一眼,夏木槿便是疑惑却又好奇的问道。

  沈慕寒却是大手揉着她的柔软的青丝,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人家小两口的事,少掺和。”

  额......

  这算是哪门子歪理。

  夏木槿斜着脑袋审视着沈慕寒,在接到他微微挑起的眼角的示意之时却是捂着嘴巴笑了起来,随即便是凑近沈慕寒,低声道:

  “你家二愣子是要开窍了么?”

  沈慕寒却笑得格外腹黑,凑近夏木槿,并轻咬她耳垂,见夏木槿耳根子都红了才笑道:

  “等媳妇被别人牵走他才知道开窍那就是名副其实的二愣子了。”

  夏木槿笑的直接倒在了沈慕寒怀里......

  “给我好好待着,那也不能去。”

  沈慕青并未理会哥嫂幸灾乐祸的神情,而是越过他们直接将言舟晚抱进她的屋子,有些粗鲁的往床上一扔,便是闷声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