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沈千寻低低说,“去吧!”
半夜时分,八妹方回来,沈千寻还没睡,对着院中的合欢树发呆,见她满身是血,吓了一跳:“派去杀六姨娘的人,武功很高强吗?”
八妹摇头:“不过几个健壮的家丁!我没受伤,身上是她的血!”
“她死了?”沈千寻问。
“脸毁了!”八妹回答,“趁我与他们对打之时,其中一个划破了她的脸!他们好像没打算要她的命,就只是要刮花她的脸!”
“看来,这是龙云雁的人!”沈千寻叹气,“又一个宛真!沈庆,你的罪孽,是越来越深了!”
“我让她跟我走,她死活不肯,只是哭,我劝了一阵,又不能老是看着她,只得回了!”八妹疲倦的揉揉眼。
“嗯,不管她了!”沈千寻说,“我做了夜宵,你吃下便洗洗睡吧!”
第二天沈千寻起得很晚,或许是昨晚在山野间躺着着了凉,一大早就开始发高烧,好在她自已就是医生,开了方子让八妹去抓药,顺便再去瞧瞧陆渔。
不到半个时辰,八妹便喜滋滋的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人,却是之前见过的雪松和朱柏,沈千寻诧异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回沈姑娘,我们主子说,送给沈姑娘的两株合欢树可能要生病,让我们两个过来看着!”雪松回答。
沈千寻哭笑不得:“树好好儿的,你们回吧!”
“求沈姑娘别让我们回吧!”朱柏苦着脸,“主子爷说了,要是回了,就打断我们两个的腿!”
“是啊!”雪松也求道:“沈姑娘,我们两个吃得不多,不废粮食的,柴房什么的,随便住,保证不占地方,另外,我们两个之前一直在白云馆后院打杂,从不出门,面生的很,也不会给沈姑娘招惹麻烦,求姑娘收下我们吧!”
“主子姐,你就收下他们吧!”八妹也在一旁帮着求情,“这么俊的两个后生,真打折了腿多可惜啊!”
“可是……”沈千寻心中烦躁,这位云王殿下,到底什么意思啊?他去求娶别的女人,又送仆人来护什么合欢花,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现在她却觉得,这个男人的心,才真正是海底针,怎么摸也摸不透!
算了,随他怎么着吧!
她点头,默许,三人欣喜若狂。
不过,说起来,多两个人在身旁,也是件好事,看他们和八妹打打闹闹的,这烟云阁里倒是有点活人气了。
当然,这是八妹的话,她总嫌沈千寻太闷,还说这里是活死人墓。
沈千寻自动忽略她话里的不敬语,问:“让你去看陆渔,你该不是为了花美男忘了吧?”
八妹吐吐舌头:“忘倒是没忘,只是,她不在了!那掌柜的说她退了房,也不知去了哪里!”
“走了?”沈千寻长叹一声,“罢了,各有各的命……我要继续睡觉,除非必要,不许人来打扰!”
八妹应了一声,这一天果然也很清静,沈千寻把自己锁在屋里,醒了睡,睡了醒,睡得迷迷糊糊时会很无厘头的想,自己这种,是不是就叫传说中的相思病?
但还好,她这相思病,情根未曾深种,还不至于伤心伤肺,就是有点伤胃,因为这么一直躺着,肚子老是咕咕叫,她却因为心情不爽,懒得起床。
又翻了个身,瞧见天色渐暗,想是一天又混过去了,这才收拾一下起床,虽然患了相思病,也不能耽误正事,她得去跟催某人,密切关注沈千秋事件的发展。
懒起床,倦梳洗,她把头发随意的拢了拢,赤着脚丫子,捂着肚子出来寻饭,边走边叫:“八妹,八妹,快点上饭!我快要饿成人干了!”
“噗哧”一声,有人忍俊不禁的笑出声,她回头,惊叫:“五殿下?”
“是我啊!”龙天锦歪着头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你这身打扮,挺特别!”
沈千寻不安的缩了缩自己的脚丫子,纳闷的问:“五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个什么,不是说古代的闺房男人是不可以随便来的吗?为什么他可以不经她的允许,就大模大样的出现在她面前?
“千娇会上被你拒绝,我觉得很不爽,所以,来找你麻烦的!”龙天锦笑得促狭。
沈千寻讪笑:“我哪敢拒绝殿下,只是不敢耽误殿下罢了!”
龙天锦扬扬眉:“口是心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还念着四哥吧?”
沈千寻慢慢遁回房中,假装没听到这句话,穿了鞋子换了衣服确认能见人之后,这才慢慢的踱了出来,并先发制人的转移话题:“五殿下要不要留下一起吃饭?”
“要啊!”龙天锦好像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吩咐说:“你跟八妹说一下,上次她烧的鱼头不错,哦,还有那个米饭要蒸得硬一点,我不喜欢吃软饭,上次的太软了,没嚼头!”
沈千寻暗道:你不喜欢我喜欢啊,这是我家啊!我喜欢吃软饭啊……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皇子,是皇帝老子的儿子,天生派头大,她这等小民,只得遵从。
饭菜上齐,沈千寻埋头吃饭,吃了一碗又一碗,八妹在一旁直翻白眼,不住拿脚去踢她鞋跟。
“主子姐,你没见过饭啊?”她趁着乘饭的功夫,跟她咬耳朵,“这是五皇子哎,你不怕人家笑话你?”
“不怕啊!”沈千寻愣愣回,“我欢迎他笑话!”
她就是照着被人笑话的标准来做事的。
不光吃饭很怂,喝汤的样子更怂,巨大的滋溜滋溜声听得雪松和朱柏眼都直了,等到她在那里做吐痰挠头等各种大家闺秀不宜的动作时,连八妹也落荒而逃。
可龙天锦坐得稳稳的,没有喷饭也没有嫌恶,连嘴角的笑容也一样妥帖安静。
“表演很到位,也很精彩!”他噙着笑意作出评价,“不过,动作有些生疏,我见过比你更邋遢的女人,她们不是你这样的!”
沈千寻看了他一眼,打了个饱嗝儿,咕噜咕噜的玩漱口水,第一口用力的吐出去,第二口使劲的咽下去,龙天锦笑:“不是你这样的!真正邋遢的人,其实第一口就该往下咽!把牙缝间的菜叶饭粒什么的都咽下去,他们说这样叫节省!”
沈千寻顿时觉得胃液翻滚。
她叹口气,摊开双手问:“五殿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了还不行吗?”
龙天锦面色微变。
沈千寻一脸大无畏的等着他发飙,暴怒,然后,拍案而起,愤然离去。
但她很快又失望了。
龙天锦笑容淡淡:“我也说不出我喜欢你什么,总之就是喜欢,所以,你改了也没用!”
遇到这样不急不躁不狂不傲的追求者,沈千寻彻底败下阵来。
龙天锦不是龙天语,他比龙天语的话要多一点,也比较接地气一点,他就好像是那种邻家大男孩,跟他聊天,你永远不会觉得枯燥无味。
龙天锦也不是龙天若,他比龙天若的话要少一点,也不像他那么聒躁油滑,他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会让你觉得妥帖合适,一点也不唐突。
他心思细腻,时不时会送一些女子喜欢的小物件给她,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只是特别,他会说情话,会恰如其分的赞美她,并适时的表达自己的爱意。
对于这样一个男人,这样认真执着的追求,很少有女人会不动心吧?
可是,很遗憾,沈千寻偏偏是女人中的奇葩一朵。
她不喜欢龙天锦,不是因为那种虚幻的缘份之说,也不是因为先遇到了龙天语,只是因为,龙天锦太正常。
世间从来不缺这样的男子,他们有着傲人的外表,有着天生优雅的风度,说话做事,得体又大方,永远知道怎么去讨女子欢心,在情场之中,他们众星捧月如鱼得水。
他们……就像沈庆和她前一世的那位高官爸爸一样,说着最漂亮的情话,有最温雅的微笑,他们仿佛不知有多喜欢你,可是,只要涉及到利益,他们弃你若粪土,他们爱的,永远都是他们自己。
这个世界的所谓正常的男人,大抵都是这样,只不过视良心的多少,残忍程度各有不同而已。
她不会允许自己再去做下一个宛真或者陆渔。
当然,会为龙天语情动,是一个意外,或许是因为他救过她,帮过她,更或许,是因为他与世隔绝,寡言少语,在传闻之中,他从未与任何一个女子有过交集,包括他的白云馆,亦是清一色的男仆。
沈千寻在瞬间突然将一切想得透彻,是了,她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对龙天语生出异样情愫,而实际上,真正的龙天语是什么样,她也无从知晓。
她牢守自己的心防,知道自己不会沦陷,倒也不那么排斥龙天锦的邀约,无所谓,时日一久,他自然会看到,她的拒绝,并非惺惺作态。
日子平静滑过。
自沈千秋和沈越被收押之后,相府一片死寂安静,龙云雁终日窝在自己的地盘,轻易不露面,沈千碧在千娇会上大受打击,也很少出来,平日里花园甬道上常听见这母女二人嘻笑的声音,这会儿却连个影儿也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沈千梦和沈千雪的身影,三四五姨娘也常常出来转上一圈,赏花聊天,十分快活。
感念沈千寻治病之恩,沈千雪常常到烟云阁请安,当然,最主要一点是,她那隐疾好得不像三姑那么利索,天儿一热,又有些犯了。
她不知道,给她的药,跟三姑的本就不是一张药方,她那病症,沈千寻没打算那么快给她治好,她从来都不是善良的小白花,沈千雪曾经欠下的,她会慢慢找补回来,用这样温和的方式,已经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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