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会被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遮住眼睛,鞋子合不合适,其实只有脚知道!”沈千梦语音微哽,“一双再华丽无匹的鞋子,若是不适合自己,穿在脚上,便日日受磨折,而一双合脚的鞋子,哪怕平实质朴,却能令人心情愉悦,步步生莲,千梦愚笨,非要碰得头破血流,才能明白其中道理!”
龙从文轻叹一声:“事已至此,四小姐还是想开些罢!”
“现下已然想开了!”沈千梦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其实早就想来拜望龙大人,只是,未曾成行,心中已觉羞愧万分,今日亦是踌躇良久,想着有自家案子的由头,才敢踏进这府衙,龙大人,我……”
她面色羞红,欲言又止,反有一种不着一字尽显风流的韵味,让人又爱又怜,龙从文一阵心旌摇荡,缓步走了过来,将怀中丝帕抽出来,去拭沈千梦脸上的泪痕。
沈千梦抓住他的手,那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一颗颗晶莹剔透,凝在白净粉嫩的脸上,也自有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娇柔,她虽没有十分姿色,到底也有六七分,此时又是精心妆扮而来,又是伏低做小,这般对着一个男子忏悔,龙从文原就对她属意,此时胸口一荡,伸手将她揽在怀中。
沈千梦浑身一阵轻颤,反往他怀中又靠了靠,又微哽道:“方才那话,也并非是有意冒犯于你,千梦自知容貌粗鄙,能得龙大人青眼,内心十分感激,素日里也就常常关注大人,大人在王府中的境遇,千梦都瞧在眼里,我们同为庶子庶女,谁不知道被人欺侮打压的滋味?可论起才学智慧,我们真的比他们差吗?龙大人空有满腹才华,却因为庶子的身份,不得不做小伏低,如今王府虽看似败落,但我私下想,反是龙大人腾飞荣耀的时候,话虽说得唐突了些,可却是真心为大人高兴!”
她这番话,可算是说到了龙从文的心坎里,每一字每一句,都在龙从文的心底激起一阵波澜,他将沈千梦抱得更紧了些,一颗心狂跳不停,半晌,低低道:“千梦,不想你竟是我的知心人!”
“大人!”沈千梦又哭又笑,“能得大人原谅,千梦真不知该如何……”
“叫我从文吧!”龙从文紧握住她的手。
沈千梦娇羞的点点头,低低的叫了声:“从文!”那声音柔媚得似能滴出水来,龙从文心情激荡,抱住她索吻,沈千梦欲拒还迎,两人这一番亲热,心结尽解,心意相通,各自露出会心的笑容。
两人又腻着说了会话,沈千梦貌似随意的问:“从文,最近我听说,沈千寻一再遇袭,你可有发现,那些人是什么来头?真是你二哥的人吗?”
“你那么聪明,自然知道不是喽!”龙从文轻哧一声,“一者,他没有那么精锐的力量,二者,就算他有,也不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出动这么多兵力,你要知道,这每一次袭击,看似是对沈千寻下手,实则不过是借沈千寻来引龙天语入彀罢了!”
“龙天语再不受皇上待见,终究也是尊贵的皇子,敢大白天刺杀他的人……”沈千梦看了看龙从文,龙从文神秘一笑,沈千梦了然:“是了,原来那些传闻,竟然是真的!”
“真的假的,谁也说不清楚,圣上的心思,又岂是我们人能揣摩的?不过,顺着他的心意做点事,或许能讨得圣上的欢心也说不定!”龙从文一脸胸有成竹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昂首挺胸骄傲自诩的模样,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怯怯懦懦无能庸俗的龙从文?
沈千梦看得一阵心惊一阵欢喜,心惊是因为,龙从文显比她预料的更为聪明,怕是不好掌控,喜的却是,有这样一个男人帮她,或者说,他们互相帮助,还有什么强敌除不掉?
她心中变化万端,面上却仍是一幅软弱无依的模样,只困惑的说:“若龙天语的敌人便是圣上,那外祖父为什么非要我与他结亲呢?这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她这话是纯粹说给龙从文听的,事实上,是她自已自从见过龙天语,便一见倾心,再也放不下,虽明知沈千寻和龙天语关系不一般,但仍抱有奢望。
当然,那个时候,她也是没将沈千寻瞧在眼里的,一个落势的嫡女,虽然生得美貌些,但那女儿家的身子若是被千人万眼瞧了个遍,就算清白还在,也卑贱如泥了,是没有任何一个男子愿意娶这样的女子为妻的。
四姨娘看出女儿心事,一向最疼她这个女儿,沈庆那边指望不上,自然要请娘家帮忙撮合。
初时龙天语一口回绝,后来却不知为何,又应允下来,她心下好奇,便偷听了龙天语和外祖父的谈话,两人的话说得模堎两可,她听得亦是一头雾水,但她心思通透,看出龙天语虽然不悦,却最终屈服,想来,是有要用到外祖父的地方。
但她怎么也没料到,龙天语竟然远非她想像得那么势单力薄,他只是一直在蜇伏罢了,可既然他力量强大,为什么又会忌惮外祖父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从自家人口中套不出一点口风,这才想到了龙从文,当然,这话若是直白的问出来,龙从文说不定会因为她关注龙天语而心生不悦,可以这样的方式口气问出来,却既能打探到一些消息,又能撇清自己,可谓一石二鸟。
果然,龙从文一听这话,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附在她耳边低低道:“这种事情,十分机密,你外祖父是外放之官,自然不解其中的奥妙,事实上,除了苏家和越王府,其余的人,又怎么会知晓其中的内情呢!”
“那内情,到底是什么?”沈千梦好奇的问。
“你一个闺阁女子,还是不要过问这些政事为好!”龙从文干笑了两声,“你大姐常说一句话,知道得太多,容易被灭口,天家的事,岂是我们这些微末臣子能妄自非议的?一个不慎,便是祸从口出啊!”
沈千梦不好意思的笑:“我也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再者,近来无意中发现一些事,也是颇觉蹊跷!”
“什么事?”龙从文问。
“这个……还不知怎么说好!”沈千梦略沉吟了一会儿,字斟句酌的说:“因与龙天语订亲,近些日子,与他接触便多了些,他这人生性清冷,面对我时,常常半天不说一句话,若不是我刻意找些话来说,他便一直这么静默下去,令人好不尴尬。”
龙从文轻哧一声:“可我瞧着,他跟沈千寻在一起时,话倒是多得很,两人有说有笑有闹,好不快活,由此可知,男女之情,还是要两情相悦才好!”
“谁说不是呢!”沈千梦苦笑,“我是深谙其中滋味。”
“你嫉妒了?”龙从文看着她,眸光微闪。
“若是嫉妒,依我的个性,也就不会拿出来说了,只会在心里憋着!”沈千梦抬头轻笑,“我是释然了,所以才能跟你这般谈论闲聊,你也发现,龙天语在沈千寻面前,要跳脱活泼好多,是吗?”
“面对心爱之人,便是枯木也能开出花来!”龙从文说:“这个,有什么不对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当初苏蔓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吗?他与她在一起时,还是一幅清静淡然的模样!”沈千梦遥想往事,有些不胜唏嘘之感,“说起来,我也是因为苏蔓,才与他有过接触,如今苏蔓……罢了,不说这个,我与苏蔓的交情,你也是知道一些的,虽然不能说是闺中好友,却也很谈得来,她说云王嘴拙,看着风流俊秀的人物,却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不过她也说,云王待她赤诚一片,虽然嘴拙,那颗心却是真的!”
龙从文笑:“你这云里雾里的,扯些什么呢?我怎么愈发听不明白了?”
“你莫急嘛!”沈千寻娇嗔他一眼,“都说我自己也说不太清楚了,只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想,一个人便算再开心,本性却是不会变的,龙天语天性清冷,跟苏蔓在一起还是清冷,为何跟沈千寻在一起时,便像转了性一样?你或许与他接触不多,我在相府时,却是经常瞧着的,有时他那个跳脱劲儿,都快赶上龙天若了!”
龙从文听到这儿,眉头微皱,想起龙天语和沈千寻在一起的情形,确实有些藏不住的雀跃,这时,只听沈千梦又说:“有件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不光龙天语跟沈千寻关系不一般,就连龙天若,也都跟她有牵不断理还乱的联系呢!”
“你说这点,我倒有些体会!”龙从文附和说,“自从这案子一发,龙天若便整日跟在沈千寻后头,插科打诨的动手动脚的,但他素来轻狂,这也没什么出奇的,只是沈千寻很是烦躁,只是惧于他的权势,不敢怎么样罢了!”
“你确认是这样吗?你觉得,沈千寻怕他吗?”沈千梦追问。
龙从文愕然,忽地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沈千寻和龙天若在一起时的情形,沈千寻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倒忘了说什么,只觉得那口气十分随意,倒像跟很相熟的人才能说得出口的,心里顿时疑窦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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