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真好!”沈千寻异常真诚的说。
对于她的反应,龙天若很不齿的摆手:“别用那种崇拜迷恋的目光看爷,爷实在瞧够了这样的花痴眼,爷在花丛摸爬滚打数十年,岂能没留下点真知灼见?”
“是!三殿下说得太对了!”沈千寻难得的拍了回他的马屁,“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嗯,那你现在能想通了吧?”龙天若得意的笑了两声。
沈千寻摸摸头,茫然道:“想通?我有什么没想通的问题吗?没有吧?”
龙天若哑然,突地坐起来,骂:“小僵尸,你玩我啊?爷扒心扒肺的说了那么多,敢情你压根没听懂?”
沈千寻张嘴作白痴状。
“你……”龙天若颓然倒下去,“算了算了,当爷自言自语好了……”他歪头往窗外瞅了一眼,又低低说:“皇宫马上就要到了!别再犯傻了啊!话说回来,小僵尸,你不紧张吗?”
“紧张?”沈千寻摇头,“习惯了!”
“这也能习惯?”龙天若瞪眼。
“能啊!怎么不能?”沈千寻掠了他一眼,目光缓缓滑至迷离的雨雾中,“从我自刑部大牢出来,不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吗?陷害追杀,层出不穷,哪一天不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哪一天不做着粉身碎骨的准备?江湖人常说,把脑袋拴在裤腰上,大抵就是我这样的情形吧?”
龙天若眸光微黯,他垂下眼敛,音色低迷:“那个时候,你的心里,一定很彷徨很害怕吧?”
沈千寻回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三殿下今儿个怎么善心大发,倒问起我那个时候的感受了?说起来,是你把我送到那火坑里煎熬的呢!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呢!”
龙天若干笑了两声,涩声回:“爷当时就想看相府和越王府的笑话,没想那么多……这个,好像是有点对不住你!”
“我早就不怨你了!”沈千寻呵呵的笑起来,“这一切磨难苦痛虽然难捱,可是,能因此与天语相知相遇,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有他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龙天若幽暗的眸光忽地一缩,似是微弱的烛火,在风雨中飘摇不定,他猝然转过头去,因为转得太急,头撞在马车窗边上,那上面已被淋得湿溚溚的,连带着沾了他一头一脸的水,水从他的眼敛处滚落下来,沈千寻瞧见了,又是一阵嗤笑:“不是吧?因为我原谅你了,你就感动得落泪?”
龙天若“嘁”了一声,说:“你就一冒傻气的傻丫头,能感动谁啊!”
沈千寻被他奚落,却仍是唇角上扬,这时,只听前面三姑“吁”了一声,却是玄龙门到了。
入了玄龙门,雨反而越下越大,胡厚德先领她去仁德殿见了龙熙帝,叩头行礼之后,便又转向太后的永寿宫。
太后正恹恹的躺在床上,贴身侍女林果儿在身边陪着,见沈千寻掀帘进来,便说:“沈千寻,这顶风冒雨的,还要你往宫里头跑,辛苦你了!”
沈千寻微笑回:“为太后效力,原是奴婢的本份,太后有恩于奴婢,别说顶风冒雨,便是天上下刀子,也得顶个锅子跑过来!”
太后轻哧:“有日子没见,你这张嘴,倒比往日甜了些!”
沈千寻轻淡一笑,转而询问太后病情,倒与胡厚德说得无二致,无非是不思饮食身子疲乏罢了,她揩净手去诊脉,太后微微侧头,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说:“沈千寻,你在宫中,声名甚盛!”
沈千寻手指平稳,笑容淡定:“何止在宫中?奴婢在整个龙熙国,也是声名甚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做人,还是平淡些好啊!”太后突然又冒出一句。
沈千寻颇以为然:“太后说的是,若能平淡度日,谁肯逼仄抗争?就像奴婢,所谓的声名背后,不过是一部血泪史罢了!”
“人活于世,谁没有一部血泪史?”太后长叹一声,“好在,这一篇已经永远的翻过去了,沈千寻,你这么聪明睿智,定然可获新生!”
“多谢太后吉言!”沈千寻含笑抬头,“同时也恭喜太后,太后并未患上肺痨之症,不过寻常风寒之病,只是,太后其实是风热,近来天气转凉,太后定然服了不少驱寒补药吧?”
太后点头:“天气骤变,孤这把老骨头一向不耐寒,所以多吃了几碗进补的粥汤。”
“是了!”沈千寻道:“秋日进补是没错的,可是,此时刚入八月,若不是这连场寒雨,只怕白天日头还毒辣的很呢,还不到进补的时候,太后的衣服穿得也太暖了些,暑热未尽,凉风时至,衣被要逐渐添加,但不可一下加得过多,捂得太严,太后这风热之症,便是捂出来的,我开一些药稍微调理一下便好!”
她说完,埋头开药方,那边龙天若则腻在太后身边说话。
“皇祖母,你说这宫里头的太医要来有什么用?连个风热之症也瞧不出来,还不如都给遣回老家算了!”他夸张的做着手势。
“嗯,他们没用,你有用!”太后显然不怎么待见他,淡淡的哼了两声,就不再搭理他,龙天若无聊,便又扯着林果儿说话。
“林姐姐可做了什么好吃的糕点,赏我吃一块吧,午饭没吃饱,这会儿饿得慌!”龙天若抚着肚皮叫嚷。
林果儿笑笑,从屋里头端了些果脯糕点过来,放在沈千寻旁边的桌子上,龙天若抓了就往嘴里送,直吃得嘴角都是饼屑残渣,吃完了仍是嚷着饿,又央着太后赏他饭吃。
“神医也还没吃呢!”他笑得聒不知耻,“皇祖母一起赏了吧!这风里雨里的跑一趟,也不容易不是?”
“你就知道吃!”太后掠了他一眼,说:“沈千寻还要去影妃那儿呢!她的情形,可比孤严重!”
“她自看她的病,孙儿自吃孙儿的饭,这不冲突啊!”龙天若仍腆着脸相求,太后只得依了,差人去叫小厨房做饭,沈千寻掠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此举何意,但见他虽笑得浮滑,眉眼却一片冰冷肃杀,不由就是一怔。
开好了药方,她又由胡厚德引着,往影妃的疏影阁而去。
影妃住得皇宫的西北角,极是僻静,当然,在皇宫之中,住得僻静,也就意味着不受宠,相比于之前的汐贵妃和宁贵妃,影妃承受的恩泽确实少得可怜,她人近中年,年老色衰,又无过人的本领,也只能守着一个皇子,过清心寡欲的生活了。
暴雨仍是哗哗下个不停,沿着遍地落花流水的小径一路向前,到得一处寂静小院,朱门绿瓦,虽不豪奢,倒也素净。
许是等急了,影妃的贴身婢子早就候在门口,沈千寻一走进去,便觉眼前豁然开朗。
看来,影妃虽然不受宠,但过得还算有滋有味。
看一个女人心情快乐与否,其实是可以通过她的居住地瞧出来的。
疏影阁更像一个温暖的家,干净,舒适,温馨。
家具陈设自是被宫人们擦得一尘不染,这一点,与所有的嫔妃都一样,只是,其他的嫔妃屋子里,没有疏影阁那么多小物件。
零碎的清雅可喜的小物品随处可见,有时是椅搭上一朵好看的并蒂莲,有时是窗边剪得活灵活现的一对鸳鸯,还有一对红色的新娘玩偶,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通透的红色,一对胖乎乎的新人憨态可掬的对人微笑。
屋子桌角处,还散落着一些画,画工精美,画风却俗气,然而却是一种俗气的喜庆,画的花鸟虫鱼蝶等物,竟也是成双成对的。
这就是沈千寻会将这里定义成家的原因。
一个几近独居的女人,屋子里的物件,却全都成双成对,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她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忽听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姐姐,有病你得治啊!别这么耗着可不成!你这么不吃不喝的躺着,圣上心里心疼着呢!”
沈千寻微微一愣,听这声音,倒像是龙天锦的母妃宜贵妃的声音,只是,下那么大的雨,她的宫殿又离这儿这么远,专程跑到这里来看望影妃,倒真是够好心的。
这时只听一个女声响起来:“妹妹说笑了,圣上再心疼谁,也心疼不到我的疏影阁来!我可没有妹妹的好福气,儿子争气,这眼瞅着就要当太子了!”
那声音满是落寞哀伤,又微有些气力不济的拖沓,想来便是影妃了,她回了这话之后,宜贵妃便咯咯的笑起来:“姐姐有天赫这么孝顺的儿子,福气又哪里差了?太子不太子的,其实妹妹我从来也不曾放在心上,唉,我只希望啊,锦儿能快乐平安的活在世上就好了!”
她说得谦虚,却难掩春风得意,影妃陪着干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那婢女此时已掀开了花厅的帘子,恭敬道:“娘娘,沈神医到了!”
沈千寻站在那里向她行礼:“见过影妃娘娘!”
她一说话,立时有好几双眼睛看了过来,沈千寻十分意外,因为她刚刚注意到,这屋子里除了影妃和宜贵妃,竟还有两位皇子在,坐在宜贵妃旁边的,竟然是多日不见的龙天锦,他看起来倒和从前一样气宇轩昂,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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