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而言,她便是寒冬里的那炉火,及时又温暖,将他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她的心里,必是念着他的吧?只所以冷言冷语,只是不肯连累他,如今两人同处险境之中,她便不自觉露了真心。
这样的想令他陡然振奋起来,他失去一切,可是,他还有她!
沈千寻见他愣愣的瞧着自己,只当他骤受打击,难以接受,忙低声安慰道:“五殿下,我知道你以后的日子难熬,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挺过去,人总得活着,才有希望不是?人总不能因为一时的艰难,就放弃自己!”
因怕外头的人听见,沈千寻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在龙天锦耳朵边上说的,又因心中同情担心,她的声音比平时不知温柔多少倍,她自已是丝毫不觉,但在龙天锦听来,却似一根柔软的羽毛拂过耳际,激起心中一阵阵涟漪。
如果落难能换来心爱女人的体贴照顾,那么,他愿意。
龙天锦心里漾着巨大的狂喜和甜蜜,嘴上却反而更说不出一句话,沈千寻见他仍直勾勾的瞧着自己,还当他魔怔了,当即又用比方才更温软的声音劝下去。
“你放心,你不会像龙天赫那样饿死的!我会再来给你送吃的!你有一身功夫,又能保证身体健康,根本就不用怕他们!这段时间他们看得严,你不要惹他们,学着忍辱偷生,等你装软弱装久了,他们自然会放松警惕,到时候,你还怕没有机会逃出去吗?嗯,还有,你需要什么工具,我也可以帮你带进来,只是,我没有办法救你出去……”
她的声音本就好听,清脆冷汀,此时放缓了音调,更是柔美动听,就如珠落玉盘一般悦耳,她热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侧,让龙天锦的一颗心瞬间直飘向云端,他满心欢喜的盯着她看,直觉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沈千寻生平最不会劝慰人,此时绞尽脑汁说了一通,对方却仍跟木偶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大感挫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低低道:“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多大点事儿,不至于那么不经折腾吧?”
龙天锦突然伸手捉住她的手,对她绽开再灿烂不过的笑容。
“千寻,有你在,这确实不算什么事儿!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的声音虽沙哑却沉稳,面容虽悲伤却也沉静,沈千寻放下心来,往外头瞅了一眼,说:“趁他们不在,我这就回了,给你的食物,够吃个三五天的,我过几天再来,你要好好的!”
龙天锦使劲点头:“我会好好的!千寻,你也要好好的,等我出去!”
沈千寻启齿一笑,对他眨眨眼,无声的掠了出去,很快,她的背影便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但在龙天锦眼里,那抹娇俏婀娜的身影,那一闪即逝的惊艳一笑,却生动鲜活的印在了了脑子里,他痴痴的盯着空无一人的黑暗看了半晌,这才猫起腰,将包袱藏到了床底。
沈千寻轻车熟路,几个纵跃之间,已离开了锦王府。
回到清漪苑时,龙天若已大模大样的坐在花厅之中,见她回来,头微歪,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王妃回来得这么晚,可是夜会情人?”
沈千寻倒也不避讳,有阿痴影子似的跟在她屁股后,也没有什么瞒得过龙天若,她大大方方承认:“我去给龙天锦送饭了!或许你会觉得不妥,但是,我必须要做!”
“涉险去看他,看来,你真的很在意他!”龙天若不自然的扬起唇角。
“对于真心对我好的人,我都很在意!”沈千寻找只椅了坐了下来,跑了这许久,还真是累。
龙天若眨眨眼,干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沈千寻歪头看他:“对于我的做法,你不开心?”
“你……在乎我开不开心吗?”龙天若反问。
“你,又是否在乎我的心开心与否?”沈千寻很快又把球抛了回去。
这一次,龙天若答得飞快。
“我在乎,很在乎!”他看着她,认真而专注,像是在对着她宣誓一般。
沈千寻微笑:“那么,现在我告诉你,去看龙天锦这事儿,我很开心,所以,你也得开心,对不对?”
龙天若一拍额头:“你给我下套?”
“这不叫下套,这叫以你之矛,攻你之盾!”沈千寻倨傲回。
“死丫头!”龙天若低骂一声,“爷懒得跟你生气,不过,你最好小心一些,若是被人逮到了,坏了爷的事,爷一定找你算帐!”
“逮到我的人,还在娘胎里没生出来!”沈千寻耷拉着眼皮回,“你就尽管放心吧!对了,今天抄了有钱人的家,收获颇丰吧?”
龙天若喜滋滋的回:“那是一定的!夏家家底果然丰厚,爷这一回,发了大财了!不过,也没忘记孝敬父皇!父皇今儿个还夸我孝顺,凡事都想着他!”
沈千寻无语,古代的这些个父子夫妻岳父女婿,果然乱得一蹋糊涂,这个龙熙帝是个标准的流氓皇帝。
这种灭人伦绝人性的戏码,看得多了,连带着她也觉得人生无甚趣味,人生无味,便只得用美食来填补了,她操心别人的饭食,自个儿倒饿得饥肠辘辘,当即让青鸾红鸾备饭,她自去洗手净面。
龙天若却仍巴巴的追在后头找她说话。
“小僵尸,你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讲!”沈千寻惜语如金。
“你对龙天锦……到底是……什么感情?”龙天若斯斯艾艾的问。
沈千寻无语。
“这个问题,你问过不止一次了吧?”
“是啊!”龙天若拧拧脖子,“你每次都说是朋友之情,可是,爷瞧着,怎么不是那回事儿呢!这般冒险去为他送吃送喝……”
“好吧!既然你说不是朋友,那么,我对他,就是有男女之情好了!”沈千寻懒怠再在这个问题上绕来饶去。
“喂,小僵尸!”龙天若大叫,“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你一直说拿他当朋友的!”
“可是你不信啊!”沈千寻耸肩,“你好像更愿意相信下一种,我虽然人有点倔,可是,看在你这么照顾我心情的份上,自然也得让你如愿啊!”
龙天若瘪瘪眉毛,闷声闷气的回:“好吧,爷还是相信是朋友好了!”
“嗯,乖!”沈千寻满意的拍他的头,“这才是聪明的好孩子嘛!”
“可是你很坏!”龙天若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嘴里兀自嘟嚷着:“小僵尸,你坏透了!”
沈千寻在他的碎碎念中安静的享受着美食,不知为什么,看到龙天若那瘪眉皱眼的模样,她心情大好,似是整个人都在云端飘。
自那场突如其来的秋雪之后,天气陡然转凉,好像压根就不经过初冬的过渡,隆冬便已忽啸而来。
彻骨的寒风中,沈千寻穿着安泰宫看门人的衣服,站在了安泰宫门前。
这处宫殿,是龙熙帝为感谢姜太后和龙安帝所建,是以极尽豪奢,经十年风雨,依然可看出当年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其殿宇之嵯峨,其气势之宏伟,令人叹为观止。
只是,再怎么样的华美,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住在这所天堂一样的殿宇中的人,无人能得善终。
龙安帝死于纵欲,就是俗说的马上风,姜太后则是尸骨无存,而那些服侍人的小人物,也在离宫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徒留这繁华殿宇,在风雨中看世事变幻人情凉薄。
因为有专人打扫,安泰宫虽不复当年的繁华热闹,但也不至杂草丛生,尤其是姜太后所居的安乐殿,更是十分干净整洁,她的卧房更是保持着她投河时的情形,丝毫未变。
只是,屋子和家具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若是有了人气,用个几十年也未必会坏,可若是没了人气的滋润,便都颓败下来,连殿内上好的红木家具也开始裂缝变形,姜太后所居的凤床变摇摇欲坠,连梳妆台的铜镜上都生了一层暗绿的铜绣,墙壁上,姜太后的画像已然泛黄,用含混不清的目光,微笑着注视着他们。
五毒离家日久,乍见到长姐遗像,不由痛哭失声,姜博容念及家中惨状,亦满面黯然,沈千寻则对着姜太后的遗像发呆。
从画像的日期上看,画像画于二十年前,许是画布用特殊的材料浸过,所以,虽经二十年时光,也只是泛黄,并未损坏,画像上的姜太后,虽不算栩栩如生,却也音容笑貌俱在。
从画像上看,姜太后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眉目与五毒有些相仿,但远比她要精致得多,当然,也许年轻时的五毒也美,只是现在老态毕显。
沈千寻在卧房内随意转着,好像十分好奇,看到什么东西都要拿起来瞧一瞧,转入屏风后,见到几只精致的红木箱子,想是姜太后的衣箱,便一只只打开。
许是红木箱的密封性比较好,衣箱内的衣服依然色彩艳丽,艳丽到令沈千寻惊讶,姜太后出事时,已然四十余岁,可这些衣服,无论是从款式还是颜色,都十分娇俏艳丽,倒像二十多岁少妇的衣裳,而更令沈千寻大开眼界的是,她居然从里头翻出了不少情趣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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