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一直不肯承认,可是,她的心中,终究还是有他的,她关心他,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她其实并不像她表面上那样冷漠,她再贴心温柔不过。
“我会活着!”他轻扳她的肩,眼眸晶亮,“千寻,我会为你,好好的活下去!”
“啊?”沈千寻怔了怔,随即明白龙天锦话里的意思。
看来,他误会了,他以为自己是因为爱他,才会冒险为他做这些事。
沈千寻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安,她想向他说清楚讲明白,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此时的龙天锦,已然将她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不能再打击他。
她低叹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的手,温言道:“五殿下,你得为自己活!”
“为自己活,就是为你活!”龙天锦微笑,固执的说。
沈千寻无语。
她往外头看了一眼,低低道:“我要回了,你自己多保重!”
“嗯!回去小心点!看这天色阴沉沉的,很快就要下雪了!”龙天锦站在门口看她,他的目光灼灼,哪怕隔着这冰冷的黑暗,沈千寻依然能感觉到眸中的火热。
可是,再多的温暖,也暖不了她那颗冰封的心。
要她爱上一个人很难。
要她忘记深爱的人,更难。
要么不爱,拒人于千里之外,要么深爱入骨,终生不忘。
这样的性格,终究是太激烈了些,不容易得到幸福。
可是,她就是如此。
隆冬的夜,暗黑而冰冷,大街上空旷无人,有风起,吹得人心里一片悲凉,抬起头,有白色的绒花自暗空的天空无声洒落。
还真是下雪了。
一个人走在落雪的暗夜里,只听着马蹄笃笃敲在青石路面上,孤寂又沧凉。
这样的夜路,其实她不知走过多少次,每一次,都是孤身一人匆匆而过,看到的雪花,就是雪花,那双冰冷的眼眸,无一丝波动。
可是,自从遇到龙天语,一切都变了。
有人陪伴,方知陪伴的好,有人相守,方知相守的好,如今再恢复孑然一身,心中无限凄凉悲怆。
她下意识的裹紧了披风,咬紧牙关,将那涌到喉头的酸楚生生的咽下去,摸黑前行。
耳边有车声辘辘,紧接着,黑暗的街角,突然出现一抹温暖的光亮。
沈千寻下意识的勒马细看。
是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挑着一只红通通的灯笼,烛火闪耀,照亮赶车人的脸。
温润俊秀,清朗平静,是魂牵梦绕心心念念的那一张。
沈千寻坐在马上,呆呆的看着他一点点向她靠近,心中如电如幻,那两个字终是没忍住,溢出唇畔。
“天语!”她喃喃叫。
“只要你愿意,叫什么都成!”对方答得温柔,他伸手将她从马上抱下来,送入马车之中。
马车里有炭炉,燃着薰香,厚厚的帘子挡住了寒风,一坐进去即温暖如春。
身子暖了,冻僵的脑子也醒了,沈千寻轻咳一声,低低道:“你知道我在这儿?”
“我怎么不知道?”龙天若掀帘看了她一眼,笑意温柔,“千寻,坐好了,我们回家!”
回家……
沈千寻冰凉的心里窜过一股热流,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可是,她却知道,她感动了。
为回家这两个字感动。
龙天若含笑扭过了头,一边赶车,一边跟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青鸾红鸾又烤了白薯,满屋子的香气,你有没有闻到?”
“雪下得那么大,明早起来,可以打雪仗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雪花很像梨花?”
“其实梨子烤起来也很香!”
……
沈千寻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龙天若,你真的很烦你知不知道?”她说。
“谢谢夸奖!”龙天若扭头看她,沈千寻正懒洋洋的斜倚在车窗前,沈千寻半倚在靠背上,星眸微眯,发丝飞扬,红唇微扬,脸颊红扑扑的,竟是说不出的妖娆明媚,他看得心里一跳,差点撞上街角的房柱。
沈千寻不自觉又是一笑。
她出神的看着龙天若的背影。
他的肩宽而厚,像一堵厚而笃实的墙,将一路风雪全挡在他身前,灯笼的的光暖而明亮,照得人心里暖烘烘的。
这股子暖意,在四肢百骸间游走,驱散她心中的凄凉悲怆,她伸出手去,接住一朵雪花,沁凉的感觉很是舒爽,再不似方才那般寒冷。
这场大雪一直下了两日,整个龙熙京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沈千寻盛装而出,身上的裘皮披风红得耀眼。
龙天若看着她笑:“难得见你穿得这么鲜亮!”
沈千寻很不习惯的瞅了瞅自己,皱眉道:“是不是很难看?”
“不!很好看!”龙天若笑着看她,“只是,你怎么突然想起要穿红色的?”
“还不是为了讨新任皇后的喜欢?”沈千寻轻哼一声,对目前的生活,槽点多多。
也不知这位影后娘娘怎么突然想起自己来了,特地下旨宣她入宫晋见,圣旨里还把她狠狠的夸了一通,夸得沈千寻越发迷糊。
“鬼殿下,你来测一下,今儿入宫,是凶是吉?”沈千寻问。
龙天若冲她拱手:“回老大,今儿是黄道吉日,宜出行,行则大吉大利,红包多多!”
沈千寻一本正经回:“那么,谢殿下吉言了!只是,”
她突然又凑到龙天若耳边说:“现下我总算知道,什么是叫鸟不肥,肥鸟不叫了!只是,你家父皇到底在玩什么?把自己的建国功臣全都玩死了,把后宫贵妃也都玩死了,还把自家儿子也玩得一蹋糊涂,他是不是有病啊?”
“他当然有病!”龙天若笑得诡秘,“他不光有病,还病得不轻,所以,需要我们俩齐心协力,好生的给他治一治!”
“你确定你治得了他的病?”沈千寻歪头看他,“鬼殿下,治病的器具,您都准备妥当了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龙天若执起她的手,笃定道:“一待东风起,扫尽雾霾,还朗朗晴空!”
“东风从何处来?”沈千寻眨眨眼,“雪国?”
“夫人聪明绝顶!”龙天若昂首大笑,牵着她的手,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那股豪气干云天发,令沈千寻亦不自觉顺从的跟上。
凤鸾宫。
沈千寻和龙天若跪伏于地,恭敬谦卑的给影后行跪拜大礼。
这是沈千寻深恶痛绝之事,只是,时局所限,只得如此。
对于他们的恭顺,影后相当满意。
“赐座!”她居高临下的说。
沈千寻和龙天若恭顺的坐了下来,还不敢全部坐到椅子上,只能斜着坐在椅角,大半个屁股悬在外头,要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沈千寻在心里一万遍的诅咒着万恶的宫廷制度,面上却是一派谨慎恭敬。
“皇后娘娘宣奴婢进宫,可是有什么事交待吗?”她字斟句酌的问。
“没什么要交待,只是找你叙叙旧!”影后笑,转而对龙天若说:“若儿,我跟沈侧妃说会儿话,你自去忙吧!”
“是!”龙天若看了沈千寻一眼,顺从的退了出去。
沈千寻则讪笑着看向影后:“奴婢身份卑微,怎堪与影后叙旧?”
“你帮过本宫,本宫可一直没忘!”影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沈千寻诚惶诚恐的应:“娘娘言重了!奴婢只是不想惹事,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才守口如瓶,倒也并非是真心要帮娘娘!”
“你倒是真是坦诚!”影妃看着她,眸中浮着些许笑意,“本宫喜欢坦诚的人!跟坦诚的人交往,本宫觉得轻松,比那些阿谀奉承口蜜腹剑的人,不知强上多少!”
“谢娘娘抬爱!”沈千寻低眉顺眼的回。
“你现在,还是侧妃吧?”影妃突然问。
“是!”沈千寻谨慎的答。
“待会儿本宫跟若儿说,你明儿,就可以做正妃了!”影妃笑着看她,等着看她惊喜的面容,沈千寻自然也不会让她失望,作喜出望外感恩涕零状,急急的跪伏于地谢恩:“谢娘娘!娘娘好比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成了正妃,总算可以不受他人的欺凌了!”
“你吃了很多苦,本宫都知道!”影妃感慨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有些时候,人就要学会忍耐,百忍成金!”
“娘娘所言极是!奴婢受教了!”沈千寻这回又得露出崇拜的模样来,心里却别扭的难受,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拍马屁啊?她怎么感觉拍马屁的感觉好难受啊,违心的话说得自己都想吐了。
她觉得难受,影后却似十分受用,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絮絮叨叨的跟沈千寻痛说起自己的革命家史来。
虽然一开始十分不屑,可是,听到最后,沈千寻却不由得生出几分敬意来。
影后的成功史,简直就是一场宫廷血泪史。
令沈千寻十分意外的是,这位影后娘娘,竟然是龙熙帝的原配之妻,在宇文流烟之前,小混混龙熙帝便已娶妻生子。
沈千寻愕然:“那这么说来,六殿下应该是大皇子啊,怎么排成了老六?”
“因为本宫这个娘亲不济事啊!”影后咬着牙笑,“因为本宫无能,不过是一个贫穷的渔家女,娘家亦无父兄可以依靠,所以,只能忍辱负重,任由那些后来者占了本宫的位子,任由那些后来的孽种,占了本宫儿子的太子之位,这么多年来,本宫打落牙齿和血吞,终得老天垂怜,圣上总算识透那些人的祸心!”
沈千寻倏地噤声。
她又嗅到了阴谋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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