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龙天若叹口气,“那时挨欺负的人,不光有他,还有我!”
“你?”沈千寻低低叫,“你怎么会挨欺负?那个时候的宇文家不是还很厉害吗?”
“是!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被父皇带离了宇文府,我跟他一起住在宫里,母亲带着老四住在宇文府,那个时候,他和母后的关系已经变得很僵,母后想跟他和离……”
“和离?”沈千寻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皇后要和皇帝和离?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了!”龙天若苦笑,“但母后是什么性子,因为怀孕期间被人下毒,导致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大好,她已然愤懑不已,自然不肯留在宫中,再跟那群莺莺燕燕争宠,她要搬入宇文府,眼不见心不烦,龙熙帝便硬要她留下一个儿子,说将来就封这个儿子作太子!”
“你母后……”沈千寻突然有点不忍问出口,这是一个残忍的选择,对于在母亲身边无忧无虑享受母爱的孩子来说,留下的那个,都会感觉被遗弃。
“母后留下了我!”龙天若低微的喟叹一声,“因为那个时候,我尚算健康,老四却常常生病,更需要她的照顾!我就这样,从一个充满爱和欢乐的世界,落入了地狱之中!”
“龙熙帝,他对你,很不好?”沈千寻轻声问。
“不是很不好,是很坏!”龙天若略顿了顿,才又哑声道:“我从来不知道,世上会有龙熙帝这样的父亲,对自己的骨肉都可以这般残忍,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平日里总是一脸嫌弃的样子,小的时候,我怕极了他,有人欺负我时,他也装作没看见,后来我发现,那些人是奉旨来欺侮我的!”
“奉旨?他为什么要这样?”沈千寻惊叫,“就只是因为,他恨你的母亲吗?”
“或许是吧!我想不出除了这样的原因,还能有什么!”龙天若笑得凄凉,“那个时候,我就像一只流浪狗,惶惶然不可终日,我不知道一切怎么会变成了这幅模样,我也不知道,母后为什么就不要我了!而自己的生父看着我时,却像看一个仇敌!他对自己的幼子,真的做了很多残忍的事!”
“那你母亲她再没有来看过你,或者,想法把你要回去吗?”沈千寻小声问。
“我当时以为没有,所以,我便学会了仇恨,我恨她抛弃我,也恨命运,后来更恨上了我的孪生兄弟,就在我仇恨满腹的时候,龙熙帝突然对我好起来!他把我禁锢在皇宫里,就是为了挑起我的仇恨,他利用我的仇恨,去报复母后,报复宇文府!”
“天哪!他是疯了吗?他怎么可以这样!”沈千寻听得心头火起,她只当自己在现代的那个父亲可恶,只当沈庆可恶,不想,比起龙熙帝,他们算是小巫见大巫!
“他何止疯?他根本就已经丧失人性病入膏肓了!”龙天若冷笑,“他原本就是一个阴狠毒辣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物,他任大将军之时,时常虐杀战俘取乐,便算他的结发之妻影后,他之前待她也并不好,他出去游荡,压根就不管妻儿老小的死活,听说在龙天运之前,他还有过一个儿子,因为他惹出来的纷争,被人劫持,要他拿命去换,他自然不可,那孩子便被人生生的摔死了!”
“他这么混,他的娘亲,现在的太后就不管他吗?”沈千寻如听天方夜谭一般。
“太后?”龙天若笑,“太后可不是寻常人,她以大家闺秀的身份,嫁给一个家道中落的破落户,何尝又不是满腹仇恨?人在仇恨中长大,对于人情生命,没有那么在意的,他们更在意的,是如何获得金钱和权势!所以,太后那个时候,或许很赞同儿子的豁达也说不定!”
“简直不可思议!”沈千寻唏嘘不已,“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是太可怕了!但是你不一样!”
她突然转向龙天若,认真说:“龙天若,你或许算不上多么好多么善良的人,可是,你不是一个坏人,你跟他们不一样!”
“那是因为你没有认识以前的他,以前那个龙天若,真的很浑!他做了很多坏事,人人都说他是一个坏坯子!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对他的母亲和宇文府不知犯下多少罪恶!”
忆及旧事,龙天若满面晦暗,沈千寻亦听得满心酸楚,遂转移了话题:“那后来,你为什么又不恨他们了呢?”
“因为那场战事!”龙天若答,“龙熙帝将我和老四一起驱逐到战场上,他要我死,我像狗一样,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还是不肯放过我,而我对宇文府做过那么多残忍的事,他们却从来没有记恨过,还拼命来救我,那时,我便幡然醒悟,后来,更知道母亲其实因为我的事,十分痛苦,想重回皇宫,却被父皇赶了出去,她至死都念着我的名字,她是爱我的!”
龙天若的声音微哽,黑眸间一片水光润泽,沈千寻不自觉握住他的手,龙天若微笑看她,嘴里喃喃道:“以前的龙天若做了很多混蛋事,可他不是有意的,他是可以被原谅的,对不对?我们不应该再计较他的过往,对不对?”
“对!”沈千寻不自觉将声音放到最轻最柔,“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还是天语的好哥哥,在他的心里,你一直都是他骨肉相连的好兄弟!”
“是!”龙天若笑,眼里的水光却越发丰盈,满得快要溢出来,他仰头,对着屋顶望了一会儿,再低下头时,已是满面笑容。
“很久没跟人说这些了,现下说出来,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沈千寻慨叹:“真没想到,你竟然吃了这么多苦,比我吃的苦,多多了!”
“苦难令人成长,不是吗?”龙天若微笑着看她,“我以前被保护得太好,不知人间冷暖,整日里浑浑噩噩,现在饱经风雨,反觉神清气爽!”
“是!”沈千寻回,“哲学家说的话,自然再对不过!”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无限温馨,而窗外,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温暖的烛火照亮两张微笑的面庞,一双人影被投射在窗纱上,风鼓起窗纱,两只人影便亲昵的叠在一处,这冬日的夜,说不出的安宁静谧。
窗外,某处阴暗的地下室里,烛火亦摇曳不定,只是,照耀的却不再是温馨无限的场景。
或许,是光线太暗了些,是空气太闷了些,又或许,是地上的画作,太过淫艳诡异了一些,更或许,是趴在地上作画的那个人,面目太过狰狞,总而言之,这个小小的地下室里,弥漫着难以名状的恐怖气息。
“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你为什么老是要这么做!”室内,一袭黑色夜行衣的女子顿足大叫,“就算你要享用她们,也没必要非把她们杀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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