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之公主心计

作者:忆流年

  宇文初凝视楚卿。

  “公主殿下,之前我们被困都城,我对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么?”他问。

  楚卿点点头。

  她当然记得,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心底最深处,逼她面对事实,面对一直下意识逃避的真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说。

  宇文初一笑。

  他想劝她别想太多。因为事到如今,想也没用,徒然自苦而已。

  可他也知道,她不会不想。

  她是个重情之人,偏偏正在做的事,是让她最痛苦之事。他一直看着她自苦,却什么也帮不上。

  他也不比她好过。

  “公主殿下,先去用饭吧。不管要想什么,总是吃饱了再想更好。”他轻轻说。

  楚卿莞尔。

  她明白,他很想开解她。可惜,他做不到。

  每个人都会有心结,这种心结很难解。又何况,她的心结是个死结,更何况,促成这个死结的人,正是当初的他。

  她解不开这个结,他就更解不开。

  他很明白这一点。

  不过尽管如此,他仍一直在努力。

  对她这个心结,除了她本人,他比谁都了解。还有个人懂她的感觉,总比没有人懂好。

  即使这唯一的人,正是一切的根源。

  命运就是这么弄人。

  她默默一叹,随他走出房外。

  外面艳阳当空。

  树荫下蝉鸣声声,清风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爽。

  “好天气。”他说。

  “嗯。”她点头。

  他回眸看她,笑眯眯:“在这样好的天气,应该喝点百花酿。”

  “不行!”她不由瞪他,板起脸说,“你不要命了么!竟然还想喝酒?!以后别说喝,想也休要想!”

  他摸摸鼻子,嬉皮笑脸。

  楚卿不禁来气。

  这人当真不知死活!中毒这么深,还惦记喝酒?他是想喝酒,还是喝自己的命?!

  作为一个性命堪虞的人,他对此全不当紧。反倒是她这个不相干的人,竟比他还重视。这叫什么事儿?

  她有气又无奈。

  宇文初看着她,笑得更开心了。

  他当然知道,她在生气。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开心。

  她生他的气,因为他不爱惜自己。她会为此生气,因为她关心他。

  她关心他!

  他顿觉整个人轻飘飘,眼界内的一切,陡然更添色彩。

  阳光更艳了,清风更柔了,就连聒噪的蝉鸣声,也动听如天籁。万物美妙似画,画中有一个她,她的身边有他。

  他心花怒放。

  “公主殿下,陈国山水灵秀,待复国成功之后,你带我游赏可好?”他一脸期待。

  “不好。”

  他登时失望,可怜巴巴问:“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她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你中毒很深,已快要死了?!不先去南疆求药,竟还想玩儿?你还有几条命玩儿?莫非看中陈国山水,想葬在这里不成!”

  她真生气了。

  她样子好凶,可他好开心。

  忽然之间,他觉得她凶起来真可爱,比笑的时候还美。这种念头一起,他又开始不知死活了。

  “其实,葬在这里也不错。”他笑眯眯,神色陶醉,“葬得近些更好,方便公主看我。公主殿下,你来看我不用破费,随便折两枝桃花,插在我坟前就好。夏秋没有桃花,莲花菊花也行。到了冬天么,就折几支腊梅。总之,别让我坟前太萧索,我就很开心……”

  他忽然住口。

  因为他发现,她已光火了。那双美丽的眼睛瞪着他,顷刻就要发作。

  有点玩过头,这可不好。

  他立刻收起笑,小心说:“我开玩笑的。”

  楚卿哼一声,丢下他走开。

  清风吹过她的脸颊,她这才发觉,由于刚才窝火,脸上竟有点热。

  她真的很动气。

  可是,命是他的命,人家那么洒脱,她又何必动气?自己最近的行为,真是越发不正常了。

  她不禁心中苦笑。

  刚走出几步,手上忽一紧,他拉住了她。

  她回过头。

  他正轻抬右手,探向她的发间。她不自觉一动,想要避开。

  “别动。”他轻声说。

  两个字说完,他已收回手,指尖捏一片花瓣,对她微微笑:“落花有意,在盼公主殿下垂怜。”

  他含笑凝视她,笑容比春风还动人,眸光比春水还温柔。

  她心神一晃。

  他已执起她的手,将花瓣放在她手心。

  “走吧。”他拉着她,走出回廊。

  清风在廊下徘徊,两个人影已消失。可在回廊尽头,有一双怨毒的目光,一直盯住人影的方向。

  即使人影消失,怨毒仍未消失。

  啪!

  楚乔狠狠合上虚掩的窗。

  好个宇文初!他竟真的对端阳有意!

  看刚才端阳对他的样子,根本不假辞色,可他仍嬉皮笑脸,纠缠不休!想当初自己尽力诱惑,他反倒冷眉冷眼,不屑一顾!

  男人果然都是该死的贱骨头!

  佚王也不例外!而且,还是最该死的一个!

  楚乔恨极了。

  她双手扶住窗台,越收越紧,几乎要将窗台捏碎。

  “公主轻点。窗台坏了事小,这么漂亮的指甲,万一因此折断,那可让人惋惜。”身后有人在笑。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

  “平王殿下真好涵养。”她看着对面,挑眉道,“眼见深恨之人当前,还活得那么逍遥,殿下竟不气恨?”

  “何必气恨?”姜檀眨眨眼,笑得动人,“如今你我为刀俎,他人为鱼肉,正当称心遂愿之际。此刻满心想的,无非如何折磨仇人,哪有闲功夫气恨?”

  楚乔一听也笑了。

  “平王殿下这样说,想必已等不及了?”她笑问。

  “难道,公主殿下耐心仍很多?”姜檀微笑反问。

  “绝不比殿下多。”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确实不必等了。”

  屋内一时安静。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心照不宣。

  午后的阳光很亮,蝉鸣声很响,一切那么平和自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好像什么都不会再发生。

  黄昏。

  不知不觉一天过去,逄城又沉入宁静。

  楚卿正在灯下看舆图。

  驻扎城内已两天,人马都在休整。短短两天中,士卒虽未恢复十成,但也有个六七成,只消再过两天,便可挥师进发。

  下一战该取贯城。

  她细细查看舆图,指尖在图上虚画。

  叩叩!

  房门忽然响了。

  她头也不抬,问道:“谁?”

  “公主殿下,楚风求见。”门外的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