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前面走着一个身着道袍模样的老年男子,他就是官家请来看地的师傅。男子拿着托盘在外面的树林中左右指挥,眼神冷静。
舜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刀锋一转,再轻轻沿着咬合缝划了一圈,他坠着棺材底悄无声息的落在树林的小道间。抬棺材的几个壮汉感觉手底一轻,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心中已然明了。因为夜色的掩映,王府的下人谁都没有发现,依然跟着抬棺材的几个男子朝着道袍男子指挥的位置行去。
“就是这里了!”道袍煞有介事的指着一块空地说。
管家一声令下,众人便拿着准备好的工具匆匆挖坑,行葬礼,掩埋。一行人,把礼节做的也算隆重。但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埋得不过是一副空壳。
管家付了壮汉和道袍的工钱,就领着王府的下人们匆匆回府复命了。道袍和壮汉相视一眼朝着长安城相反的方向行去。
舜毁掉了棺材底板,给落儿嘴里喂了一颗药丸,便扛着落儿往他们约定好的地方飞去。他满意的点点头,这次计划,施行的很顺利。
落儿感觉自己的心脏渐渐开始跳动,身体也慢慢可以活动,她张了张嘴却依然没有办法发音。落儿咽了咽口水,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声带:“你现在是要带我去哪里?”
落儿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嘶哑,像一只坏了的手风琴发出的声音。她有些嫌弃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嗓子。
“你最好不要乱动,摔死了,我可不负责!”舜平稳的语气中带着一丁点的烦躁。他本来就是一个随性的江湖人,喜欢一个人或许只是一瞬间,讨厌一个人,同样要不了半分钟。现在,他越来越不喜欢自己肩上扛着的这个女人。
“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就不怕……”
“我一个杀手有什么好怕的!该怕的是你这样的深闺小姐才对!我要是把你砍了,大不了被上头罚一顿,你要是被砍了,就啥都捞不着!”舜恬淡寡欲,有些无所谓的开口,他现在对这个叫落儿的女子已然有了几分厌恶。
落儿被舜说的实话吓得脸色惨白,指尖瑟瑟发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落儿低着头,想到今日容长苏给自己跪下说的那一番话,心里似喜似悲。
很快,舜带着落儿到达了目的地。刚才的几个抬棺材的壮汉和穿道袍的男人见到了舜都低头叩拜。
“这个女人先交给你们,好好看着她!可不能出一点纰漏,知道吗?”舜一甩膀子就往里走,他眼角的刀疤因为沉默的脸色,变得凶恶极了,看了一眼这个简单的临时窝点,舜开口询问:“琴师在哪里?我这里有主人的一条口信想要带给他!”
琴师刚刚走到外面的小路口,就听见舜的询问,他眼尾微微一勾,微笑着走到舜的身边:“舜,你来了?看样子这次任务你是很成功呢!呵呵,怎么,是那个不长眼的小弟让您不开心了吗?”
“好久不见,兄弟!”舜一把抱住琴师,紧紧的,眼角有微微的湿润,他们每见上一面都可能是永别,“还好,你又安全的出现在我面前了!”
琴心百感交集,热泪淹没在那双书卷气的眼眸中,他推开舜,嘲笑:“我可不好男风,舜这么精壮的汉子投怀送抱,我还真是有点感到尴尬呢?”
“嘿,你小子!”舜被琴师说的一阵无语,大手一抬,“还是你知道我的喜好,女儿红在哪里呢?”
“你,领着舜过去!”琴师随手指了一下穿道袍的男子。
那几个跟舜一起执行任务的抬棺材男人赶紧低头叩首,纷纷目送舜离去。琴师望着舜的背影微微一笑,有喜有忧。他转头看到被两人扶着的落儿时,心中升起一丝怜悯。琴师轻轻拍了一下落儿的脑袋,安抚了一下落儿的情绪。
“落儿姑娘是吧?你不要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琴师微笑着望向落儿。
落儿抬头撞进琴师那双真诚的眸子里,虽然在宫廷长大,可是却被凤仪保护着的她骨子里依然单纯,落儿就因为这个男人的儒雅和诚恳,她信了。
“我相信你!”面对琴师,落儿仿佛不再觉得害怕,她低着头有些羞怯的厉害。
琴师嘴角是温和的笑意,眼里却是平静和严肃:“落儿,你知道我们要把你的脸换成二小姐的脸吗?”
“什么?!”落儿惊讶的瞳孔放大。
“落儿姑娘你应该知道,五王爷有多喜欢二小姐!如果你想要得到五王爷,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琴师用悲悯的目光望着落儿。
落儿仿佛被琴师的目光抚慰了,她眼里的泪水被自己强行逼了回去,她坚定的望着琴师道:“呵呵,就是死,我也要得到五王爷的爱,不就是一张脸吗?就是命,也可以拿去!”
“唉,为情所困!”琴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我等下叫下人来伺候你,明日我会把你送到那个帮你换脸的人手中!”
落儿呆呆的站在那里, 她不知道自己怎样进的房间,也不知道自己怎样躺的床上,她唯一回想的都是自己作为落儿活着的点点滴滴。她每想一点,她的心就痛一点。今夜是她做落儿的最后一夜,她这一夜一直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不愿意睡去。
月光渐渐爬上了树梢,整个沸腾喧闹的长安城也都陷入了沉睡之中,独留五王府的几个房间烛火依旧。容长苏拿着最近影派人送来的来的资料,越来越疑惑,这股势力就像是一条经营多年的产业链,环环相扣,每个点都有能人守护。他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哪怕是已经张贴了琴师的通告,却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于欢欢和容长苏一样无眠。她手里拿着一张白纸,用着烧过的火炭写写画画,细心的人可以发现她画的是一个工艺制作流程图。她将青霉素的流程简单的分为发酵,过滤,萃取,洗涤,反萃取,共沸结晶,过滤,干燥,得到成品,测量纯度这几步。她不知道东齐国的环境适不适合做这个实验,空气中的杂菌和青霉菌的品种都会影响产品的品质,而且培养时间,温度,酸碱度等,都会影响。
“啊啊啊!”于欢欢揉着自己已经乱糟糟的脑袋,一阵心烦,“我还就不信了!”
于欢欢绷着脸,严肃认真的在分子结构和这里的环境气氛中测量着。容长苏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满地纸团,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目光往前一带,便看到案台前一脸严肃的于欢欢,她那张小脸被炭笔画的东一笔西一笔的,头发也是一头乱糟糟的。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容长苏嘴角含笑,觉得这样的于欢欢好像也是很可爱的,他上前想要搂过于欢欢。
于欢欢平静的看了一眼容长苏,一巴掌将他拍走,小脸郑重的没有一丝笑意:“人命关天,我们明天必须出发!”
容长苏真是有些后悔让于欢欢掺合进来,现在这丫头冷的跟一块冰一样,他无奈的收回手,坐在于欢欢旁边,淡笑:“你都准备好了?”
“资料在那边,我已经给你叠放整齐了,你先察看一下有没有缺的东西,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你要是困了就先上床睡觉!”于欢欢机械而死板的回答,她那从都到尾都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也没有看容长苏一眼。
容长苏眼神沉了沉,他这么忙,都每天刻意抽时间陪她,这丫头却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容长苏不经意间瞟到于欢欢整理好的那些资料,随意的走过去拿起来翻看。他越看越震惊,他没有想过那个整日油腔滑调,完全没个正经的小女人居然会有如此细腻而严谨的思路,他没有想到的东西她都准备好了,他想到的她也已经弄好了。容长苏放下东西,看了一眼还在奋笔疾书的于欢欢,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也许只有这样才可行吧!”于欢欢把所有需要的东西列举上,才停下笔,“你让惊涛立即给我准备这些东西,我们明日出发前,我要带走!”
“这些……好难!”容长苏望着单子上列举的一些列矿石和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有些疑惑,“这些有什么用?”
“相公,你现在问题怎么变得这么多了?时间紧急!你先去处理,天亮我们就出发,说好你只是打下手的,怎么这么啰嗦!”于欢欢手里还没停下,她现在哪里有空跟容长苏去解释啊。
容长苏黑着脸,盯了于欢欢许久,却发现对方一点都没察觉自己的不满,依然忙的不亦乐乎,他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吩咐惊涛替于欢欢把单子上的东西找好。
于欢欢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按照她数字计算的结果,结合空气中的化学成分和这里的温度,她找到了适合的控制方法。
“呵呵,相公,相公,你在哪里你?”于欢欢顶着一头乱鸡窝一样的头发就跑的满院子叫喊,大眼睛里欢喜的不得了。
容长苏回到院里被于欢欢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弄得有些适应不过来,飞身躲过于欢欢朝自己的怀里冲来,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她。
于欢欢有些莫名其妙:“苏苏,你怎么了?”
“于欢欢,你是不是故意玩我?!”容长苏冷着脸,躲的于欢欢远远的,他心里还有气呢?!
于欢欢更加郁闷了:“喂,容长苏,咱明人不说暗话,本小姐今日一直勤勤恳恳为着你东齐国的大好江山千秋万世而努力奋斗着,你在这发什么西班牙疯啊?”
“你刚才……”
“苏苏,我困了!”还没等容长苏说完,于欢欢瞅准时机就撞进容长苏的怀里,小手还不安分的在容长苏身上卡着油。
容长苏心里的气一下子融化成了满满的爱怜,抱起于欢欢就朝房间走去:“今日为夫非得好好的在床上惩罚你不可!”
“呀?!凭什么?!人家明明没有错!”于欢欢在容长苏怀里雄壮的扬起头,很是不满意容长苏的说法,她要反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