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影也听过天音女神和于心冉,还有一位不知名的少年合奏的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名乐——被人记录下来并命名为,流星赶月谱。后来许多名乐,技者,甚至达官贵人千金求得,却不能奏出三人的十分之一神韵,故这曲子也被江湖传为绝唱。原来那个无名少年就是王爷啊!影心思一转,就想到了。
“你还在被皇上关紧闭,怎么可以随便离去?”于心冉转头,望着白纱遮面的影,总感觉他和自己以前认识的容长苏有些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影目光微微一闪,若深潭般幽黑的眼眸转到于心冉的身上,语气遥遥:“我被父皇关了禁闭不是一样常常来你这里吗?离开长安,也一样。”
于心冉若高山之独立,微微侧身,目光在影身上掠过,仿佛能穿透面纱,看到那张堪称完美的面孔一样。须臾,于心冉收回目光,往亭子外走,启唇,幽幽的声音裹着淡淡的精致和平静传入影的耳膜,抚摸他的心灵:“走吧,陪我喝喝茶,聊聊天!你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到我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来。”
影的眉眼中绣上了一点杂乱的色泽,浑身上下的冷气一闪而逝去,仿佛他一直都是那么俊雅的站在那里。望着于心冉的背影就要走远,影长腿迈出,快步跟上于心冉。
于大人自从升为于丞相以后,皇上便派人修葺了于府。于心冉的院子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下,被保持了原貌,没有一丁点的改动。那时候,于府上下感受了从未有过的皇恩浩荡,连朱红大门上挂着的“丞相府”三个字,都是皇上亲自提笔写下的。
在大开大合的改造下,于府别的地方都焕然一新,原本这方最好的院落,倒是显得有些荒芜了。于心冉性子也沉稳安静了不少,不喜欢这个院子里留下那么多的丫鬟嬷嬷天天烦着她,就跟于大人请求退去了所有的丫鬟,只需要她们三五天来院子打扫一次就行了,导致现在偌大的院子,显得冷冷清清。
那个时候,心语死活都要跟在于心冉身边,哭的跟个泪人儿似得,不过于心冉觉得心语也不小了,所以求杜薇给她说了一房好人家嫁了。走的时候,心语抱着于心冉,哭的撕心裂肺,怨恨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她家小姐明明心地这么善良,怎么就偏偏落得个如此下场啊!
于心冉想到那些前程往事,都一笑置之。她,从来都不善良!她,想要的从来都很多很多!只叹,造化弄人,经历了这么多,她和容长苏却以这样的形式相交成友,或许又比朋友近一些,但也紧紧是这样而已。她已经不是年轻傲气的于心冉,这一年,她经历的东西比以往都要多。虽然仅仅十几岁的年纪,却有一颗伤痕累累的苍老心脏。
影一把拉过于心冉,避开快要撞上的院墙,眼神有些责备的望着她。
于心冉一惊,闻着那属于影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那股子好闻的味道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晕。于心冉定了定神,伸出白皙的玉手推开影,朝着他歉疚的一笑:“真是让五王爷见笑了呢,现在的我年纪不大,呵呵,就是老是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和事。一看到这个院子也能想起好多东西。”
影退开两步,在于心冉身后站定,仿佛保护神一样,时刻准备帮她解决掉周围的一切危险。
于心冉知道影是君子,他这样的距离对于自己来说是尊重的。虽然她已经是嫁过人的妇道人家,影却是从来没有看轻过她。
“走吧!”于心冉敛了自己的心思,朝着边上的小门进去。
于心冉的院子影已经来了不止一次了,每一次来,都会有一种萧条灰败的感觉在他心底萦绕,挥之不去。
院落里的草木都没有人修剪,那些杂草霸占了原本盆景和花圃的地盘。院里迎客的小桌椅和乘凉的躺椅都被一层厚厚的腐烂树叶花瓣覆盖,黑澄澄,湿答答的铺满。地上也是一层厚厚的杂草,踩上去的时候会有草浆被碾出,弄脏脚底。
但是,于心冉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她对于这样的院子感觉到宁静。
影望着于心冉那双好看的鞋上染上的青绿色草浆,嘴唇抿着,眼里十分不乐意。他顿了顿步子,再跟在于心冉身后。
于心冉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纸团,有些大概看得出来是太子的画像,有些却朦朦胧胧的,看不出来。入眼的桌上摆着一张画了一半的人物,于心冉匆忙收起,转头对着刚刚进来的影抱歉的一笑。
“有点乱!”于心冉一边卷起自己手里的画纸,一边说。
影之前就说过帮她收拾,帮她整理,于心冉坚决不要,还拿了一大堆的道理来说服影放弃自己的想法。于心冉以前是一个精致到发梢的官家小姐,什么东西都想要最好的,现在她却毫不在意这些东西。
“你真的想这么一辈子过下去?你才多大?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有的还没有出嫁!”影蹙眉,语气中忍不住泄漏出几丝关切。
于心冉没有回答影的问题,转身,拿着茶壶和茶叶匆匆离去。
影担忧的神情更浓了,这些都不该是一个千金小姐需要做的事情吧。他也不想要于心冉这样过一辈子。一瞬间,他心里居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娶了于心冉!这个想法就想一根埋藏在心底的刺,扎得他不得安生。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把注意力转移到于心冉的闺房布置上,如果说这个除了一张床之外全都是废纸,墨笔的房间算得上是闺房的话。
在乱七八糟摆放的画纸中,刚才被于心冉小心翼翼卷起的半副画像吸引了影的眼球。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伸手拿过被丝带小心系紧的卷画,缓缓打开。画里的男子便露出大致的轮廓来。画上的男子淡然渺远,气质优雅,白衣胜雪,恬淡不可芳物。
是影自己!不,确切的说这个男子应该是五王爷。影的心中一痛,自己心中编制的幻境一下子被这样一副画像打破。
“五王爷?!”于心冉木讷的站在门口,端着托盘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努力的深吸几口气,才往屋里走去,若无其事的放下手中的托盘,走到影身边。
影被于心冉的惊呼吓了一跳,手一抖,不小心撕坏了手中的画卷。他紧张的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于心冉:“对不起,我……”
“没事!”于心冉伸手,拿过画像,指尖触碰到影的手背,一股异样的感觉流变两人的全身。
“我……”
“我……”
两人四目相视,异口同声。
影收回手,坐到小桌上,闻着淡淡的茶香,心猿意马。他刚刚压抑下去的想法,忽然又冒了出来,折磨他的心境。
于心冉看了一眼被撕碎的画像,无奈一笑,依然小心的卷了起来,放好。她转身坐在影的对面,细心的为他斟茶:“要离开长安多久?”
“不知道!”影蹙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
隔着袅袅茶烟,于心冉望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影,顾盼生辉:“我妹妹在五王府过得好吗?”
“她……”影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于心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问起于欢欢,她本来应该恨于欢欢的不是吗?于心冉低眉思索,不再开口说话,两人陷入了沉默。
影看了一会儿天色,依依不舍的望着于心冉,他不得不离去了。
“我该走了!”影淡淡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于心冉望了望天色,点点头:“我送你出小庭院吧!”
“好!”影也想要多看一眼伊人。
两人就这么缓慢走着,白衣胜雪,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人间佳偶。那微微飞扬的裙摆和宽大的男袍袖口在风中交织,一如两人未来的命运。
太阳西斜,已经是午后了,边塞一方偏僻简单的小院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往日男女的相互打闹的声音,一切有条不紊而又死气沉沉的机械运转着。天空中的云层像是戏弄一般的遮挡住了半边太阳的脸,阳光褪去了耀眼的光芒显得更加柔和,更近人意的挥洒在于欢欢院落的各个地方。
此时,于欢欢就站在小小的院子中间,抬眼望了望四周森严的守卫和身后寸步不离的若梅若兰不屑的淡笑。她本想站在高处,去触碰那触手可及的蓝色,她以为那高处的天空才是真正的天空,却忘记顾及脚下摇摇欲坠的地基。
“昨天我给你们的主人下药了,怎么,你们不生气吗?呵呵,该对我横眉冷对才是!”于欢欢看了身后的若梅若兰一眼,冷嘲。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浅紫色的单裙,没有过多的装饰,脸色白的有些不正常,她现在就像是一只折翅之鸟,想要飞,却飞不出面具男为她编制的鸟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