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秋没有一字一句的辩解,她只是透过自己贴在脸上的湿答答头发,那么揪痛,那么深情,那么不舍的望了东方烨臣一眼。她在心里对眼前这个男人说:主人,以后,没有丁秋陪着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东方烨臣烦躁的看了丁秋一眼,胸中又怒气,又烦闷:“你真的以为本座不敢杀你吗?不要拿这句话威胁本座,我的手段比你知道的还要多!”
“属下不敢!临时之前,属下只想问主人一句话!”丁秋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支起自己的脑袋,直视着面前的东方烨臣,用目光轻抚他硬朗英挺的脸颊,“跟了主人这么多年,您可有一个瞬间,或者只有一下下,喜欢过属下?”
东方烨臣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又闷又怒。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冷血无情,若真要对面前的丁秋下杀手,他做不到。喜欢吗?东方烨臣心里努力的回忆着……
或许只有十七岁那年去参加李家的音律盛会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丁秋还没有现在这么冷漠平淡!
“东方哥哥,你为什么总是冷着一张脸?”丁秋喜欢拉着他一遍一遍的问这个问题,好像一点都不厌烦。
东方烨臣总是会对着身后跟着的琴师做一个手势,让他将面前这个烦人的丁秋带走。那一天,他在李莫愁和容长苏的琴声拉扯之下,忽然,就落泪了。
中途,他就离开了宴席,独自远去。
“东方哥哥,你哭了?”丑丑的丁秋一把拉过东方烨臣的手紧紧地握住,“以前我老是被人嘲笑长得丑的时候也喜欢一个人默默哭泣!我娘说这样拉着,就好了!现在东方哥哥你有没有好一点?”
东方烨臣那个时候远离长安独自闯荡,早就已经快要将奇介冷卉和于欢欢留给他的温暖消耗殆尽了。他望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姑娘,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温暖。
“丁秋,谢谢!”东方烨臣郑重其事的对着丁秋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将手抽出,感受到指尖温度的消失,他勾起唇角,“只是,这个,我不需要!”
说完,东方烨臣挺着笔直的脊背,一步一步走出丁秋的视线。
他那么年少,却已经能够承载那么多的东西了……
“主人,若是你能告诉属下一句!属下就是死,也无憾了!”丁秋再一次坚定的、希冀的、期盼的望着东方烨臣,等待着他最后的裁决。
东方烨臣被丁秋如此倔强的声音叫的回过神来,他看着狼狈而脆弱的丁秋,沉默了许久。那双漆黑色的眼眸中有谁都看不懂的情绪,一直等到秋晓被冻得浑身青紫,瑟瑟发抖,他仍然没有说一个字。
“主人,求你,回答我!哪怕是决绝,也让属下死心!”丁秋现在只凭着一缕意念在支撑自己的身体,她坚持的看着东方烨臣,只想要一个答案,“黄泉路上,丁秋也想做一个明白鬼啊,主人!”
“来人,给丁秋大人松绑,送到魏先生那里好好治疗!”东方烨臣脸色一沉,对着身后的众人吩咐道,“都给我看好她!不准丁秋大人靠近二小姐房间半步!”
“是,主人!”一众黑衣人立即整齐一致的对着东方烨臣回道。
丁秋望着东方烨臣渐渐消失的背影,仿佛被抽干了身体最后一丝力气,眼睛一闭,再次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五王府却是一点都不平静!小公主在容长苏那里受了气,自然免不了拿五王府的下人撒野。容长苏一只暗中观察着小公主的一举一动,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按理说小公主拿了欢欢,该是威胁他送自己离开东齐国才对,却反而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安心心的住在五王府,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一般!
容长苏想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拿着笔写写画画的,却不知道具体到底在做些什么。他的脑子也随着自己的运笔飞速转动着。
这个小公主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自负!她总是在被容长苏挑衅或者是惹到极致生气的时候透露出一些情报!
那日小公主说江山易主!
容长苏眉头紧锁的捏着手中的笔,抬起一勾,落下最后一个苍劲有力的“谋”字。他现在脑子里所有的线索都像是一点一点的碎片,每一个碎片都很完整,却怎么都拼不出最后的图案。
小公主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阴谋?面具男的下一步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对自己出手?他们拿了欢欢做筹码,为何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对自己提条件?更重要的是,那个带面具的男人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只要解开这些问题,容长苏脑子里的那些东西就都迎刃而解了。
“不好了,王爷!您快过去看看吧,秋晓姑娘她……她自杀了!”阿四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趴在书房的门槛上,一脸惨白的禀告道,他的眼中还有压抑不住的恐慌和后怕。
“什么?!”向来淡漠的容长苏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笔也重重的杵到了白纸之上,将刚才那个“谋”字弄花了,他眼中是满满的震惊,“前不久本王还在院子里碰到过那丫头,怎么说自杀就自杀了!阿四,你说清楚!”
“王爷,秋晓她上吊了!”阿四好不容易喘了几口气,又被这个消息给急的一阵憋闷,难受的对着容长苏喊道。
容长苏急切的看了一眼阿四,一撩衣摆,快步朝着秋晓住的地方走去!以前秋晓都是住在于欢欢房间外面,这几天容长苏叫她搬到了下人住的小院里先将就下。秋晓毕竟是于欢欢的贴身丫鬟,住的自然是院子里朝向最好也最安静的单间。
刚到下人的院子里,容长苏就看到一堆人围着秋晓的房间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他的眉心一跳,赶紧加快脚步。
“王爷,你已经来晚了!秋晓早就已经断了气息!”惊涛站在一边看着房梁上挂着的秋晓尸体,无奈的说道,“她的脸都已经青紫了!而且身子也已经开始僵硬了,看情况应该死了很长时间了。”
容长苏大手一伸,掌中气流如飞刀一样穿空而过,将挂着秋晓的白绫切断。他足尖一点飞身上前,抱着秋晓放在地上,顺势将手搭在了秋晓的腕部。
“为什么会这样?”容长苏看了一眼秋晓,转身环视一众下人,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谁欺负她了吗?为什么会自杀?”
秋晓对于欢欢来说不仅仅是丫鬟,还是陪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也是一起经历患难的伙伴。若是于欢欢知道秋晓死了,她一定会崩溃的!
容长苏沉着脸,起身,认真的察看秋晓的房间。
整个房间干净整洁,有条不紊,没有任何挣扎和破坏的痕迹。说明并没有外人闯进来陷害秋晓!难道她真的是自杀的吗?可是这丫头为什么要这么做!
今天早上她还活蹦乱跳的跑来质疑自己……
“你们谁知道秋晓今天去过哪里,有什么异常?”容长苏总感觉秋晓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看了一眼惊涛,对着一众下人问道。
众人纷纷摇头!他们都不过是五王府的中下等丫鬟,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见到秋晓这样的大丫鬟,更别提去关注她了。
“王爷,今天早上秋晓一只都很有活力的抱怨那个匈奴小公主,并没有什么异常!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匆匆走过来的阿四扒开人群,跪倒容长苏面前回忆着说道,“就是前一个时辰左右,她一直在院子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神色异常悲凉!”
容长苏沉默着想到了今天在院子里看到秋晓的时候……本来以为她是受了小公主的惊吓,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忽然,惊涛眼角的余光飘到了秋晓紧紧握住的手,感觉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王爷,秋晓的手里面好像捏着什么东西!”惊涛惊讶的对着容长苏喊道,“会不会是她的遗言?”
容长苏低头一看,果真发现秋晓的一只手紧紧捏着。拳头的缝隙中透出一点点白色的影子,具体看不清楚是什么。他赶紧低下头掰开秋晓的手,取出那个白色的手绢。手绢的里面用极其丑陋的笔法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容长苏将手绢递给惊涛,蹙眉说道:“这写的是什么,你给看看!”
惊涛拿着那张丝绢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转头随手递给身边的下人:“你们知道这个写的是什么不?”
“这个,写的是……小姐……对,对不起!”身边的下人对着字研究了半天,又确定了一边,“对,是写的这个!我们下人好多都不识字,平时记录东西都有自己的一套方式,以前秋晓姑娘偶然教过我她的写字方法!”
“什么?小姐对不起?”惊涛一把抢过那个丝绢,有些疑惑的仔细又瞧了一遍,“秋晓这丫头对王妃向来死心塌地的,为了王妃不惜得罪我家王爷,还……不对,你们刚才说秋晓今天有出去过是吗?”
边上的两个下人唯唯诺诺的对着惊涛点头。
容长苏神色凝重,一直蹙眉不发一言。他的眼睛在秋晓的尸体上游走,仿佛要从她的身上再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