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在轩辕长倾手中的烛火,微弱的火苗在寒风中虚弱的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太后站在悬崖边,一声声的呼唤,透着一种蛊惑的力量,“倾儿,只要烧断绳子,就可以报仇了!”
轩辕长倾的脚步缓缓向着悬崖边缘靠近,脚下带起的沙土,被寒风吹起,掉在悬崖的边缘,簌簌飞扬。
夏侯云歌闭上眼,她不想去看到轩辕长倾的脸,好像生怕看到他眼中的冰冷疏离与绝情。与其那样,不如麻痹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只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杀了她,不过是为了报仇!
只有这样,才能冷静自己的心,不去惧怕,不会伤痛,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心痛的感觉比死更可怕!
柳依依吓得不住摇头,生怕轩辕长倾真的会烧断了绳子。
“母后会让你抓住一头绳子,留下陪在你身边多年的医女,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多好,一切都重归原位。”太后笑着,仪容那么的慈祥,也轻易掩饰住了眼底的凶光。
“不!长倾……”柳依依呼唤一声,声音还是弱弱的,被寒风轻易吹散。
太后阴厉的目光猛然投向柳依依,“哀家留你一条残命,你还不感恩戴德!”
柳依依还是不住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靠近绳子的火光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个悬崖……
轩辕长倾的一只手,一把抓住柳依依的脚踝,而腕粗蜡烛的烛火,却烧向牵系夏侯云歌的绳子!
这个悬崖,早已是他多年难以遗忘的梦魇,在太后的蛊惑下,不是没有想过,杀了夏侯云歌,就能将自己这么多年承受的痛苦,全部的怨愤做个了结。
“长倾!不要!”柳依依大声喊,用尽了力气,才喊出清晰的声音。
夏侯云歌却始终闭着眼,麻木的神情,没有任何神态。
轩辕长倾的目光落在夏侯云歌的脸上,想不通,为何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都不张开她倔强的嘴,只要求情,哪怕发出一个声音出来,他都会心有不忍吧。
太后缓缓踱步到轩辕长倾的身后,温柔的声音就像一位抚摸儿子的慈母,“倾儿,你早就想杀了她了,今日是母后给你报仇的机会,母后还是心疼你的。”
轩辕长倾却忽然问了一声,“为何不给我一把刀?割断绳子远比烛火烧断更快。”
太后缓缓抬起手,声音很慢很慢,很缓很缓,“若哀家给你一把刀,而那把刀却是刺入哀家的心口,岂不是要了哀家的命。”
就在此时,轩辕长倾拽着柳依依脚踝的手猛然发力,要借用将柳依依拽上来,连带绳子一端的夏侯云歌也一并拽上山顶。
可轩辕长倾却没料到,柳依依惊恐地望着他身后,发出一声尖叫。
“小心!”
然后这一声提醒显然迟了,轩辕长倾只感觉背后被人狠狠退了一把,脚下的山石忽然松落,哗啦啦掉在高耸的悬崖下端。
轩辕长倾的身体一空,赶紧拽住柳依依的脚踝,而他的身体却坠了下去。
夏侯云歌由于彼端忽然加重力量,身体猛地上冲,赶紧一把紧紧握住顶端的悬梁,这才控制了一起坠落悬崖。
“哈哈哈……”太后发出尖利痛快的笑声,站在悬崖的顶端,衣袂翻飞,犹如一个疯了的女人。
魏安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随时都有出手相助之势,却又在等待最后一刻。
夏侯云歌的手腕早就没了知觉,如今抓紧悬梁,承受住三人的体重,根本也坚持不了多久,脸上渐渐浮现吃力之色。
“恢复君家的兵权,我便放了你们,倾儿看如何?”太后盯着坠在最下面的轩辕长倾,再一次发难。
“你好狠!”轩辕长倾怒吼一声,咬牙切齿,也彻底凉了心。
“沙场无父子,两相其害取其轻,哀家只是以最轻松的办法解决挡路石!”太后恶狠狠的声音,是彻底泯灭所有感情的决绝。
“太后娘娘!摄政王到底是您的亲生儿子!您真的狠心下的去手!”柳依依被两头拉扯的身体都要四分五裂了,颤抖着声音艰难地喊出来。
钱嬷嬷和宫嬷嬷也对太后忽然狠绝的举动,惊的脸色煞白,不敢相信,太后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下的去狠手。
可太后没料到,轩辕长倾忽然一脚踹开在悬崖的峭壁上借力,猛然飞了上来……
太后猛抽一口冷气,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被轩辕长倾怒极了报复。
一群黑衣死士赶紧上前,一字排改挡在太后身前,将太后紧紧护在身后。
柳依依脚踝上的重力消失,刚松一口气,夏侯云歌已抓不住手中横梁,脱落下来。身体继续下坠,柳依依那一头失了重力,急速上滑,若她拽不住横梁,便要和夏侯云歌一起跌落悬崖。
轩辕长倾一个飞身掠起,站在高耸的横梁上,一把拽住急速下滑的绳索。
“啊!”柳依依痛得呻吟一声,赶紧咬住嘴唇,强忍住身体上的疼痛。
却是夏侯云歌即便也几次惊变白了脸色,始终没有任何声音,就好像一个失了声音的哑人。
太后看向晃了两晃的衡量,唇角微微上扬。“真的能干的好儿子。你一个人,想抓住两个人,就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轩辕长倾的脸色已变得灰白起来,显然已很吃力,而在他的胸口,渐渐有血色从他紫色的衣襟上洇了开来。
“长倾!”柳依依担忧地惊呼一声,眼里渐渐有了心疼的水色。
轩辕长倾胸前的伤口,正是那日在与菩提观的人纠缠时所致。想来用力过度,伤口已崩开。
踩在轩辕长倾脚下的悬梁,本是匆匆搭建,本就不牢固,如今几经折腾,已开始在风中摇晃不稳起来,只怕再坚持不了多久,就要断裂坠下悬崖。
“我的好儿子,不过是两个女人,天下好女儿何止万千,不过……”太后笑着拖起长音,望着那悬梁上摇摇欲坠的三人,缓缓说道,“如她们这样的女子,天下间确实只有一个。你若实在放不下,哀家这里的人手,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轩辕长倾一脸的如冰冷漠,不发一言,依旧紧紧攥住手中绳索,却已在开始颤抖。
太后看出了轩辕长倾的吃力,继续道,“你要清楚,你一个人根本无法抓住两个人。你到底是我的儿子,听母亲一句话,归还军权,你我母子再不做对,互相扶持,一起携手共治天下,昌平盛世,国泰民安指日可待。”
轩辕长倾仍然不说话,他的沉默终于激怒了太后。
“你真当哀家舍不得连你一起杀了?”太后拔高的声音,又缓缓落了下来。“哀家知道,你的袖子里,有一把最锋利的小刀。不过你割掉绳子一头,只救一个,胜算会多一分。”
夏侯云歌不经意抬眸,便看到柳依依投来的目光,似乎带着点点笑意,柔柔的很亲切。随后,柳依依又抬头看向上面的轩辕长倾,她张了张口,却是无力的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只有口型一动一合。
轩辕长倾的眸光悠然一紧,还是从柳依依的口型中,看出了她说了什么。
她说……
救王妃。
就这样三个字,让轩辕长倾心口一紧,酸涩难耐。
夏侯云歌清楚看到了轩辕长倾纠缠在柳依依苍白脸色上的目光,担忧的,不忍的,深深牵绊的不舍。
夏侯云歌只这一眼,就知道假如到了最后一刻,轩辕长倾的选择一定会是柳依依。可在她看到轩辕长倾看向自己的目光时,那种坚韧的笃定,似隐约还透露出一种信任,让夏侯云歌空茫的心,无端的平定了下来。
他是什么意思?她不堪明白,但却不那么难受了。
太后见他们三人还在拼力的坚持,一个眼神上去,急不可耐的想要立刻终结一切。
当即有人心领神会,便抽出长剑,去砍支撑悬梁的柱子。
一刀下去,高耸的悬梁猛地晃了一晃。
轩辕长倾赶紧尽量稳住身体,才不至于失衡从悬梁上掉落下去。
他还在坚持,不知是不舍得放手,还是怎样,就那样紧紧地抓在掌心中,任由胸口剧烈的疼痛,彻底湿透了衣衫,紧紧黏在身上。
“你的生命是我给的!毁了你也无可厚非!”太后拔高声音喊了一声,似要将心底那一丝微弱的不忍也要强制的压抑下去。
“若有来世,但愿我们不要再是母子!”太后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轩辕长倾跌落下悬崖的最后脸孔。
魏安在太后的身后终于按耐不住了,小声对太后说,试图阻止太后,“杀了摄政王,未必就有胜算,太后三思而后行。”
魏安没想到,这个陷阱不仅仅是为了铲除夏侯云歌和逼迫轩辕长倾交出兵符大权,若轩辕长倾不甘心,便将轩辕长倾一并铲除,除了这个强大的挡路石。
“哀家早已想好了一切,你休要再去阻拦!”太后厉喝一声,将魏安的话全部阻住再开不了口,却在暗暗发力,打算在最后一刻,救下夏侯云歌。
可是魏安没想到,太后早有防范,还不待魏安有所防备,就被两个死士手中的刀剑架在了脖子上。
“他若有稍微动向,就砍下他的头!”太后恶声下令,一双眸子,都似噙满了猩红的血色,极为可怖。
支撑悬梁的柱子,已被刀剑砍的摇摇晃晃,就要断裂,支撑上面的重量,发出“咔吧咔吧”断裂的剧烈声响。
轩辕长倾最后紧紧攥了一下绳子,脸上挣扎的神色,是在衡量做最后的选择。
柳依依却忽然开始用力挣扎,想要挣脱系住手腕上的绳索,自己坠下悬崖减少重量,如此反倒增加了轩辕长倾的负担,大喝一声。
“依依!你住手!”
“长倾!我早就是残躯一副!根本不值得你牺牲王妃和你的孩子来救我!”柳依依喊了一声,就在此时,柱子摇摇晃晃倒了下来。
轩辕长倾再不能犹豫,挥出手中的小刀,直接隔断了一端牵系夏侯云歌绳子,眼睁睁看着夏侯云歌从悬崖上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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