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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路上也没其他事了,三人一块到了晋国长公主府——虽然昨天长公主府就挨家通知今天的寿宴取消,也闭门谢客,但众人还是纷纷送了礼到门上。
“四弟妹来了?”长公主府今日不接待宾客,但长公主的儿子媳妇、嫡亲外甥自然不在阻拦之列。他们到了后堂,清江郡主已经在了,看到之后,不复从前热情,只淡淡招呼宋宜笑,倒对徐惜誓十分热情,“徐表弟,好些日子没见了?闻说你去年年底从吏部转到了兵部,未知可还习惯吗?”
宋宜笑向来被这个大姑子当自己人看,忽然遭到冷落,微微吃惊,不免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当心得罪她了?
正想着的时候,聂舞樱却过来挽住她手臂,兴致勃勃道:“四嫂,娘正跟代国姨母在里头说话呢,暂时不出来,不如您去我那儿坐会?”
说着附耳悄悄道,“我这两日一直练您上回教我的那几个动作,您帮我瞧瞧成果?”
宋宜笑闻言只好放下大姑子,先应付小姑子:“成!”
她们两个到了明珠苑,聂舞樱解了狐裘换上舞衣,就在花厅里给嫂子演示自己这段时间苦练的结果——在宋宜笑看来着实差强人意,但为了不扫小姑子的兴,还是尽量挑了几处夸奖了她。
聂舞樱极高兴的换回衣裙,才要说话,却听到下人在庭中喊她,姑嫂两个只道是两位长公主说完话到后堂了,是以派人来召她们赶紧过去,自不敢怠慢。
不想她们急急披了裘衣到庭中,才知道是有人要借明珠苑前小码头上拴着的小舟。
那小舟在长公主府里专供聂舞樱一个人用,守门的婆子不敢擅自做主,只得进来请示。
“这大冷天的,是谁要借小舟呢?”聂舞樱闻言颇为诧异,边问边走到门外,不想恰好与赵王打了个照面,面上不禁一红!
“聂表妹!”赵王倒是落落大方的朝她点了点头,又对随后跟出来的宋宜笑作了个揖,笑道,“我们来给姑姑贺寿,不想五弟非要游湖,我哄不住,只好带他过来求聂表妹了!”
说话间姑嫂两个才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雪地上,正站了个穿白狐裘的男童,狐裘无一丝杂色,几乎融在雪中,她们一开始竟没发现。
五皇子蜀王虽然才八岁,但皇室出身,非是坊间顽童可比,这会不必赵王提点,已主动走过来给她们行家礼,脆生生道:“鹤轩见过表嫂、表姐!”
两人忙还以国礼——这时候就看到赵王站在蜀王身后频频打眼色,示意她们不要答应。
只是宋宜笑才道了句:“殿下怎么想起来游湖了?这天可是冷得很。”
蜀王就泫然欲泣道:“孤已经好几个月没出来玩了,上一回划船还是去年避暑那会!”
一面说一面就抬了手去擦泪——姑嫂两个赶紧哄,无奈蜀王非要游湖不可,不答应他就哭个不停!
聂舞樱见状嘴角一扯,很是欺软怕硬的把劝说对象换成了赵王:“横竖只是府里的湖,没什么大风浪,寻几个会水的侍卫来撑船应该没问题?”
蜀王闻言立刻放下手,长睫上兀自挂着泪珠也不顾,无比期盼的望着他们。
赵王无语的看了眼聂舞樱,本来就是因为蜀王闹得太厉害,他压不住才不得不带了弟弟过来,想借聂舞樱这一道打消弟弟的想法,结果现在聂舞樱反而替蜀王说话——这还怎么劝?
僵持了会,见蜀王又要哭了,众人无奈,只得依照聂舞樱的计划,去找了几个擅长水性的侍卫过来划船。
宋宜笑又叮嘱去找侍卫的人,顺便把简虚白等男子随便喊一个过来——毕竟十三岁的赵王跟八岁的蜀王都不算成年,大冬天的断然没有放他们兄弟两只带侍卫去游湖的道理。长公主府这边怎么也得派人陪同登舟的。
片刻后,简虚白与姬紫浮一块领着侍卫过来,叙礼之后,简虚白随手摸了摸蜀王的头,含笑道:“这大冷天的去湖上吹冷风,亏你想得出来!”
“四哥你看简表哥又欺负我!”蜀王不高兴的拨开他手,扭头向赵王告状。
“小孩子的脑袋不就是用来摸的吗?”不想赵王还没回答,姬紫浮跟着也在他头上揉了两把,笑道,“什么叫欺负你?都快十岁的人了,遇事只会找你皇兄告状,羞也不羞?”
赵王看着面色涨红的弟弟,哭笑不得道:“姬表哥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喜欢调侃我们?”
宋宜笑闻言,顿时想起来七年前大军出征的送行之日,简虚白曾说姬紫浮逗弄长兴公主时,曾把这金枝玉叶的表妹弄得哭了一个多时辰,皇太后都哄不住——再看蜀王,眼神就带了几分同情。
果然姬紫浮对赵王的挤兑丝毫不以为意,笑道:“这还不是喜欢你们?不然大街上小孩子多了去了,我怎么不去跟他们开玩笑的?”
又伸指去弹蜀王的额,“结果你们都不爱跟表哥玩,真是叫我这做表哥的伤心!”
赵王知道他无耻起来难以打败,摇了摇头也不纠缠,只过去牵了蜀王离姬紫浮远点。
到这里宋宜笑跟聂舞樱本打算回明珠苑去继续吃点心聊天了,但简虚白忽然想起来自己成亲后一直忙忙碌碌,夫妻两个别说去城内城外什么地方游玩了,连自己府里的园子都没一块去逛过一回,便叫住了她们:“横竖都是自己人,不如一块上船去玩玩?”
他当众这么说了,宋宜笑虽然一点都不想吹冷风,可为了给丈夫面子,还是点了头。
于是片刻后,一干人都上了船——老实说这种季节的游湖真没什么意思,天又冷,风又寒,放眼望去,无论是苍茫的水域,还是灰蒙蒙的岸上,都是一片无精打采的萧条。
偶尔几株梅花点亮了视线,但在天地辽阔的视野里,不觉热闹,反显冷清。
因事出突然,连吃食都没预备,所以一开始大家还点评几句所见,到后来纯粹只有蜀王一个人趴在舷窗边看得起劲了——至于那么单调的景色,他为什么看了半个时辰都不腻,大概只有这年纪的小孩子知道?
不料宋宜笑才这么想,蜀王忽然一骨碌站起来,道:“在里面看没什么意思,还是去甲板上玩吧!”
“不可!”闻言正在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众人连忙阻止,“甲板上风大,且不小心摔到湖里去怎么办?”
只是蜀王瞧着知礼,到底八岁的男孩儿难免有顽皮的时候——听了这话,脸露失望,嘴上道:“噢!”
作出要回自己座位上的动作,却趁众人放松警惕的一刹那,猛然拔腿就跑!
“胡闹!”赵王见状大急,赶紧伸手去拦——舱室狭窄,眼看赵王就要抓住他,谁知蜀王年幼却狡黠,跑之前就有所算计:一扯毫无防备的聂舞樱,把她朝赵王狠狠一推,自己趁机溜到甲板上,得意的哈哈大笑!
这小子目的得逞倒是高兴了,舱中滚成一团的赵王跟聂舞樱却双双尴尬得面红耳赤!
“赵王你该不会跟蜀王串通好了,要占聂表妹便宜吧?不然蜀王平常也不是蛮横的人,好好的怎么推起聂表妹来了?”简虚白夫妇见状哭笑不得,正要上前援手,不妨姬紫浮出言调侃道,“且一推就把聂表妹推到你怀里——只是表妹总也是晋国姨母的掌上明珠,也不是配不得你,你既有意,该请长辈出来商议才是,这样行事岂不是唐突了表妹?”
赵王闻言顿时变了脸色,不顾还没完全爬起来,正色道:“事关表妹名节,请姬表哥慎言!我虽然年幼无知,却也不至于不肖到利用才八岁的幼弟,算计嫡亲姑姑的掌上明珠!表哥若不信,一会可将五弟唤回来对质!”
他到底是中宫嫡出,苏家花大力气栽培以角逐大位的人选,姬紫浮的揣测虽然突兀又不善,却依然沉稳以对。
可同样十三岁的聂舞樱却没这城府了,本来这年纪的正经女孩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撞进表哥怀里,拉拉扯扯了一会才分开,已经自觉丢脸!
而姬紫浮那番话虽然是对着赵王兄弟去的,却也暗示聂舞樱已经被占了便宜去,属于名节受损——女孩儿想到这里,又羞又气又委屈,脸色青红交错片刻,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船上地方狭窄,又不比岸上平坦,磕磕碰碰都是有的,姬表哥方才的话也太过份了吧?!”宋宜笑脸色阴沉的将小姑子搂入怀中安抚,直视着姬紫浮,冷冷道,“虽然说表哥的嫡亲姐夫魏王殿下与赵王殿下如今乃是政敌,可今日是娘的寿辰,大家都是以晚辈身份来给娘道贺的,彼此之间只论亲缘,无论恩怨情仇还是政见不合,是不是先放一放?”
当她看不出来姬紫浮的用心?
无非就是怕赵王当真跟聂舞樱互生情愫,由此得到晋国长公主的支持!
毕竟去年腊月里聂舞樱的离府出走,已经证明了她在“义母”心目中的地位!
“真是奇怪,这姓姬的打哪晓得那回是赵王碰到五妹妹的?”宋宜笑呵斥姬紫浮之余,却也十分不解,“我跟大姐知道这事,那还是在占春馆时,恰好赶上,五妹妹自己露了破绽,半哄半诈才觑到点端倪呢!按说这事我从来没说出去过,大姐也不可能拿五妹妹的名节开玩笑——赵王那边若要打五妹妹主意,事成之前就更没理由泄露了!”
就算赵王没有这个想法,也犯不着宣扬出去啊!这么做不是平白得罪晋国长公主么!
——难道那晚聂舞樱负气而去之后,她跟清江郡主说话时,隔墙有耳?!
宋宜笑心念电转之际,简虚白也不悦道:“表哥今儿若不想过来贺娘寿辰,随便寻个理由跟娘说声,料想娘也不会介意的!既然来了,何必说这些扫兴伤人的话?难为表哥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每回见了弟弟妹妹们,不弄哭几个不高兴?”
姬紫浮见自己犯了众怒,干笑几声,摸了摸鼻子,拱手道:“好吧,我错了。聂表妹行行好,千万别跟表哥计较——表哥一看你就是个好孩子,一定会立刻不哭了是不是?”
……聂舞樱倒是没说要跟他计较的话,只是仍旧伏在宋宜笑肩头哭了会才敛住情绪。
饶是如此,上岸之后她也没心情再去后堂了,只道:“我方才吹了点风,如今觉得头晕,嫂子帮我跟娘告个罪罢!我得去躺会!”
宋宜笑看了眼她分明红肿的眼皮,知道这小姑子素来面薄,如今哭过的痕迹这样明显,肯定是不好意思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她心里实在恼姬紫浮:“好好的日子,全被这人搅了!”
这么想着,送聂舞樱回明珠苑后,一块去后堂的路上,她狠狠瞪了姬紫浮好几眼。
姬紫浮察觉到,却转头朝她笑了笑,很是友善的样子。
宋宜笑无语的回他一个冷眼。
他们进后堂时,两位长公主已经说完话出来了,都在上头坐着,只是脸色均不大好看,显然之前的谈话不是那么愉快。
听简虚白上前禀告说聂舞樱告罪不来了,晋国长公主皱了皱眉,命佳约代自己去明珠苑看看要不要请大夫,才道:“我之前说过今天不摆宴的,但大冷天的,你们来都来了,总不能叫你们吃个茶就回去,便将就顿便饭吧!”
说是便饭,但长公主府的排场搁那,其实跟家宴也没什么两样了。
只是一无丝竹二无歌舞,主人还阴着个脸,这顿饭难免吃得比较沉闷。
席间,宋宜笑几次感觉到上首大姑子清江郡主向自己投来视线,似有话要说,但此刻的气氛却不方便移席。
“等走的时候去找她!”她在心里这么想,“今日大姐对我的态度着实有点古怪——她就是不看我,我也得找她谈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