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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宜笑回到燕国公府时可以说是面无人色。
连急于知道袁雪沛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的铃铛,看到这情形都不敢作声。
“今儿不必带清越过来我这儿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她回到后堂,一口气喝了两盏热茶定神,才对铃铛道,“夫君过来看清越,也只管让他去清越院子里看,不必来我这里!”
铃铛喏喏应下,欲言又止的下去了。
只是片刻后,还没等独处一室的宋宜笑理出个章程来,铃铛却无奈的回来复命:“大小姐定要来见您,已经哭了好一会了,乳母跟奴婢都哄不住!”
顿了顿,“大小姐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
“领她过来吧!”宋宜笑这会心里烦得很,但当了娘的人很多时候就没资格任性了——眼下总不能坐视女儿生生哭坏了嗓子吧?
只得强打精神,道,“再做碗她爱吃的蛋羹来!”
片刻后脸上还有泪痕的简清越被乳母小心翼翼的抱进来。
“心肝,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宋宜笑虽然满腹心事,见女儿眼睛红红的,小脸也憋得通红,顿时心疼了,忙把她接到膝上,拿帕子给她擦脸,又柔声问,“谁惹你不高兴了,还是想娘了?”
简清越扁着小嘴,很委屈的扯住她衣襟:“娘不要清越!”
“哪有的事儿?”宋宜笑闻言忙道,“娘最喜欢清越了,怎么会不要清越呢?”
见女儿听了这话又要哭,忙扯了铃铛垫背,“一准是你铃铛姑姑说错了话,叫心肝误会娘了!”
铃铛心领神会的上前,作势打了自己一个耳刮子,笑道:“是的呢!姑姑人笨,传错了话,叫大小姐误会夫人了!大小姐行行好,可不要与奴婢计较才是!”
主仆两个又哄又劝,半晌后厨房又送了蛋羹来,宋宜笑喂女儿吃了几勺,总算是把这小祖宗哄得破涕为笑了——这时候日已黄昏,简虚白散衙归来,照例到后宅探望妻女,见状把简清越接到怀里掂了掂,笑问:“清越今儿个在家里听没听话啊?”
“听话!”简清越搂住他脖子格格笑,很认真的大声回答,又闹着要宋宜笑把蛋羹跟汤匙递给她。
宋宜笑以为她来了兴致要自己吃了呢,结果简清越挖了勺蛋羹,却歪歪扭扭的递到父亲唇畔,高兴道:“爹爹吃!”
简虚白乐得不行——宋宜笑却快要抓狂了,咬牙切齿的恨声道:“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辛辛苦苦哄了她这许多时候,又叫人给她做蛋羹,又亲手给她喂蛋羹,她才吃的时候还要给我脸色看!伺候到方才也没说叫我也尝一口的,这会你才回来,她倒是惦记着伺候你!有这样厚此薄彼的吗?!”
“不是你说的嘛?”简虚白闻言越发得意,坏笑道,“我这女儿还没长大就能孝敬我了——心肝儿,快给你娘也喂一口,不然你娘生气了,往后你可没有蛋羹吃了!”
谁知简清越闻言,转头看了看宋宜笑,又看了看简虚白,做了个让宋宜笑几欲吐血的动作:她把装着蛋羹的小碗朝怀里一抱,非常坚决的摇头!
简虚白:“…………”
宋宜笑:“!!!!!!!!!!!”
夫妇两个面面相觑片刻,简虚白干笑道:“这个,孩子还小,不懂事,也是难免的,对不对?”
“她讨好的是你,你当然帮她说话了!”宋宜笑怒视着他,“我说你平常都是怎么教她的?明明天天在家里伺候她哄她的人是我,你也就是每天散衙回来不忙的时候,到后面来抱抱她陪陪她,凭什么她把你当心肝,把我当外人啊?!”
要不是生产时一大堆人看着,婆婆晋国大长公主都到了场,宋宜笑简直要怀疑这女儿抱错了!
简虚白没回来之前,这女儿为了见到她哭得死去活来;这会爹回来了,好了亲娘连口蛋羹都不给吃了——这真是她的亲生女儿?!
“我怎么也不可能教她不亲你这个亲娘不是?”简虚白赶紧哄,“许是她见我见得少,所以对我客气些?不给你吃,没准是觉得你是自己人,不用太客气呢?”
“明儿个你再哭着找我啊,我也不理你了!”这么点大的孩子哪知道什么是客气啊?这女儿分明就是更心疼她爹!
宋宜笑恨恨的白了他一眼,转向女儿——见简清越警惕的把碗又抱紧了些,生怕被自己抢了似的,只觉得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挨了一刀,她恼怒的道了句,就要把丈夫女儿朝外赶,“出去算了,别在这里叫我碍眼!”
简虚白笑着任她推到门外,跟着就对女儿道:“心肝你把你娘气着了,明儿个爹不在家,你怎么办吧?”
“当着我面就敢挑拨离间!”宋宜笑一听,追出房门去拧他耳朵,“我就说我女儿做什么连口蛋羹都不肯给我吃!合着都是你干的好事!”
一家三口打闹了一阵,直到下人进来问是否可以传饭了,这才罢手。
宋宜笑掠了把散下来的鬓发,进内室去整理仪容,简虚白将女儿交给乳母带着,夹脚跟进去道:“今儿个三叔寻我商议了下过继的事情。”
“确定了吗?”宋宜笑正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绾发,听他说起正事,也严肃起来,“早在翠华山时,娘就派人跟我说过这件事情。只是到这两日桑梓那边的人才到——这事儿要怎么弄?”
“三叔说可能得回桑梓一趟。”简虚白沉吟道,“不过现在还没定下来,只是叫咱们做好这样的准备。”
究竟关系传承,归回故里,在族人的见证下重定名份——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宋宜笑颔首道:“我晓得了,明儿个起,先叫人把路上会用到的东西收拾起来吧。只是清越也要去么?她年纪小了点,舟车劳顿的我却怕她受不住。”
“没事的,咱们走慢点也无妨。”简虚白看了看门外没人,才低声道,“你晓得的,这回回去,未必只是过继。”
——简平愉也好,简离旷也罢,都是在端化帝面前记了账,在世上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他们这回返乡,过继的程序走完,说不得就要跟着守孝了!
虽然说到时候也就守个九个月,可把年幼的女儿在帝都一扔九个月,哪怕是托付给晋国大长公主,他们也是不放心的,所以即使路途劳累,也得带上了。
“那我妹妹怎么办呢?”宋宜笑闻言不禁蹙了眉,“芸姑给她调养了这几个月,才终于有点起色,这会若把她送回衡山王府去,岂不是前功尽弃?算算日子,王府那边的大少奶奶这两天就要生了,生完之后便要坐月子,出了月子她肯定也是先紧着自己的孩子——那五少奶奶能力不足,打理偌大王府,已经非常吃不消,再叫她照拂好妹妹实在是有心无力。可咱们又不好把妹妹带去桑梓罢?”
“要不请二嫂帮忙?”简虚白沉吟道,“左右妹妹跟安怡年纪相差不大,倒正好做个伴。”
但宋宜笑觉得这不是很妥当:“一来二哥二嫂膝下好几个孩子呢,茁儿再过去,太给他们添麻烦了;二来,咱们平常跟二哥二嫂来往也不多,若只让茁儿去住个十天半个月也还罢了,一住经年,这哪好开口?”
简虚白想了想,道:“陆冠伦夫妇尚无子嗣,雪沛那妹妹又是同你一块儿长大的,要么麻烦一下他们?”
“我再想想吧!”宋宜笑住了梳发的手,沉默了下,才道。
这天就这么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说了过继的事情之后就忘记了——简虚白没问她今日为何要同袁雪沛私下见面。
用过了晚饭,宋宜笑让丈夫哄女儿,自己去看了回陆茁儿,小女孩儿容貌很精致,就是太沉默了,静静的坐在那里叫“姐姐”,乖巧,却没什么生气,看着让人揪心。
宋宜笑一面想方设法的逗她说话,一面心里止不住的难过:若是安阳郡主陆萃儿还在,姐妹两个好歹能做个伴,也许陆茁儿也不至于这样了。
想到陆萃儿,她心里的恨意就忍不住的滋长。
可是想到白日里袁雪沛说的第二件事情,又仿佛一桶冰水自头顶浇下。
“茁儿,过两日姐姐可能送你去其他人家住,你觉得呢?”宋宜笑愣了会,替妹妹理了理衣襟,柔声问,“还是你想回王府?”
陆茁儿没有说话,只是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的望着她。
“要不跟姐姐去简家的故里?”宋宜笑被她看得犹豫了,这妹妹以前性情怎么样不好说,现在却安静得太过了。
老实说不难带——问题是,这么个不说话的性.子,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告状,她搁自己眼皮底下都不放心,何况是托付他人?
宋宜笑最终决定,明日等丈夫散衙归来,同他好好谈谈,是否可以把陆茁儿一直带着?
不想次日一早,谢依人却来了。
她现在已经有四个月身孕,虽然胎象一直很稳固,但究竟得来不易,所以非常的小心翼翼。
自从避暑归来后,如无必要,基本不出门——上回过来,主要还是为了表示在翠华山时借走芸姑的歉意。
今日又来了,宋宜笑不免想到是不是又有什么事了?
谁想谢依人才见到她,就无奈道:“我给你介绍个母猴子——这是我娘家妹妹嘉绮!”
说着闪身让开,露出身后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