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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皇后虽然提醒了端化帝,不过她可不怎么指望端化帝能够拿出什么好的对策来,是以跟着就说:“兹事体大,还是请顾相来商议吧!”
端化帝虽然不如她精明,此刻却也听出她对自己的不信任,心里自是不喜——不过,他也确实拿不出什么精妙法子,只得沉着脸不作声,任凭卫皇后吩咐宫人去请顾韶了。
不想顾韶还没请到,又有一名使者飞驰入皇城,急急禀告:“刺杀襄王之人已有线索,疑与肃王有关!”
“什么?!”帝后闻言都是一惊,但卫皇后很快醒悟过来,眯了眯眼,说道,“陛下,如此大事,可不能拖拖拉拉!得赶紧召开朝会,与诸公商议才是!”
她就知道顾韶不是省油的灯啊!
什么襄王遇刺,这事儿若不是顾韶主谋,至少也是顾韶说服襄王配合演得一出戏!
否则哪有这么巧的,才接到襄王遇刺的禀告,跟着矛头就对准了肃王?
显然是有针对肃王的人算计了这一手!
毕竟襄王的藩地远在西南,千里之外,这会他又是遇刺又是指向肃王,朝廷知道了该怎么办?
当然是火速召肃王来帝都质问了!
本来肃王的藩地距离帝都也是很远的,他即使不公然抗旨,拒绝回帝都,但找各种借口,拖延行程,朝廷这边除非跟他撕破脸,否则也是没什么好办法。
现在好了,肃王有了谋害血脉上的亲兄、名份上的堂兄的嫌疑——如此他任何的拖延回帝都,都将被视作做贼心虚!
他要是回来,那就是虎兕入匣笼;
他要是索性举旗造反,那朝廷正好堂堂正正的讨伐他!
可以说,眼下肃王已经陷入了一个难解到近乎无解的危局——除非襄王忽然倒戈投向他,主动解释之前弄错了,刺客其实不是肃王。
不过卫皇后笃定,顾韶是不会给襄王做墙头草的机会的!
肃王不但对端化帝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同样是卫皇后的心头大患,所以对于眼下的情形,皇后自是喜闻乐见,心念一转之后,忙对皇帝道,“毕竟襄王亦是先帝骨血,即使过继给了襄靖王叔,终究也是咱们的手足兄弟!他好端端的遭此大难,咱们怎么能不还他个公道?!”
顾韶都把台子搭好了,怎么能不趁胜追击,在苏太后跟苏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敲死了肃王谋害兄弟的罪名?!
其实敲不定也没关系,反正敲定了是让肃王回帝都来领罪,敲不定也是理所当然要肃王来帝都自辩——肃王来也好,不来也罢,横竖没有好下场。
皇帝忽然召开朝会,三省六部的主要官员紧急进宫。
燕侯府内,宋宜笑正斜靠在榻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做着针线,边看着三个孩子趴在宽大的几案上描红——他们现在都没正式入学,要求也不高,描红的过程中,难免把文房四宝当玩具,嘻嘻哈哈的闹腾。
此刻简清越就假装有不会的地方,靠到宋轩跟前向他请教。
宋轩不疑有他,正低头奶声奶气的替她解释,谁知简清越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抹了把,末了哈哈大笑——她靠过去之前偷偷在砚台里染了一手墨汁,这下糊了宋轩小半张脸,男孩儿白白净净的小脸上一个清晰的墨汁手印,自然非常滑稽。
不只简清越,旁边伺候的几个小丫鬟都忍不住悄悄背过了脸,肩头耸动。
“朝平!”宋宜笑见状,自然要干涉,忙命人去打水来给义子洗脸,又呵斥女儿,“叫你描红,你做什么呢?看看你干得好事,把你哥哥脸上弄成什么样子——还不快点同你哥哥道歉!”
简清越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对宋轩福了福:“宋哥哥,对不住,把你弄成一只小花猫啦!”
她这么说时,正对着宋轩,看着他脸上的墨痕,以及不明所以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嬉笑。
宋轩虽然自己看不到脸上的情况,但从四周之人的反应上也能猜到,他倒不愧是宋珞石那边特意挑出来的孩子,并没有生气或委屈,反倒是笑了笑:“没事的,洗掉就好。”
“朝平,你过来!”宋宜笑看到这个情况,却沉下脸,将手里的针线放到一边,把女儿喊到跟前后,就对铃铛道,“去拿戒尺来!”
铃铛一怔,简清越也听出不对,慌忙敛了玩闹之色,道:“娘,我跟哥哥开玩笑呢!没有羞辱哥哥的意思!”
“玩笑岂是这么开的?”宋宜笑寒着脸,斜睨一眼还站着没动的铃铛,“你是一个人拿不动戒尺,还是没听到?”
“奴婢这就去!”本来铃铛因为宋宜笑现在就简清越一个孩子,平常也是千宠万爱,当心肝似的,而宋轩说到底只是认的义子,不过是小孩子嬉闹,宋轩也没哭闹,做做样子就差不多了,是以根本没打算去取戒尺,此刻看出宋宜笑真要教训女儿,才赶紧福了福去执行。
片刻后她从隔壁拿了戒尺回来,小丫鬟也打好了水,宋宜笑抿着唇,亲手绞了帕子,替宋轩擦好了脸,又给女儿洗了手,命人把水盆跟帕子端出去了,方对女儿道:“把手伸出来!”
“娘,我知道错了!”简清越这会已经噙了泪,央求道,“你不要打我好不好?我下次再也不戏弄哥哥了!”
宋轩也帮她求情:“娘,妹妹只是开玩笑,您不要怪她。我有时候也跟妹妹这样玩的。”
宋宜笑并不理睬,握住简清越的小手,略略收了力,硬是打了十下手心才作罢——她虽然控制了力道,但这年纪的小孩子手嫩,到底把掌心打得通红,痛得简清越眼泪汪汪,嘟着嘴满怀委屈的望着母亲。
“知道错了么?”宋宜笑忍住心疼,把戒尺交给铃铛,沉着脸问。
“……知道了。”简清越显然认为自己不该受到这么严厉的责罚,虽然在母亲的逼迫下认了错,但小脸上却写满了不服气。
宋宜笑看了出来,正要继续教训她几句,不想外间有丫鬟匆匆而入,禀告道:“奶奶,富阳侯府那边遣了人来,说富阳侯夫人的身孕似乎有些……想请夫人您过去看看!”
姬紫浮前不久刚刚因为求助晋国大长公主,与清江郡主、寿春伯夫妇都闹翻了,此刻自然没脸上门求助——他的堂嫂卫银练,至今无所出,在这类事情上也是没经验的。
眼下苏少菱身孕有异,还真只能找上燕侯府了。
宋宜笑接到这个消息不敢怠慢,顾不得给女儿训话,交代铃铛看好了孩子们,自己忙进内室匆匆换了身衣裙,又请了芸姑一块登车——然而紧赶慢赶到富阳侯府之后,被守在门口的下人三拐两绕引到了地方,帷幕重重的内室中,却不见苏少菱的身影,而是姬紫浮与苏少歌正襟危坐,看到她进来,同时起身相迎!
“姬表哥这是何意?”宋宜笑看到这个情况,哪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
她不禁在门口停住脚,不再朝里走,沉声质问,“我信了你派去燕侯府的人,以为表嫂有什么不好,是以连自己孩子都不管了,急急领着人赶来,您却预备了这阵仗……是什么意思?”
一面质问,宋宜笑一面寻思着:“这情况可真是奇怪!姬表哥怎么同苏二公子走一块了?这两位,之前不是分别支持襄王跟肃王的吗?难道襄王跟肃王要再次合作?可方才门上传来消息,分明说襄王遇刺,乃肃王所为,可见襄王多半投靠了陛下,这是要用帮着陛下对付肃王,换取自己活命呢!”
西南今日传来的两道急报,并不属于保密的类别,所以报信的人从进皇城起,差不多是一路嚷到宣明宫的,如此自然是在很短时间内就传到了宫外。
现在虽然不能说连市井中人都晓得了,但高门大户差不多已经都知道了此事——宋宜笑方才看着孩子们做针线时,还想过苏家这下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
这会心头不免沉吟,“难道苏家也打算抛弃肃王?不过这似乎不太可能,因为肃王本身资质虽然不错,但还不足以威胁陛下。真正的威胁其实是苏家,所以如果是肃王抛弃苏家还有可能,苏家是不可能抛弃肃王的。毕竟除非肃王登基,他们才有生机,否则换了谁做皇帝,都无法放心留着他们!”
甚至即使是肃王登基,苏家都未必安全。
毕竟古往今来,干掉自己外家的皇帝可不少——现在的端化帝就是个例子呢,崔家甚至根本威胁不到这个皇帝。
伴君如伴虎,自来如此。
“弟妹亦是有孕在身,还请坐下说话!”姬紫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宋宜笑抬眼望去,却见他神情很是复杂,正对自己作着一个“请”的手势。
宋宜笑只道他是为眼下的局势担忧,也没多想,略作思索之后,依言在客位上坐了,又对苏少歌颔首示意——这才道:“我已经坐下来了,表哥是不是也该把这么做的缘故告诉我了?”
“还是我来说吧!”姬紫浮沉吟了下,苏少歌却忽然开口,温温和和道,“其实事情很简单,陛下资质平庸,自登基以来,毫无建树,若非顾相等老臣支撑朝堂,只怕这天下早就乱了!原本我等还能期望,陛下年岁渐长之后,可以变得老成持重,以为社稷之托。谁知陛下这两年却是越发的喜怒无常……”
这种当然是套话,因为在座的心里都清楚,他们不希望端化帝继续做皇帝,跟端化帝并非明君其实没有太大关系,最关键的就是端化帝在位,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以及安全。
但三人还没熟到直接讨论造反,这种套话式的开场白,还是要有的。
宋宜笑所以耐着性.子听完了苏少歌的这番长篇大论——然后他总算说到了正题上:“兹事体大,且朝中诸公多有不理解,或者难下决断者,为江山社稷故,我觉着,咱们该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的局势,你我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