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蓦然一僵,整个人不敢再动。
因为她明显感觉一股子强悍的内劲从后颈的大穴流淌了进来,迅速地席卷向自己的四肢百骸骨,一如当初老金和金姑姑两人给她灌输功力相同。
但是现在这一股功力来势汹汹,竟如潮水汹涌,令她又惊又疑,却也不敢再动。
她虽然习武时间不长,却也明白,这一动,只怕自己走火入魔废了还是个好结果,搞不好就是呜呼哀哉。
“气沉丹田,自气海穴入,游走三十六周天,百气归血……。”唐墨天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厉声响起。
她立刻不敢再动,遵循着他的指示,静下心来,努力循着声音将那一股浑厚的内劲纳入自己的气海穴,游走全身经脉大穴。
这一股巨大的气劲,只仿佛如海水澎湃,又似乎巨瀑落下,令楚瑜这般才武学开蒙不过一年的人实在难以承受。
痛得她几乎浑身痉挛,却闭紧了眼硬咬了牙一句话不提,只咬牙硬受着。
她也叫不出声,只能闷声承受着,肌肉僵如木石,面色苍白,汗如浆出。
若是她睁开眼,便能看见那棱镜里倒映出自己自己鼻、口、耳朵的五窍里都渐渐地冒出五股烟雾,在头顶凝聚成细细一小团蒸腾的云雾。
打通任督二脉,便会三花聚顶,而五花聚顶这便是传说中打通了生死玄关,功力直越一足足甲子!
楚瑜也不知自己合眼了多久,直到身后陡然一空,她便觉得那些浑厚的内力全部内聚于自己的四肢百骸,却还不能完整的归入丹田。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奇痛无比,让她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痛叫了一声,再支撑不住身子,一下子意识模糊地向前栽去。
冥冥之中,似感觉一双长臂忽然伸手抓向自己。
她正是难受得紧的时候,又烦闷之极,只下意识地一挥手:“走开!”
却不想“砰”地一声巨响,也不知什么砸倒了。
那双手臂似被推开了来,她晃了晃身子,直接也跟着软倒了下去。
但是下一刻,就在她着地之前又被人一把捞了起来,靠进了一个带着淡淡冷香的怀抱。
她身上难受,只不舒服地撑着,又胡乱地抬手乱打,却被人一把擒住了手腕,随后一股子冰凉奇异的内劲竟顺着她的手腕脉门缓缓而入,渐渐地裹挟了那些四处乱撞的内径,如涓涓流水一般,汇入了她的丹田。
那冰冷的内径似蛟龙驭水,盘旋于那澎湃的内力之江之上,上下翻转,蓦然强行压制住了那些混乱却庞阔如江海的内力,渐渐,风平浪静。
一切归元。
楚瑜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终于也跟着歇了一口气,全身疲惫不堪,脑子却慢慢地清醒了起赖。
她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幽幽如晦的琥珀眸,那清冷精致的眼眸里笼着淡淡的柔雾,正定定地看着她。
“醒了?”
楚瑜还有点迷糊,下意识地软软靠进他怀里,咕哝:“嗯,笙儿,你回来了……。”
她索然清醒,又从琴笙怀里坐直了身子,赶紧地低头四处打量自己的身体,发现全然无事,只是有些疲倦之外,又立刻去寻那唐墨天。
“唐……。”
只是她还没有看见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塌损了一大片的白玉墙:“白白,这是你拆的吗?”
他拆机关什么,怎么连那些搁置宝物的墙架全都毁了。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你拆的,鱼。”
楚瑜一愣,笑了:“你说笑,我才不会……。”
话音到了一半,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脸上神色起伏不定——
因为她已经想起了刚才唐墨天抓着她在做什么了。
他在给她灌输内力!
而且这内力灌输得少,简直像是竭泽而渔,将他自己毕生的内力全都灌注在她的身上!
她方才浑身燥热得慌,心情烦闷之下,一挥手……难道这墙壁真是她一手击碎的?
楚瑜下意识呆呆地地去看自己的手。
“呵呵……小丫头……不错吧……还不……不……谢谢老夫,老夫将近百年的内力全部都给了你!”一道虚弱苍老的声音在楚瑜身后响起。
她立刻转头过去,却见一个干瘪枯瘦得不成人形的老头伏在一处棺材之上,正看着她嘿嘿地笑,只是一双眼睛明显已经是什么都看不见不了,只剩下一片蒙昧模糊。
若不是他还会说话,她几乎都以为那是一具干尸。
楚瑜刚想说话,却听得琴笙冷冷地开口:“唐墨天,你应该庆幸你快死了,否则你一定会生不如死。”
楚瑜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第看向琴笙,却见他眼底一片冰冷的杀意。
唐老头虽然不经过她同意,发了一通神经,把他内力给了她,却也并不是什么值得他这般勃然大怒。
唐墨天低低地咳嗽着,沙哑地笑着:“嘿嘿……我知道这小丫头身子练武时间短,受不住……我这内力,会经脉爆裂而亡,但……这不是……嘿嘿……有你小子在吗,你小子……嘿嘿……连她都保不住又有什么用?”
楚瑜听了,心里也瞬间搓火,气得口不择言:“你这老头儿,怎么那么缺德,难怪唐云不要你!”
亏她还觉得他就算脑子不清醒,也算是好心,没有想到被强行灌输过分强悍的内力,竟这般危险!
如果琴笙没有赶过来,如果他没法子替她调理平息内劲,她此刻大概死相凄惨了罢?
唐墨天一僵,随后地笑:“呵呵……你这小丫头嘴也够毒……总归……总归你现在一身近百年内力……付出点代价,有什么呢?”
他顿了顿,又低低地咳嗽起来,嘶哑的嗓音有点苍凉:“至于唐云……她要不要我,也已经不重要了,我很快……就要去见她了。”
说着,他慢慢地伸手摸索着身下匍匐着的棺材,笑了。
楚瑜见状,那些怒火便化作了复杂的心情,她如今静默下,竟能听得出老头儿那呼吸已经越来越虚弱,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清晰了起来。
老头儿喃喃自语:“云姐姐,那些人都想要掌门人的位置……可他们那些狗东西也配么,呵呵……你看我给咱们找了个传人,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剔透心肠,那是可像你呐,穿着你那一身嫁衣,多好看啊。”
楚瑜一愣,有点鼻酸,却也很是无言地看着那老头儿,她怎么就成了他和唐云的传人?
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无言以对,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或者该哭了?
老头儿絮絮叨叨地道:“我把毕生的功力都给了她,还喂她吃了混元无天丸……她从此不但一身内力深厚,无人可欺,更有和咱们历代唐家掌门一样满身天下至毒的血,她这一身血就是唐门掌门的标志,可解唐家所有的毒,却也是唐门至毒的元祖,她就是我认可的唐门掌门……嘿嘿,他们苦求不得的掌门之资,如今我让一个外姓的小丫头得了去,定是气死那群混账王八蛋,哈哈哈哈!”
“哼——。”琴笙已经眯起了眸子,唇角抿出森冷的笑容来。
楚瑜都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肌肉僵硬,竟是要出手捏碎唐墨天的样子。
她虽然听得唐墨天的话如遭雷击,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却也只能忍下心乱如麻,抬手按住了琴笙的手臂,转身跳下那桌子,走向旁边的那具棺材:“稍安勿躁!”
这老头儿已经是回光返照。
她总要问清楚,她被强行改变这一身血脉,到底对她自己以后有没有什么损害。
“唐墨天!”楚瑜咬着牙,忍不住抬手就想揪起他。
却不想老头忽然一抬手,竟用干枯的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楚瑜一愣,正要抽回,却见他轻轻地握着,那浑浊得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里却露出了惊喜又温柔的光来:“云娘……。”
老头儿顿了顿,竟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笑了笑:“你穿嫁衣的样子真好看。”
楚瑜没有动,看着老头儿,眼神有些复杂。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楚瑜竟觉得那苍老干枯的男人的笑容,竟有了无边温情与俊雅的气息。
他脸上的皱纹仿佛都有了亮彩。
“你,是来接我的罢?”苍老的男人轻声道,随后轻叹了一声:“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几十年,几十年呐……云姐姐,你总让我等你,从小时候到现在,这一辈子……。”
他笑了:“到底没有算白等呢。”
他低头,颤抖着慢慢地将摸了摸她的手,随后一滴苍老浑浊的泪落在她的手心。
苍老的男人,慢慢垂下了头。
“下辈子……别让我等。”
一点清冷的气息,缓缓地随着他的叹息一点点地消散在暗沉的空气里。
散去无声。
……
楚瑜莫名地有些鼻尖发酸,眼圈发红,她一眼看见了挂在墙壁上最后的那一幅掌门画像上的男人,精致的蓝袍玉带,眉目如画,乌发如墨,眉目之间精致风流,那么年轻,那么俊美,更有一股子狂狷,睥睨着浩瀚的江湖。
他就这么从画上望着她。
又或者望着另外一个女子。
那是他的执念,从青春年少,溢满了他的一生,直到成为她身边坐着这个苍老的树。
可那份执念,如红莲业火,烧不尽多少怨恨,多少痴缠。
五十年春秋,从浓墨重彩的天才少年,到执念丛生的苍老怪物。
……
恍惚间,她似看见那那俊美无双的男子微笑着轻牵住了从幽暗地底缓缓步出的一袭红色嫁衣的美丽女子,缓缓地远去,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嗯,等了一辈子的唐墨天,性情还是那么乖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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