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听到八卦,不禁兴味地挑眉,抬手掀起床帘看着窗外。
“驾!”
因她光顾着听隔壁马车在说的八卦,以至于掀开窗帘的时候,楚瑜也只看见了一队精骑策马而去,而为首的那男装女骑士一身精致非常的红色戎装束出腰肢纤细,更显背影窈窕清瘦,却气势非凡。
楚瑜没来由地想起自己认识的另外一名同样戎装打扮的黑衣女子——常家少将常圣黛,也是南国公的现任夫人。
只是那位常家少将,却是气质沉静淡冷,光华内敛,而这位苏家的千城小姐,看起来也是个领兵的,却更外放恣意,带着一种贵族的娇艳与张扬,截然相反。
也许是因为认得那位常家少将,所以光从印象上而言,她倒是觉得那位更像一个手握长枪,镇得山河无恙的少年将军。
“什么东西,这般抛头露面,怕他人不知她如今正打算重新招婿么。”隔壁马车里娇滴滴的小姐又忍不住骂了一声。
有婢女谄媚地笑道:“南国公先头那位世子爷也去了好些年了,而这位千城小姐也已经守寡四年了,脱了热孝,自然要出来招蜂引蝶。”
“哼,也就是南国公爷好性情,竟还同意让这克死自己儿子的女人重新嫁人,可就算苏千城曾经是咱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女,如今也是昨日黄花,我看她一个克夫寡妇能选一桩什么样的好婚事。”那小姐冷笑一声。
那婢女笑道:“您莫要忘了,那位世子爷是南国公折在边关的兄长的唯一嫡子,被南国公养在膝下的,毕竟不是亲儿子,说是看得比自己儿子还亲,但到底不是亲生的,自不在乎。”
“这倒也是。”那小姐道,随后她见道路恢复了正常,便道:“走罢,回府。”
楚瑜一听南国公府,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暗中琢磨了一会,又见那小姐的马车走了,便也敲了敲门对着驾车的霍三娘道:“没热闹看了,咱们去廉亲王府罢。”
霍三娘一扯马缰:“嘚嘚!”
车子一路摇摇摆摆地转向朱雀大街尽头的廉亲王府邸而去。
一番通报之后,那廉亲王府的管家领着不少人匆匆出来,给她齐齐行礼之后,抬手就命人将门槛拆了,殷勤万分地引着马车进了府邸,搞得楚瑜都有点不好意思。
亲王府雕梁画栋面积虽然不算大,甚至没有乾坤院大,但是由于上京豪门聚集,所以这块地盘已经算极好极大的了,可见南太后对这个小儿子的宠溺。
楚瑜马车直到了内堂里才停下来,她下车的时候就看着一个满头银发的宫装嬷嬷领着人在门口等着她,一见她便亲自上前行了礼,含笑道:“老奴是亲王身边伺候的,见过县主,您唤老奴一声吴嬷嬷就是了,主子已经在花厅等着您了。”
楚瑜下了马车,赶紧去扶了那吴嬷嬷一把,也笑吟吟地道:“不敢当,嬷嬷快起。”
这老嬷嬷一看地位在亲王府就不低,周围的人对她也很客气尊重,十有八九不是南太后派来照顾廉亲王的就是廉亲王的乳母之类。
老嬷嬷见楚瑜笑容可亲,举止有礼,鹅蛋脸上一双大眼明丽乌黑,水洗过的葡萄似的,娇俏可人,忍不住暗中点头,难怪自家主子对这个平民姑娘如此疼爱,竟与自家小郡主有那么几分神似。
楚瑜跟着吴嬷嬷进了房间,果然见廉亲王正坐在暖榻上,眼望着门的方向,一见楚瑜进来,他就要起身:“小鱼儿……。”
吴嬷嬷一惊,正要唤人赶紧拦住廉亲王,楚瑜赶紧几步上前将廉亲王扶住了,不让他下床:“殿下,身子要紧!”
廉亲王含笑坐了回去,却又忽然板着脸,责备地叱了一声:“你这丫头,唤本王什么?”
楚瑜一愣,吴嬷嬷轻咳一声:“今日县主难得归宁省亲……。”
楚瑜瞬间了然,随后大眼一弯,含笑唤道:“义父。”
“哎。”廉亲王这才含笑应了:“小丫头,终于舍得来看你义父了,说说看这都回京几天了,今儿都初四了!”
廉亲王因为身体不太好,尤其受不得冷,所以太后和皇帝大年三十赐了一桌丰盛的席面给廉亲王,却不让他进宫参加筵席,在大年初一又太后又亲自来王府探望小儿子,叮嘱了不许皇亲朝臣们来打扰。
所以廉亲王基本上都在府邸里哪里都没有去,也只偶有关系极好的朋友往来那么一两回,更不要说见楚瑜一面了。
楚瑜坐在丫头们搬来的酸枝木红软垫小椅上,有些无奈地嘀咕:“我这不也是没有法子么,
回来这三四天,哪天不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廉亲闻言,看了眼吴嬷嬷,随后那吴嬷嬷有些迟疑:“但是房内没有人伺候……。”
“担心什么,当初在云州可还是这个丫头照顾本王最精心。”廉亲王摇摇头。
那吴嬷嬷闻言看向楚瑜,眼里闪过满意的目光,随后点点头,轻咳了一声,示意房内伺候的婢女全部都跟着她退了出去。
楚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我不该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抱怨的。”
她这也是,都差点忘了廉亲王是南太后嫡亲的小儿子,廉亲王虽然性子软和又有些老天真,但是却并不蠢,约摸也知道了最近自己的处境,自己方才那话等同于在抱怨人家娘不好。
廉亲王却有些无奈地拍拍楚瑜的手,叹了一声:“母后啊……她对你有些偏见,大约还是觉得你心思重罢……咳……。”
楚瑜见廉亲王轻咳了起来,便左右看看,从旁边的小桌上取了一盏热汤来递给廉亲王用:“我本来心思确实也重,太后也没有看错我。”
只是她心思不得不重,若不然搅合进了琴笙的局里,大概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她以前活得那确实才叫没心没肺。
廉亲王见楚瑜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他把嘴里的热汤咽了下去,缓和了下胸臆间的难受,才正色道:“义父知道小鱼儿是个好姑娘,太后那边交给义父罢。”
楚瑜闻言,笑了笑:“其实太后也不会这么为难我的。”
她并不认为廉亲王能说服心思深沉的南太后不讨厌她,认她这个干孙女,毕竟太后眼里廉亲王只怕还是那个需要老母亲看顾的小儿子。
但她在宫里,太后几乎连正眼都没有看她,这种不喜是骨子里的不喜欢,没道理可讲,这种不喜欢甚至让太后都不屑料理她,她只是太后敲打皇帝和皇后时顺带收拾的。
这种程度的不喜哪里是三言两语能改变的,可她也能够理解太后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归根结底是在琴笙的身上。
“您啊,要真为我好,就还是不要在太后面前提起我太多。”楚瑜道。
她既没有打算让琴笙和太后、整个王朝撕破脸,就还是不要往那固执的老太太面前凑了。
琴笙的存在就已经是让那老太太最心塞,却又无可奈何的惩罚了,尤其是他还如此逆天——
老子知道你们都看不惯老子,可老子就是喜欢你们这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还得捧着我的样儿。
“你那祖母不是坏人,她也只是个苦命的母亲罢了,人人道我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但明烈长姐才是她最骄傲和不舍的孩子……。”廉亲王握住楚瑜的手,削瘦的面孔上闪过一丝哀色,有些黯然地道。
“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让三爷对她干点啥。”楚瑜点点头,其实很认同这点,但至于外祖母……
楚瑜眼角一跳,暗自摇头,算了她可没有那么一尊大佛当外祖母。
琴笙的存在,说白了简直是扎在皇室所有人心头的那根针,一动就鲜血淋漓,有人伤,有人痛,有人不舍,有人恨,然而所有人都很统一的情绪就是——无可奈何。
廉亲王忽然抬起眼,很是震惊:“小鱼儿,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他没有说,但是楚瑜却懂得他在说什么,只坦然点头:“琴笙与我说了一个与明烈太女有关的故事。”
廉亲王呆了半晌,才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人:“小鱼儿……想不到他竟会亲口将曾经的那些事儿告诉你。”
楚瑜挑眉,自己也去倒也了一杯热茶来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儿:“他是我夫君,对于夫君的过往,哪里有女子会不想知道的,何况义父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阴阳怪气的性子……又骄傲又闷骚又敏感,不把那种娇气包里的馅儿扒拉出来,谁知道他卖的什么药!”
廉亲王原本有些复杂哀沉的情绪,在听见楚瑜如此形容琴笙之后,都变成了震惊——这小丫头说的那个人是他认识的那个琴笙,琴三爷?
还娇气……娇气包?
那是什么?!
只是看着楚瑜说到最后一脸怨气的样儿,廉亲王就蹙了下眉:“怎么,你和琴笙吵架了,他可是欺负你了?”
楚瑜没好气地点点头:“可不是么,就知道整天拿我出气……。”
廉亲王忽然掀了被子抓了拐杖就要下地往门外走,楚瑜一呆,赶紧伸手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等等,义父,你上哪里去?!”
廉亲王一脸恼火愤怒地道:“去哪里,去揍那臭小子,居然欺负到本王的女儿头上来了!”
楚瑜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儿,瞬间有点无言,您那身板子能揍得了琴笙?一千个你都是被揍的份儿。
但她心中有些好笑,却很又有些感动廉亲王的这种……她几乎很少能体会到的——舐犊之情。
“哎……也不用您揍,只是……总之我把他给打了,然后才回您这儿的。”楚瑜挠挠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总之这事儿有点复杂,义父你就别操心了。”
说着她小心地扶着廉亲王坐回去。
廉亲王一个哆嗦坐了回去,又瞪大了眼,一脸震惊地看着楚瑜:“你说什么,你把琴笙给……给打了?”
楚瑜看着廉亲王一副不可置信自己的义女居然是个河东狮的样儿,她暗自翻了个白眼,随后点点头,有些含糊地道:“嗯……。”
廉亲王忽然忍不住失笑了起来:“以前本王还觉得你不该嫁他,想不到你们俩还真是……绝配,当初那小子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四处招祸的那样儿啊……竟是一物降一物。”
这次换楚瑜愣了:“三爷在京城里横行霸道?”
可她记得东宫大火之后琴笙应该很快就离开了京城,游走武林和海外之间。
廉亲王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声:“其实母后以前并没有对琴笙有那般的……偏见,只是琴笙十六岁快十七那年,皇兄暗中一纸诏书将他召进了上京,后来……。”
意外咩……嗯,铲屎官表示挺意外的,猫主子的疑似初恋居然嫁给了对头的儿子?
猫主子:‘谁告诉你我那是疑似初恋?